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斯絮
若问21世纪赋予中国最大的机遇是什么?互联网必定是至关重要的其中之一。
一条小小的网线能包容几何?科技的破冰、商业的繁荣,文化的熔铸……
回望中国走过的触网二十载,这简直是一个恢宏的命题:无数令人匪夷所思的惊讶由此诞生,而后又在悄然无声间将惊讶变为平常——被创新牵引着的互联网,正在为中国带来巨变。
羊肠小道迎世界
1987年9月20日20点55分,北京计算机应用技术研究所。十几位中德两国项目组成员围坐在一台西门子7760大型计算机旁,第一封始发自中国的电子邮件从这里发出。当时的通信速率仅有300bps,这封信在网上走了整整5天才最终到达德国——“越过长城,走向世界”,简洁而激越的一行文字传达出中国科研人对外连接互联网的渴求。
刚刚迈步改革开放的中国迎上汹涌澎湃的信息化浪潮,恰逢其时。
美国从80年代起,以国防部主导的“阿帕网”经过科研、教育网的发展阶段已开始转为全民共享的互联网,并在90年代初一马当先制定了“信息高速公路”战略。全世界都在热议著名未来学家阿尔温·托夫勒出版的《第三次浪潮》:社会的形态将由于信息技术的发展产生巨变。
然而,想让互联网向中国全面开启大门谈何容易!“互联网进入中国,不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而是从羊肠小道走进来的。”胡启恒院士的一句名言道出了那场互联网外交的艰辛。
经费紧张、国内电信政策的磕磕绊绊,以及美国政府的技术把控,成为重重关卡。从1990年起,时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的胡启恒,作为“中关村地区教育与科研实施示范网络”项目(旨在将中科院与清华、北大三家的计算机网络连接起来,建设资源共享的国家超级计算中心)负责人,多次找到当时负责互联网事务的美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然而因为不乐观的政治环境一次次遭遇拒绝。
钱华林等中国专家奔走在历次互联网会议上大声疾呼:“中国进入互联网,不是为了偷美国的技术,而是为了科学研究……平等共享,不正是Internet的意义所在?!”
历时四年,中国第七次申请接入国际互联网终于获得认可。1994年4月20日成为一个开天辟地的日子,中国与国际的64K Internet信道开通,标志着中国正式全功能联入了国际互联网,成为国际互联网大家庭的第77名成员。一个月后,CN中国国际顶级域名服务器结束了由德国人代管的历史,服务器的“回国”意味着中国成为互联网的真正主人。
时代弄潮儿的阳光创业
1995年,北京中关村入口的白颐路上竖起了一块硕大的广告牌:“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还有多远——由此向前1500米!”
第一代网虫应该犹记这则新奇却又激动人心的广告语。背后是中国第一家互联网企业,女总裁张树新是从代销美国PC机起家,她最早引入风险投资概念,借助资本运营手段在一年内实现了公司规模扩张和资产增值10倍,使“瀛海威”成为国内最大的网络信息服务商。尽管数年后,瀛海威走向没落,但无可否认,这位被誉为“中国互联网的先驱”与“先烈”在神州大地上以星火燎原之势掀起了上网的热潮。
一股强有力的东风席卷而来。
1996年,32岁的张朝阳拿着17万美元的融资从麻省理工归来,花了2万元“凑”了一台服务器,创办了搜狐的前身爱特信公司;1997年,历经多次跳槽辗转的丁磊花了2万元亲手组合出一台硬盘仅为18G的奔腾处理器,创办网易时年仅26岁;同年12月,王志东带领国内民营高科技企业“四方利通”在成功融资650万美元后,并购了海外最大的华人网站华源资讯网,成立新浪网——31岁。自此,三足鼎立的门户格局形成,至今依然称霸网络媒界。
如果你认为在这股浪潮中涌现的尽是顶尖名校出身的IT才俊,那么在这里我想讲一个奇葩的故事。
“我大愚若智,其实很笨,脑子这么小,只能一个一个想问题,你连提三个问题,我就消化不了。”这个“傻”孩子从小功课就不好,连上的小学、中学都是三四流的。第一次高考数学仅得1分,坚持到第三次高考才勉强被杭州师范学院录取,距离本科线依然差5分。
然而在这位永远坚信“傻”干到底“天下无难事”的“傻”男人手下,中国首个世界级的互联网巨头——阿里巴巴诞生了。他让今天的中国拥有信任,“每天2400万笔淘宝的交易,意味着中国又有2400万个信任在流转着。”他的创业真经激励无数创业青年:“如果我马云能够创业成功,我相信80%的年轻人创业都能成功!”
可以看到,从最初的“门户三剑客”到后来居上的“二马当先”,包括百度李彦宏、小米雷军,这些正在用互联网重新定义中国商业模式和市场格局的财富精英,既无家世背景,又无祖上遗财,更多是白手起家的草根技术控。
尽管有人质疑由于标准化的中国式教育,在我国难以取得诸如脸书、苹果一般“二十岁创业”的大获成功,然而这依然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成功定律:中国互联网上市公司的领军人物创业时的平均年龄是33岁,上市的时候也不及40岁。
作为2013年市值已突破百亿美元大关的奇虎360的董事长,周鸿祎多年来乐此不疲地干着天使投资,他说:“互联网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有经验,但是我们对互联网的感觉会越来越不敏锐,现在互联网用户很多都是90后、00后的小孩,跟我都有代沟了。所以我们要承认自己不能永远立在潮头浪尖,要去扶持年轻一代,给他们钱让他们去做,并给他们以帮助。”
再没有人是局外人
自古,中国并非一个富有自我主义传统和公民意识文化的国家。但所幸的是,互联网的当代发展正在为我们弥补这一短板。
今年35岁的王勇是一名“北漂”,貌不惊人,在公园里经营着一家小卖部生意,普通到随时可能消失在人群之中。鲜有人知道,在另一个虚拟的世界里,他是可以为3万人“呼风唤雨”的联盟领袖。
这个联盟缘起于2002年的一则新闻:一位身患白血病的“的哥”在需要输血时才发现自己是RH阴性血,由于血源奇缺在痛苦的等待中放弃治疗。新闻在深深地刺痛王勇的同时,也令他一闪念:“熊猫血”仅占比千分之三,但在中国13亿人口的基数上也有几百万啊,这本身不就是个活血库吗?于是,他用网名“小龙”在论坛中发出一道征集令:全国的“熊猫”们团结起来,助人助己!没想到数月间就吸引数百“熊猫”前来报到——一个要求提供个人信息,要求随叫随到无偿献血,但其实并无严密组织的“中国稀有血型联盟”就这么成立。12年来,3000多名稀有血型患者通过联盟找到了救命血。
王勇不会是一个个例。如果说前一波商业化浪潮还在呈现一种自上而下、封闭集中式、以技术为导向的互联网面貌,那么后一波社会化浪潮则开启了一个自下而上、开放分布式、以人为本的互联网时代。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分享者、建设者、传奇的创造者。
2008年是中国的网络舆论年。在“5·12”汶川地震发生时,传统媒体和救援队无法进入灾区,是网络把身处灾区的网民变成了新闻记者,从寻亲救助到捐款义卖,互联网在抗震救灾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举足轻重。而在北京奥运的新闻传播过程中,以视频同步转播作为核心产品的网络媒体演变为最具强势的信息源,敏锐的媒体人意识到一场无法躲避的媒体革命比预想中来得更早一些。
在贴吧、博客,社交网络以及更具即时效应的微博、微信的带动下,2009年以来,互联网已成为公民意识的“训练场”。一面,从免费午餐、大爱清尘到老兵回家、随手公益,爱的涟漪不断疾速扩散;另一面,从“躲猫猫”、“天价烟”到艳照门、名表门、艺人出轨门,民众的舆论监督站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互联网会让信息越来越“扁平”。在属于手机的新时代里,随时、随地,再没有人是局外人。
中国互联网的国家意识觉醒
350万个网站,461万个独立域名,5亿微信用户,5亿个人网银用户……6.18亿的中国网民覆盖了几乎80%以上的年轻人。诸多个“世界之最”正在力证“网络大国”的中国地位。
然而,在科技的自主创新领域依旧相对落后,区域和城乡的差异问题显著,特别是100.9KB/s的人均连接网速远低于全球平均连接速度230.4KB/s,以及病毒木马、账号被盗、网站钓鱼、消费欺诈等诚信缺失的现象频出,让我们不得不正视:在“网络大国”与“网络强国”之间,尚有一段距离。
2013年一场貌似偶然的“棱镜门”泄露事件无疑影响深远。业内人士早已看出端倪:全球网络空间的博弈已经成为各国国家战略的核心。众所周知,互联网最早起源于冷战时期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DARPA(美国国防先进研究项目局)的前身阿帕网,该网始建于1969年,最初主要用于军事研究。
然而在我国,为保障早期开拓性探索的步伐,多年来秉承着“先发展,后管理”的理念。虽然自1998年信息产业部正式成立,2001年中国互联网协会建立以来,《中国新闻界网络媒体公约》颁布,《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实施,净化网络风气的“扫黄打非”行动持续开展,然而在网络空间的国家安全领域,我国几乎是不设防的状态。
中国工程院院士倪光南指出:“现在有数以10亿计的智能终端,包括桌面PC、笔记本电脑、平板、手机、智能电视和机顶盒、车载电脑和可穿戴设备等以各种方式接入到网络中,可是这些智能终端上运行的操作系统却被苹果,谷歌和微软这三家公司所垄断。提供操作系统的厂商很容易获取用户的敏感信息,包括身份、账号、位置、联系人、日程、爱好、活动……他们掌握了这些信息,运用大数据进行分析,不但中国广大用户的隐私得不到保障,而且中国的任何社会活动、经济动向都没有秘密可言。”——不解决自主可控和有效防御的问题,网络安全只是空中楼阁。
2014年,由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亲自挂帅,以中央最高规格设置的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宣告成立,表明我国要用举国之力,建设网络空间之强大国家的决心和魄力。媒体评论: “中国网际网络上的国家意识觉醒。”
“没有网络安全就没有国家安全,没有信息化就没有现代化”,习近平强调, “建设网络强国的战略部署要与‘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同步推进”。
是的,二十年不是一段历史的终结,而是面向未来的新起点。展望下一个二十年,创新作为驱动力的互联网必将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加速器和催化剂,期待它为“中国梦”圆贡献更多的突破与超越。
(摘自《中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