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燕
【摘 要】本文以鲁迅的散文《影的告别》(选自《野草》)与梵高的《向日葵》为主要分析对象,并结合其相关作品对鲁迅和梵高两位艺术家在创作作品时的态度和心境进行剖析,并寻求两者在艺术中的精神相遇。
【关键词】鲁迅;梵高;精神相遇
一个是用文字描写“黑暗与夜晚”的文学家,一个是用绘画只绘“生命和希望”的画家,两者在各自的艺术领域都忠于自己,用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刻画有灵魂的人物,描绘有情感的万物。穿梭在黑暗的现实和光明的希望中,用各自的偏激与激情讽刺着、赞美着、呐喊着、追寻着。
众所周知,当代人的心目中鲁迅早已成为民族魂的象征和符号,但这种象征性的东西过多,他最初的真实形象也就遮上了一层面纱。而梵高作为敏感和偏激的精神疾病患者,人们也都只在其绘画作品面前敬而远之了。在鲁迅作品《影的告别》和梵高作品《向日葵》中,我们不仅能还原两位大师的本来面目也能找到两者在精神上的共鸣。
首先从《影的告别》讲起,在这篇散文中,鲁迅以准确的笔调和诚实的态度描写了自己的内心是如何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又是如何充满快感的猛烈呼吸黑暗的气味。“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就会有影来告别,有无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意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意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意去。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无地。”从这段话中,我们看出了鲁迅先生的“挑剔”和“偏激”,正是因此,他才能敏锐得触及到中国和中国人的“那块溃烂的伤疤”,才会有《故乡》中被“可悲的厚障壁”所隔绝的闰土,《明天》中只剩孤独和空虚的单四嫂子,《祝福》中成为封建伦理殉葬品的祥林嫂等这些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中的人们。而这也成为令众人肃然起敬的原因,当然在其众多杂文中他对整个社会深刻的剖析和揭露也离不开他的这份“挑剔”和“偏激”。“我不过是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是我消失。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没,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鲁迅先生的挣扎,这些文字所透露出的寂寞、痛苦、绝望在其小说作品中也是“满地皆是”。他看到了那快流脓的伤疤,但却不知如何医治,这份痛苦是最纠结他的,但当他在寻找不出治病的良药时,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有那块伤疤也正留着脓。正是这样,才会有《狂然日记》中的狂人在喊完“救救孩子”后“赴某地,候补矣”;《孔乙己》中的“孔先生”在满口“仁义道德”时还说 “窃书非盗书”;《阿Q正传》中“阿Q”用精神胜利法把自己当作“鸵鸟”。由此看来,原来那只自以为是,飞了很久很远却依然落回原来那只碗边的苍蝇也是他自己,当然这也不能否认他的成就,只是让我们看清人无完人,任何人都脱离不掉自己生活的坏境,都会带上那个时代的烙印。
其次,从梵高的《向日葵》来看,在明亮的黄色和浅蓝色背景对比下,数多向日葵在整个画面突出出来。金黄色的色彩像火焰一样喷薄而发,并且极具动态效果,这便是它初给人的印象如蓬勃的生命在旺盛的生长。但仔细品味这幅画,会发现它更像是充斥着情感和挣扎的梵高一生的真實写照。在梵高众多绘画题材中,除人物画中对人物的准确把握外,他的静物图及风景图也很值得称赞,而这幅《向日葵》作为其中的代表。向日葵本身就是光明和希望的象征,其浓厚、有力的颜料浆顺着画笔跳动的轨迹使人不得不想起那涌起沉沉漩涡的《星月夜》,有躁动,有发狂;那翻卷缭绕、层层闪熠的花朵也映射着直上云端、宛如火舌的《丝柏》,有狂迷,有不安。这也反映出了画家当时极度紧张和兴奋的创作激情以及对生命和光明的极度向往。他给人们呈现出的不再是静止的向日葵,不再是事物本身的视觉形象,而是通过他对事物的忠实感受将其描绘成一株有灵魂、有情感的植物,有如此感受力的画家对生命的歌颂和光明的向往也就是不言而喻了。从这幅画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形态各异的向日葵,或“昂首挺胸”充满生命力,或“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画家用如此细致的差异仿佛再现了生命从最初到最终的周期性规律。这种形态的描绘与整个明亮的画面色彩的对比,看似不协调,实质透露出对生命的短暂与脆弱也是发人深思的。正如梵高在另一副素描画《树根》中一样,沙地上的树根痉挛地、愤怒地盘在地上,已经被风暴从地里拔出一半的它还在挣扎着。他把一切景物都赋予了人的情感,而这与他本人悲天悯人的性格也是不可分割的 。在欣赏这幅画时,那株躲在画面某个角落即将枯萎的向日葵是不可忽视的,画家常把它比作自己,显然这与画家当时的境遇和状态密不可分的。一个在当时被人称之为疯子的画家当饱受精神和肉体的折磨时,自然对别人的认同和给予的爱极度向往,因此画家把自己描绘成那株枯萎的花朵也是言之成理的。当然这也是画家艺术创作的渊源,但面对冷酷污浊的现实,他的热情、热烈、疯狂与无奈、失望、绝望在绘画中交织着,纠缠着,甚至那幅临终遗作《麦田上的乌鸦》也都饱含着他痛苦的情感。
“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这是出自鲁迅《故乡》中的一句话,在从生到死之间这段长长的空白道路上,鲁迅和梵高在不同的艺术领域行走出各自的人生轨迹,对希望保持着各自的不同的态度,但两人在创作中所渗透的真实感、孤独感使两者在精神上达到了共鸣,两者都用各自的形式成为在 “黑暗的现实”和“光明的希望”间“呐喊”的“狂人”。在找不到真正资格白天和一丝真正亮色的书写里,我们可以看出鲁迅痛苦和黑暗的人生观,在满是光明和艳丽色彩的绘画里,我们同样可以看到梵高的压抑和绝望感,两者都是挣扎者与反抗者。诗人孙文波在一首诗中曾说过:“美好事物的丧失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位艺术家给予给现实的希望,一个是悲观虚无的,一个是渴望而又绝望的,正是因为看透了现实的冷酷和麻木,才在美好的希望面前望而止步。但是两位时代的“狂人”是有力量和特殊性的,他们能够站之山的悬崖边,像两棵倚在绝壁上的树,只有根系还在山体里,整个身子已经凌空做展翅状,成为时代的突出部分。无论是鲁迅的《影得告别》还是梵高的《向日葵》,都好像两幅肖像画一样,透过两人犀利的眼神似乎都能看到整个时代所赋予他们的那份“昂首呐喊”的秉性,也感觉到其中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挣扎。正如像木刻版画一样的鲁迅文学作品,那黑白分明的色调和凹凸起伏的线条是他的呐喊,而梵高喜欢油画,那黄红蓝艳丽的色彩和旋转喷涌的画面是他内心的呐喊。在“黑暗和光明”间“呐喊”的两位“狂人”在此刻达到了精神上的共鸣。
无论是高举 “无望”大旗的鲁迅,还是追寻“希望”之花的梵高,都让我们在他们的艺术作品和人生态度上看到了流露在其中的“情”字,对理想破灭和现实冷酷的不满与抗争,或悲愤,或压抑,或悲悯,或喜悦等等。“一个也不宽恕”的遗言留下多少遗憾,一个“年少自戕”的举动又有多少怨言。这份情感是艺术中追求真善美的起点也是两者打动旁观者的关键。
【参考文献】
[1]鲁迅全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梵高画传[M].中国美术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