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飚将军的红军生涯夏明星

2014-11-05 22:07郑丽霞
党史纵览 2014年10期
关键词:红军

郑丽霞

早在红军时期,耿飚就是名噪一时的人物:担任过红九师、红一师、红四军参谋长,是李聚奎、陈赓、陈再道的好军师;担任过红二师第四团团长,带领这支队伍斩关夺隘,成为中央红军长征的开路先锋之一。新中国成立后,他曾任中央军委秘书长,是人民军队历史上著名的“无冕将军”。

耿飚的红军生涯,锻造了将军百战名将的军事素养,也折射出人民军队发展壮大的历史轨迹。

“看好了,朱总司令就在眼前”

耿飚(1909-2000),湘东农家出身,13岁到铅锌矿当童工,在党组织的教育和引导下,积极参加工人罢工斗争。1930年9月,时任浏(阳)醴(陵)游击队队长的耿飚,率队集体加入红一军团红三军,他被分配到红九师师部当侦察参谋。这时,正值蒋冯阎中原大战暂告结束,蒋介石乘机调集军队,企图“围剿”红军。因此,红三军奉命从吉安回师赣南、闽西中央根据地,准备反“围剿”作战。

蒋介石拟向中央根据地发起“围剿”的“命令”,被敌人在报纸上大肆宣传。因此,耿飚等除了从上级的敌情通报中得到有关消息外,还注意从敌人的报纸上收集情报。那时,红军各部队还缺少电讯工具,各级之间的通信联络全靠通信员的脚板。于是,耿飚就嘱咐红九师通信员,路上见到报纸,可以顺手“抓”回来,通信员不解:“怎么,耿参谋没有卷烟纸啦?”

耿飚正色道:“我是让敌人的新闻官给咱们当谍报员呐。”

确实,国民党的报纸对耿飚掌握敌情帮了不少忙:蒋介石的军事训令啦,鲁涤平的调兵动向啦,敌人各个部队某日到达某地,“士绅饷以花红”啦,等等,他们统统泄露无遗。

不过,国民党的报纸也经常谎言连篇,造起谣来更是肆无忌惮。有一天,通信员小谭送信回来,进门就闷不作声,低下头一个劲地从绑腿里往外取回执。耿飚有些纳闷,顺眼一瞅,只见小谭眼泪汪汪的。

“怎么回事?”耿飚大惑不解地问。

原来,小谭在镇子里听人家读墙上的报纸,那上面说“共匪头子”朱德被打死了。

耿飚一听乐了:“就在小谭进门前不久,徐彦刚师长被黄公略军长叫去,说朱德总司令要和我们一道去看地形,还讲好晚上到我们这里来亲自炒一盆辣椒猪肚呢。”

1930年12月初,国民党报纸又“宣布”红三军“溃不成军”,胡说什么“黄公略部正遁入‘华容道”,而他们决心“不做关云长”云云。对此,耿飚嗤之以鼻:“其实我们正在大踏步地撤退,毛泽东同志和朱德同志一直都在部队中间,在运动中寻找战机。……在远离敌人后方的龙冈、小布地区,总前委选定了退却终点,进入战略反攻。”

由于军情泄露,红军在小布伏歼敌谭道源师未果。不久,又探得敌张辉瓒部正向龙冈方向蠢动,红三军上下摩拳擦掌,准备痛击敌人。12月27日,朱德来到红三军,在全军指战员大会上下达了作战任务。

朱德讲话开门见山:“谭道源溜了,张辉瓒来了。张辉瓒是敌前线总指挥,消灭他对整个反‘围剿战事更有意义。总前委认为,敌人已被调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时机已经到来。”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又以铿锵的声音、坚定的语调宣布:“总前委决定:你们红三军担任正面攻击。希望同志们努力打!要初战必胜。”说到这里,他扫视一下队列,“有没有信心?”

“有!”队列中爆发出响亮的回答。

“坚决打垮张辉瓒!”指战员们振臂高呼。

总司令简短的动员结束了,但他的话久久地回响在指战员们的心中。这是耿飚第一次见到朱德。以前,从关于他的众多传说中,耿飚得出了一个印象:他是一员威武而严肃的战将。现在,当朱德站在自己的面前时,耿飚另有一番感受:“那一对浓浓的眉毛和总是微笑的嘴唇,使我感到了他的睿智和亲切。”

在耿飚身边,通信员小谭使劲地鼓着掌,兴奋地又蹦又跳。想起前些天小谭因误信朱德牺牲而哭鼻子的事,耿飚就笑着对他说:“看好了,朱总司令就在眼前。”

“对!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

面对张辉瓒的狂妄冒进,朱德、毛泽东以红三军担任正面攻击,会同红四军、红十二军和红三军团,形成对敌包围之势。最终,张辉瓒全军覆没。耿飚亲历了龙冈大捷。朱德指挥若定的风范,对他影响深远。

“军事、政治、文化都要管,你这根教鞭还蛮重哩”

红九师师长徐彦刚是一个勤于总结和思考的人,他从龙冈大捷中发现了部队存在的问题:“不会利用地形地物,不会使用标志;有个连队打起仗来尽往一块挤,施展不开。”他遂和耿飚通气:“你来教他们,先把连排干部训一训。”

耿飚一听,急了:“不行不行,我哪懂这个呢。”他这时才不过20出头,刚刚吃了几个月的红军饭!

“我也知道你为难,可是战争不留情啊,逼着我们去学啊。你总算比他们多知道一些,能教多少算多少。”

1931年2月,经徐彦刚提名,耿飚被任命为红九师作战科长,并奉命筹办第一期教导队。师政委刘英嘱咐说:“耿飚同志啊,师党委把这事委托给你了,现在还抽不出指导员来,你就兼起来吧。军事、政治、文化都要管,你这根教鞭还蛮重哩!”

红九师原为江西地方武装,骨干是地方游击队员,没有经过任何正规训练,许多人连枪都不会使,只是带着一支梭镖参加战斗。因此,徐彦刚给耿飚的“指标”就是:首先完成由老百姓到军人的过渡。

军事训练中,耿飚先搞队列。从整齐报数开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每天破晓,我们便在嘹亮的军号声中走向演兵场,有时是班排教练,有时是全队出操,五六十号人整齐的步伐和洪亮的口号,打破了山野的寂静”。

几天后,耿飚请师首长们来验操。徐彦刚、刘英看了不住地夸奖。他们还从外单位请来一位进过讲武堂的副官,那位同志也称赞说:“完全符合操典。”

耿飚还兼上文化和政治课,他后来回忆说:“那时这两项是合并起来学的。比如,先学‘苏维埃这几个字,会写会读之后,就可以讲俄国,讲十月革命,讲列宁的主张。我把在水口山工人夜校学的那些知识全使出来了。学员们学得也挺快,一期教导队办下来,同志们可以认几百字了。”

最使耿飚挠头的还是军事课。第一课,他讲的是“地形地物”。“地形地物”这个词一出现,学员们就七嘴八舌地问上了:

“什么叫地形地物呀?”

“哪里有地形地物呀?”……

回首往事,耿飚也忍俊不禁:“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它的准确定义,我就这样解释:高低不平就是地形,比方说,我们驻地这里,四周有山,中间低,像个盆,就是这里的地形。地上有桥,有坟包,有树等等,就是地物。”

接着,耿飚让学员们“消化”这些知识。他带领大家到野外,识别什么是地形,什么是地物。

有时,耿飚也带学员搞夜间课目,做得最多的是“摸哨”。常常由这个班担任“红军”,由那个班担任“白军”。如果“红军”行动不慎,“白军”就毫不客气地将他“反俘虏”。这样做,自然有竞赛的因素。于是,各班为了避免失手,就自动组织课外演练,开展小群练兵活动,无形中提高了战术水平。

那时,红军子弹奇缺,要求指战员能真正做到“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于是,耿飚就把提高单兵射击准确性当重点课目来抓。由于条件不允许学员经常打靶,耿飚便想出一种简易的检验法:先把枪固定在三角架上,在“敌人”的位置上放一张白纸,学员瞄准好之后,在他的瞄准线上点一个记号;然后,将枪活动一下破坏原瞄准线,等他恢复瞄准后,在新的瞄准点上再做一个记号;接着,又第三次瞄准,做记号。如果这3个点在一个规定的范围内(最好的射手可达到三点重叠),那么他的成绩便过关了。

红军擅长打运动战,常常要夜行晓宿。夜间在荒山老林里行军,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和掉队。有的部队活动到一片深山老林里,十天半月都转不出来。针对这种情况,耿飚在讲课中着重介绍了浏醴游击队在钻山林时,怎样夜间跟队,怎样摸树干、看北斗星辨别方向的经验。

这年4月,师第一期教导队结业,学员们立即投身第二次反“围剿”作战。其间,耿飚多次遇到自己的学员,他们纷纷说:“参谋长,你上课的内容一切都用上了!”

“红军以其铁脚板在河流上、山岭间架起了通向胜利的桥梁”

1931年6月,中央苏区第二次反“围剿”刚刚结束,师长徐彦刚就带领部队利用战斗间隙,抓紧战术技术训练。当时,红军中流传着“会走路就能胜利”的口号,把提高部队行军能力当作重要技术来练。由于江西一带水路纵横,徐彦刚就让耿飚带领师特务连练习架桥,以便在未来的战斗中,用一座座桥梁把进军路线连接起来,提高通行能力。

当时,架桥没有工程机械,捆扎、连接、固定等几道环节完全靠手工操作。材料一般是毛竹、树木、门板。但是具体实施起来,问题就多了。徐彦刚进过黄埔军校,他交给耿飚一本《工程学》,让他读几遍,照着做,还叮嘱说:“多实验几遍就行了。”

耿飚虽然读过几年私塾和工人夜校,可是读这本《工程学》还是处处碰上拦路虎,特别是那些外文的计算公式,简直比“天书”还难懂。徐彦刚非常耐心,一一讲解给耿飚听。几天之后,耿飚明白了个大概,再一边琢磨一边教给战士。由于天气炎热,对于有些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得的战士来说,这些知识就更难懂了。所以,大家闹得汗流浃背,还是弄不明白。耿飚一寻思,决定干脆到野外“比着葫芦画瓢”,边干边学,架起几座桥来,本领就学成了。

第一座桥,耿飚带领官兵完全按书本上一道例题提供的数据,寻找了一段河床开始施工。首先要标定桥轴线,这需要制式仪器。但是那时候红军哪来仪器啊!于是,他们便用子弹箱拼起来做标图板,用木匠直尺当三角尺,用蜡条杆涂上颜色代替标志杆,指北针是现成的。为了使数据准确,他们在计算了河的宽度后,还专门挑了几个会游水的战士,拉一根绳子测量一下,以验证计算结果。第一座桥是有桩的便桥,之后他们又学会了架浮桥。架浮桥的关键,在于确定流速和锚住桥身。经过个把月的训练,那本《工程学》都几乎被耿飚翻烂了,大家的架桥技术也提高了。于是,他们又开展架桥、拆桥的反复演习,技术越来越熟练。100米宽的小河,他们只要个把小时就能架起一座可供部队通行的浮桥。

学会架桥,对红军的第三次反“围剿”作战十分有利。因为在这次反“围剿”中,红军用的是“拖牛”战术,以强行军、急行军和敌人周旋,仅用3万人的兵力,硬是把蒋介石30万大军“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红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敌人之间闪电式地穿插、迂回,就大大增强了这种“拖牛”战术的威力。正如耿飚所说:“如果说得更形象化些,红军以其铁脚板在河流上、山岭间架起了通向胜利的桥梁。”

1934年11月,耿飚指挥部队强渡潇水袭道州(今道县);1935年1月,他又率部突破乌江辟通路。在这两次战斗中,他自学的架桥技术都发挥了重要作用。遵义会议后,耿飚由红四团团长调任红一师参谋长,毛泽东特意捎信给他,表扬了他和原四团同志们在道州、乌江几次架桥的任务完成得好,保障了大部队通过。

耿飚虽然深谙架桥之道,却是个典型的“旱鸭子”。1932年4月,红军东征福建漳州,耿飚有一次难堪的过河经历。

由于天降大雨,红九师(时划归红五军团建制)按计划到达九龙江的支流永丰溪(即东溪)后,当时正值河水上涨。这条河平时只有100多米宽,水浅时完全可以徒涉。但是,等红九师临江夜渡时,永丰溪一夜之间到了盛水期,河床满溢,河面拓宽,急流泛着泡沫奔腾而下,根本无法徒涉。

找船?根本没有!架桥?没有时间!扎筏?附近只有一些荔枝树、香蕉林和甘蔗田,而进攻时间已经近在眉睫。

耿飚决定:立即轻装,泅渡。

全师大部分是南方人,基本上都会游泳,唯独耿飚是个“旱鸭子”。这是因为他从小长于矿山,再加上母亲因他“五行缺火”更怕水淹的顾虑,使他错过了学游泳的机会。因此,别人用块木板就可泅渡,耿飚却没有把握。幸好,附近镇子上有个“洋车铺”。他向老板买下了旧车轮里的内胎。虽然有几个补丁,充上气倒也不漏。回忆往事,耿飚无不幽默:“我那时很瘦,有这条车胎,再找块木板,蛮可以对付。”

“当时,我们最‘红火的文化生活是开联欢会”

回忆红军岁月,耿飚认为非常充实:“当时,我们最‘红火的文化生活是开联欢会。”军、师、团一级都有宣传队,任务是做行军打仗的宣传鼓动工作。他们人数不多,但十分活跃。每有各部队之间的联欢,他们便成了主角。尤其是师以上的宣传队,编制上有女同志,三五个到十来个不等,她们的节目最受欢迎。每次联欢都有领导上台,有时是清一色的指挥员登台演出。有一次,红一方面军的黄镇(一说是彭加仑)编了一幕话剧,有点像现在的活报剧。大意是:蒋介石开会派兵,布置大军“围剿”红军,结果仗打败了,蒋介石气急败坏,把自己的头打破了。扮演蒋介石需要一个瘦高个。当时不知谁推荐耿飚担任,李克农便来动员他上台。耿飚也爽快:行,但剃光头我不干。

李克农说:不剃光头不像啊!

耿飚说:让罗局长(即罗瑞卿)去,他的外号是“罗长子”嘛。

最终,罗瑞卿演了蒋介石。

耿飚那时的拿手好戏,是与无线电台台长胡迪一起演双簧。胡在幕后,耿飚在台前。他俩的节目通常是表现红军战士作战的。胡在幕后发出各种战斗时的声音,耿飚则在台上表演临战中的单兵动作,他们配合默契,演得十分逼真。但是,有时也会出“洋相”。比如,耿飚在台上向敌人“射击”,胡在台后看到耿扣“扳机”,却有意不发出“叭”的射击声。耿飚只好回头看胡一眼,胡做手势让他捅捅“枪管”,耿刚把“枪”倒过来,他却突然发出“叭”的“枪”响声,结果,耿飚“自己打死了自己”,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

到了长征过草地时,耿飚也创造出了自己的“传统节目”。

1935年6月,红一、四方面军会师两河口。乐极生悲的是,伴随耿飚走过半个中国的骡子失踪了。想想征途漫漫,没有坐骑怎么办?他便带上几个战士,到附近草原找马去。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他真的发现好几个马群,这些马个个膘肥体壮,很适合做战马。

耿飚看中了一匹小马,决定捉住它。但是,这些马在草原上放任惯了,不好靠近,红军指战员又没有什么套马工具,只能徒手穷追。耿飚少时练过武功,身手不凡,他一把抓住那马的尾巴。马由于负痛,后半部下沉,他便飞身骑了上去。不过,由于马背光溜溜的,他很快被甩下来。这下,耿飚的倔脾气上来了,再追,再上。折腾了一天,耿飚变成了泥人,那马也被制服了。而耿飚抓尾巴上马的技巧,后来成了他的绝招,在陕北体育运动会上多次为部队表演过。

耿飚是“练家子”的名声出去后,引起了红四方面军战将许世友的注意。许是少林寺出身,有一身传奇武功。1937年春天,他一到延安抗大学习,许多人便要求他“露一手”看看,许世友都笑眯眯地拒绝了。

一天,耿飚、许世友二人在抗大操场上散步,谈起各自的经历,许知道耿飚少年时也学过武术,便来了兴趣,褂子一甩,要和耿飚“以武会友”。

周围的人一听,立即围来观看,大家纷纷起哄。耿飚诚恳地说:“南拳北腿,咱俩不一定打得起来。再说,谁打了谁也不合适,还是你自己来一套吧。”

许世友没有抹耿飚的面子,果然打了一套拳,深得耿飚敬佩:许世友的拳法,“‘少林味十足,真有力可扛鼎之势。那种所向披靡的风格,与他直爽、粗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浑成一体”。

“这样一位平易近人,能文能武的优秀指挥员,壮志未酬,却饮恨九泉”

在红军时期,耿飚还亲历了“左”倾“肃反”,那荒诞的一幕幕总令他不堪回首。

1930年年底,一个下着冷雨的深夜,红九师司令部的同志们都静静地躺在又凉又硬的门板上,没有人翻身,没有人打呼噜,甚至连一声长长的叹气都没有。大家都没有睡着,大家的心都很痛:司令部的参谋长赵昆光,刚刚被拉出去处决了,罪名是所谓的“AB团”。

一提起赵昆光获罪,耿飚就恨恨连声:“在此之前是师部副官长,一个文质彬彬的学生官,不愿做地主少爷而跑出来当红军的四川青年。肃反委员会说他是AB团,让他供出谁是同伙,他没有挺住那些刑具,嗫嚅着说与赵昆光同志一起买过花生‘打牙祭。这个被称为‘花生会的‘反动组织就这样诞生了。”

对于赵昆光,耿飚视为良师:

赵昆光同志是云南人,所以他与那个四川籍的副官长没有“同乡会”的嫌疑。但他做了“花生会”的第二位祭刀者。赵参谋长在战场上是一员勇将,在司令部又是出色的“军师”。他能在浏览一遍之后,把军委那些长长的命令向部属一字不差地复诵出来。他在阵地上口述战斗命令,真有“多一字则太长,少一字则太短”的技巧。他书法极好,签在文件上的“赵”字带着“八大山人”的狂劲,徐彦刚师长很欣赏他。我对他甚至有些崇拜。我当参谋后经手的第一份战斗文书,就是他手把手教我写成的。那次是徐师长给的任务,并嘱咐我不会可以去请教参谋长。赵昆光同志热情地拿出纸、笔,一边口述,一边指导,把格式、要领,一点一滴地讲解清楚,甚至连复写4份这样的细节都交代清楚(因为有3个团,师里留1份底稿)。之后,我在他的指导下学会了各种参谋业务。就是这样一位平易近人、能文能武的优秀指挥员,壮志未酬,却饮恨九泉。

当时极“左”的思维方式还表现在军事指挥上。在具体的战斗中,红军的战术词汇里只有“前进”“胜利”,不允许讲“退却”“失利”。当共产国际代表、军事顾问李德到达中央苏区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甚至连哪条战壕里放几个兵,迫击炮应当架在哪条等高线上,都做了硬性规定。

在这样的严酷形势下,耿飚仍然敢于对“左”倾军事路线提出异议。

那是1933年5月,在调任红四团团长前,耿飚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红一军团第一师第三团参谋长。当时,正是红一军团奉命实行“左”倾冒险主义战略方针,辗转于敌人堡垒与重兵之间死拼硬打的时期。红三团奉命在棠阴附近突破敌人封锁线,北上袭击敌人。部队先打了云盖山守敌,打得十分艰苦。战斗中又接到命令,让红三团冲到大雄关东南某地去占领制高点,策应主力突围,并临时受红二师指挥。在经过一个三岔路口时,耿飚发现这地方实际上是个葫芦形的隘口,如果两边的高地被占领,这个隘口就会成为一个进不来、出不去的“卡子”。他带着尖兵走到这里后,赶紧停下,派通信员请团长黄永胜、政委邓华上来一下,建议派一个营守住这个口子。黄永胜不同意,只是一个劲地下令:往前冲!耿飚提醒说:冲得上去便罢,倘若冲击失利,需要退回来怎么办?黄永胜大感诧异:“参谋长你想干什么?红军哪有‘退回来的道理?我们就是要前进。”回忆这段往事,耿飚十分愤慨:“前进,前进!只许前进,不许后退!那时的战斗动员令里到处都充满了这种口号。最后,我只好行使参谋长的3次建议权,他才同意留一个连守口子。”结果,主力前进之后,进攻受挫,死打硬拼,陷入重围。原来,和红军交手的敌人,明里是1个营,暗里还埋伏着3个营。这样,红三团在兵力上处于劣势。打了一阵,看看有被围歼的危险,黄永胜只好下令撤退。但是,退路上那个耿飚曾建议控制的口子,因留下的兵力过少,被敌人抢去了大部分阵地。敌人用机枪一堵,差点使红三团全军覆没。幸好留守的这个连英勇善战,经过拼命阻击,才接应部队脱险。

事后,一向慢言细语的红二师师长陈光大发雷霆,指着红三团领导的鼻子质问:“打了大败仗!你们怎么搞的?”在问明情况后,陈光发话:“耿飚同志的建议是对的。”3天之后,耿飚便被调到红四团任团长。(责任编辑:徐嘉)

猜你喜欢
红军
红军坳
半条红军被
李红军美术作品欣赏
红军不怕远征难
爷爷的红军帽
袁国平与“红军第一报”
红军坳
十送红军
动物谜语两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