采访︱葛佳男
问一个变性性学家
采访︱葛佳男
凯特·伯恩斯坦:性别和爱情都是谎言
人物=P 凯特·伯恩斯坦=B
P:如果在2013年末,你有机会在全世界人民面前做一次无国界的演讲,你会讲什么?
B:哈,这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这意味着我需要做一场对每个人都有意义的演讲。(相信我,我非常乐意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会讲一些有普世价值的话题。我会先扔出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事实——我打赌,超过99%的人出生时都被限定了一种性别。再赌一次——我们出生时的性别不是“男”就是“女”。除了这两种,肯定没有人出生时就有其他的性别。然后,我会向每一个听众提问:这真的有意义吗?性别有且只有两种?你能想象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东西只有两种吗?当然没有!在我们所生存的这个宇宙,“非二元”早已被证明是一条真理。那么我就要问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理直气壮地相信“性别有且只有两种”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下面我会开几个玩笑,然后接着进行我的演讲。
P:2013年,你所收获的最真诚的赞美是什么?
B:有个大学生曾经邀请我去参加一个学生聚会,在会上把我介绍为“酷儿(Queer,指对性别认同感到疑惑的人)孩子遇到过最棒的酷儿奶奶”,我非常高兴受到这样的赞美。
P:2013年,有没有哪些时刻让你觉得“生活在这个国家真是太好了”?
B:在美国,LGBT (Lesbian,女同性恋;Gay,男同性恋;Bisexual,双性恋;Transgender,变性人)群体有很多法律上的权利(虽然还不够,但确实有很多),在法律上和社会接受程度的基础都打得不错。曾畏惧自己性向和性欲的孩子们,现在已经可以在许多城市乡村公开自己的想法。对我来说,我们国家的人们可以像现在这样敞开心扉,这令我惊异并且欣慰。
P:2013年,有哪些时刻让你觉得“如果没生活在这个国家就好了”?
B:在美国,性取向以及性别身份认可标准(包括女同、男同、双性恋以及变性人)之外的人群—我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这些人拥有的权利非常少,我们的声音不允许在大众媒体上出现。非常感谢邀请我在你们的杂志上发声。在美国,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真心谢谢你们,为了中国以及全世界性向和性别在LGBT之外的人。
P:《旧金山哨兵报》评价你的《性别是条毛毛虫》说,“性别的转变是最鲜为人知的人类经验之一,面对这个近乎沉重的话题,伯恩斯坦却有着撩人的幽默。”你的幽默是与生俱来的吗?
B: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幽默,当打破某种社会常规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机会形成自己独有的幽默感。每一个人都应该去拥抱可能会让我们被嘲笑的每一件事物。对我来说,它是性别和性取向。对你来说,可能是阶级,可能是年龄。当我们可以自嘲的时候,外界嘲笑的伤害力就小多了。我们很有趣,但我们并不可笑。这就是二者的距离。
另外,建立良好的自我幽默感对每一个生活在文化边缘的个体都非常重要。因为我们什么时候会让人发笑?当我们知道自己可以让那些人解除武装的时候,当我们自己安全的时候。所以说,塑造自我幽默感既能保证我们的睿智,也是自我保护的方法之一。
P:在你提笔写《性别是条毛毛虫》时,你的女友凯瑟琳变成了你的男友戴维。伴侣的性别变动,会给你带来哪些新的思考?
B:这让我的世界完完全全翻转了!这就是因果!突然之间,我被推到其他人的性别变动面前,我必须要面对——就像人们必须面对我自己的性别变动一样。那一次,我感觉谦卑、充满挑战并且非常受益。再加一句,关于性,我的性学习体验从这件事开始升级了!
P:“性别是流动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
B:好的时候,在性别中流动的感觉就像是源自冥想的极乐体验——你可以不用去注意性别,就这么放任它自己流动。对于生活在两性世界之外的人们,性别是苦楚的来源。当我们允许自己的性别像它本身所期待的那样去流动时,我们会感受到从苦难中解脱的自由。
不好的时候,性别流动感觉就像每个人都在盯着我,嘲笑我,或想要殴打我。那种感觉很害怕。不过,性别流动能获得的乐趣让这种害怕变得很值得。我保证。
P:你怎么看待性吸引力这件事?或者,你压根觉得这玩意跟性别没关系?
B:性吸引力可以跟性别有关系,但不是非得跟性别有关系。性别只是让性成为人类极乐的因素之一。对于有些人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在性爱中怎么做。自慰也是一样,不论你是什么性别,都一样可以好好享受。所以说,你怎么做通常比你是谁更加重要。
P:你怎么理解同性之间的爱情和异性之间的爱情?
B:爱情—就像美国幽默作家库尔特·冯古内特经常说的那样——常常是个谎言。我想说,性别也是。所以,爱情和性别这两件事可以非常和谐地共处。
P:现在,在Twitter和Tumblr等社交媒体网站上,带有“LGBTQIA(分别是,女同、男同、双性恋、变性人、性别不确定者、阴阳人、无性人)”标签的帖子显得比只标记“LGBT”的帖子更年轻、更前卫。你怎么看待新一代在性别认同方面的努力?
B:是的,在这4个字母之外,还有更多它们无法表达的性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明白这回事,并且在行为中体现。在中国,有个名为“常识”的群体正在主张,所有类型的性别都应该被尊重,只要它不对任何人残酷。我是这个小组的超级粉丝。
当我刚开始写《性别是条毛毛虫》这本书的时候是1993年。在那个时候,一个人不光能是男人或女人,还可以同时是男人和女人,或者哪种都不是,这些还都只是理论上的。而今天,已经有人真实生活在当年的理论之中。我把这些年轻一代称为“我的孩子”,他们对性积极,是性别上的无政府主义者。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很棒的一群人吗?我非常、非常、非常为他们感到骄傲。
P:现在,你一般怎么打扮自己?你偏好怎样的穿衣风格?
B:我在时尚方面是个折中派。基本上是朋克风、波希米亚风、嬉皮士和日本校园少女风的混搭。
P:如果在2014年,你有机会修改或增删本国的一条法律法规,你会怎么改?
B:我会给联邦更多权威—同时给大众更多激励—来阻止虐待儿童。在我的国家,结婚的人们会比未婚的人多拥有1400条民事权利。这其中很多权利(和责任)是为了保障儿童的安全和健康成长。在美国,有很多单身父母,许多成人因为他们的性别原因不被允许成婚,他们无法享受那多出来的1400条权利。我想改变这样的现状。对于那些虐待孩子的父母,无论任何形式任何原因的虐待,我都会让政府收回那1400项权利。
凯特·伯恩斯坦(Kate Bornstein)
Ta是边缘人,是性少数派中的少数派。Ta结过婚,变过性,一直都在探索自己的性身份,最终Ta的结论是,性别是可以流动的,接纳这一点,极难,但也极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