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君
摘 要:以亲身经历为原型的《暴风骤雨》尤为重视景物描写。其中,动静结合的、或明或暗的、白描的景物交织线,不仅揭示了作品时代背景,提供了人物典型的活动场景,且在寓喻情节发展趋势、深化主题等方面,扮演着悄无声息却又不容忽视的重要角色。
关键词:景物描写;景物寓喻;动感与“无我”
20世纪40年代末,农村里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这给思维敏捷的作家提供了创作的广阔空间和丰富素材,其中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就是一部独特优秀的作品。
它与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一样,都重视相关的景物描写。据粗略统计,该作品较明显的景物描写共38处,分别扮演着寓喻、气氛烘托、深化作品主旨、暗示社会环境等角色。
一、景物寓喻
自古以来,中国文人就重视意象的运用与匹配,如离别的“柳”、相思的“红豆”。情感细腻的作家甚至在这方面走出了自己的特色,如张爱玲的“月亮”系列、萧红的动物意象。寓情于景于物、托物言情言志,素来是文学创作不可忽视的一笔。该作品也继承发展了此手法,在整个环境描写中,景物的寓喻意义非常突出,且极为注意与每个阶层、每个本体之特征的结合。
1.静物寓喻
在该作品38处的环境描写中,至少涉及了35个突出的景物。根据景物和本体的关系,可把这些景物分为以下三类:
(1)暗喻革命的希望与胜利、展示稳步壮大的革命力量、昭示反面势力的削弱
①独立单个的事物:太阳、亮着的灯、闪亮的银河、光亮的刺刀、红似火的云、鸣晓的鸡、冒红的东方、向阳的向日葵、红绸旗子、晃动的火苗等。没有摆脱历史遗留下来的审美取向,该作品寓喻希望、胜利的事物,均带着一定的“光芒”与“明亮”,披上一股“血红”色彩,刺眼而又充满温暖、力量与朝气,展示着人们对革命的热情与美好的憧憬。
②整体意境:对革命未来的美好憧憬,是这部作品环境描写中最为重视的一面。在这38处中,通过整体意境昭示革命美好未来的大概有7处。如:
“雪停风住,天放晴了。日头慢慢照到窗户玻璃上。”
“东方天头开始露青色,稍后又转成灰白,再以后,又化作绯红。太阳冒花了。道旁屯落里,雄鸡起起落落地啼叫。”
事物的动态变化与整体环境的相互映衬,展示着革命的光明前景和曲折性。这种环境描写是不容分割的。因为句中所含的寓喻意义,并不是通过事物本身的固有性质加以延伸得来的,而是通过其在一定时期内展示的一系列动态及状况来表现的。
(2)指穷苦农民
此类景物有:露水、苞米、小麦、黄土色房屋、家雀、燕子、高粱、瓜蔓和豆角等。选取的事物均与农村百姓生活息息相关,不自觉地渗透着一丝朴素、泥土的气息与劳动的艰苦、难言的压迫。实干的苦劲与坚强的心灵一样可在穷苦弱小的群体里酿出惊人的革命力量。
(3)指土地革命的反动势力
任何时代进行改革都会遇到一定的阻碍,这是社会发展不可磨灭的规律。作者选取了一系列的景物来寓指革命反动势力,尤其是国民党残余、富农地主及其附庸。
相关景物有:蒿子、攀地龙、野苇子、跳猫子、杂草、绿得发黑的树木、黑大门楼和高高青瓦房屋、柳树、榆树、热毛子狗、黄牙狗和冰柱子……
这一类的事物均带有一定野性、占据欲、残暴性与丑陋感,毫无掩饰地刻画出反动势力的“黑”形象。
但,令人奇怪的是其中的柳树。在中国的意象系统里,轻盈柔软的“绿丝绦”似乎总与纤纤美女、绵绵情长相挂钩。而作者却用柳树作为线索贯穿全文,用来寓指邪恶的反势力,这恐怕跟当地当时的政治环境脱不了干系。如此妖艳婀娜的“柳树”必拥有足够的“养分”与良好的“生长条件”,而这所谓的“养分”却来于贫苦百姓的血汗与无尽泪水。此外,这种“艳丽”“柔弱”极易被当时的社会风气判为资产阶级情调,弥漫着一股虚无、缥缈、轻浮的不踏实感。由此分析,如此安排就合情合理了。这也是此作品对历来意象观念的挑战。
2.动态寓喻
在《暴风骤雨》中,作者不仅选取了迎合阶层本体特征的大量意象来展示土地革命的曲折性与光明性,而且巧妙地通过这一系列意象的动态发展,不动声息地暗示着各阶级群体的发展趋势与未来。如:
①燕子:无奈地梳洗绒毛,接受现实的压迫——主动寻吃、开始展现欢快等积极情绪,生活活动更加多彩——有条件逐渐追求美的享受。
再如:
②柳树:黑大门楼的柳树障子——绿得发黑——打黑枪的家伙傍着柳树丛子逃离——一排柳树,长着茂盛的枝叶——软软的枝条——柳树丛子,挂满白霜——柳树和榆树的枝上冒出红的小疙瘩,长着嫩绿的叶芽,远远一望,好像一片贴在蓝玉的天上的杂色的烟云。
景物发展趋势贯穿全文,形象展示了反面势力的反复强弱、最终的皈依与不彻底的转变等。
这样“动静”结合的写法,不动声色地引导读者从微观、宏观两个角度深入品读小说的主题与创作艺术,使文章脉络多层次地清晰化。撇开对政治的迎合性,从文学的角度考察这部作品,这不失为一巧妙之处,犹若多线索一主题的格局。
二、景物描写之动感与“无我”
与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相比,《暴风骤雨》的景物描写富有强烈的动感。粗略统计的38处景物描写,绝大部分为动态描写。上述的动态寓喻就是一个突出的宏观方面,而从微观入手,亦可发现作者笔触的活跃性。
如,太阳透过……照射在地上……南风刮来了……整个屯子都轰动了。啼明鸡叫着。东南天上露出了一片火烧似的红云。丰富的动景让整部作品充满激情与生命力,似乎每一个力量都在积蓄待发、蠢蠢欲动。然而,相比于《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不安乱闯的“小虫”、会呼吸能睡觉的活生生的“大地”,《暴风骤雨》对景物的描写则没有掺杂过多的主观感情色彩,它则显得如此洗练纯净。如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所言:“无我之境,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昔人论诗,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枯燥的政治题材、浓郁的政治色彩,朴实白描的粗犷景物再现,始终无法遮盖作者成熟稳重而坚定的憧憬,始终无法掩住革命胜利的伟大光芒,更无能掩盖优秀作品的闪光点。作为当代文学中的审美客体,《暴风骤雨》所蕴含的独特的文學价值值得多角度地推敲。
参考文献:
[1]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2]周立波.暴风骤雨[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3]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胡春燕.小说中景物描写作用举隅[J].语文教学与研究,2012(12):3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