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密的敌人与最残酷的自己

2014-10-21 21:20徐勇
西湖 2014年10期
关键词:内心小说人生

徐勇

在“80后”作家中,湖北十堰的苏瓷瓷是产量少而风格又很独特的一个,她以她为数不多的作品(包括诗歌和小说)建构起自己的风格,令人印象至深。她的小说在刻骨的清醒、冷静的观察以及不动声色的叙述中,直指人们内心深处最幽暗的角落和不可回避的“暗疾”,给读者以刺痛之余,也让读者不得不深思。她的小说虽大都关乎“疾病的隐喻”,但她能有效突破既有的精神病叙述的传统,进而使得惯常意义上的健康与疾患、正常与异常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而模棱两可,她的小说对认识并直视“人”之内心世界的坚硬与复杂有着不容否认的参考价值。

《杀死柏拉图》(《作家》,2005年第8期)是苏瓷瓷的小说中发表较早而很有象征性的一篇。这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精神病医生和其患者的故事。医生沈郁常常在晚上十一点半接到一个名叫图图的抑郁症患者的电话,先是打到办公室,而后是家里,两人一聊就是几个小时甚至整夜,由此建立了一种奇怪的联系。表面看来,医生和患者间是一种医与救的关系,医生救治病人,但通过小说的叙述我们看到,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潜藏暗疾,医生也不例外;任何人想要获得拯救的话,必须靠自己,自己才是自己的拯救者,否则便只能走向毁灭。图图当然是需要救治的,她因失恋而反复自杀、失眠,对一切失去信心,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怕与陌生人交往,等等。她知道自己的问题,故而打电话给精神病医生沈郁,天天不辍。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沈郁虽是精神病医生,但并非没有心理问题,她也同样需要拯救。她三十多岁,硕士毕业,家庭优越,却一直单身,好不容易经人介绍与一个工人建立了恋爱关系,但因为自己的古板、缺少情趣,最后被工人男友抛弃,她也处于一种精神上的亚健康之中,情绪极不稳定。这样一来,她和图图的关系势必发生变化。如果说她被抛弃前还是一个医生的话,她被抛弃后就变成了一个患者,她之于图图毋宁说是同病相怜者,自此,她们之间的电话聊天就不再是医生与患者间的倾诉疗法,而变成了同病相怜者间的互相倾诉。

在沈郁与图图的关系中,当沈郁从一个倾听者变为倾诉者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发生逆转,图图变得精神不振,反没有了倾诉的欲望,乃至于最终自杀。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在这之前,图图多次自杀未遂,这次却成功了呢?显然,她之前求助于沈郁,是把对方视为自己的拯救者,但当她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焦虑郁闷、问题重重时,她精神上的支撑瞬间坍塌,她的自杀并非因为她的抑郁症,而是发现自己命运的无望与绝望:这是一个没有人能拯救自己的世界,自己既不能自救,就只能是自毁。

之所以说这篇小说有象征性,是因为小说告诉我们,每个人(包括精神病医生在内)都是自己的地狱,而当每个人带着自己的心理问题去求助他人,即使求助的是专业上的医生,也无异于缘木求鱼、徒增烦恼。这时,精神上的自救就显得尤有必要且必须。图图为什么最终自杀成功,正由于她认识不到这一点,她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一旦发现他人也是虚妄的时候,她便死期将至。沈郁则相反,她是医生,虽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救的重要性,但她不可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故而她最终从心理困境中的走出也就有了可能。

在苏瓷瓷的小说中,与《杀死柏拉图》相似的还有《第九夜》、《李丽妮,快跑》及《左右》等。这些故事都发生在精神病医院,或与精神病院有关。《第九夜》(《山花》,2005年第4期)和《左右》(《收获》,2006年第4期) 讲述的都是爱情、抑郁症和死亡的人生宿命。两篇小说的构思、结构都很精巧。前者讲述的是相爱的青年男女被分开后殉情的故事。小说采用的是包袱慢慢抖落的结构,故事开始于女主人公丁小非到精神病院上班,恰好不久前医院里收治了一个叫吴风林的抑郁症兼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经常在玻璃上写“丁小非”三个字,可当丁小非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似乎毫无反应。于是,女主人公每天悄悄地塞给男主人公吴风林一个用鲜血染红的布娃娃,一直到第九夜、第九个布娃娃,男主人公才清醒并恢复记忆,原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在他的梦里萦绕着的丁小非。至此,我们才豁然明白,他们此前相爱却被分开,彼此深受打击,男方精神失常被送进精神病院,而女方也常常失眠兼有自残倾向。一个是在梦里清醒,醒来后却什么都记不起(男方),一个是始终不能忘记,而彻夜难眠(女方),他们各自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备受折磨——自杀或自残——时空错位,南辕北辙;这是一种怎样的悲伤和悖论!也正是因为这一悖论,他们在彼此清醒的瞬间才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肉体欲望的狂欢中一起沉沦死去。与《第九夜》类似,《左右》采用虚实相生的结构模式。一名男子爱上了一位家族患有抑郁症的女子,在女子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自己没能及时赶到,导致女子在医院中自杀。这是虚线。实线是女主人公肖苒以家政服务的身份来到青年男子于克的家,与男子发生感情,最后却不得不分开。女主人公(包括读者)这时才发现,幻觉中常在自己面前自残并跳楼自杀的女孩,就是自己服务的主家于克的前女友,也是自己曾工作过的医院中的女病人。这就是宿命,男女主人公都处在自杀女孩的阴影下,因愧疚、悔恨——肖苒作为护士深觉自己失职,于克悔恨自己没能及时赶到——而患上抑郁症,后互生好感彼此感到安慰,却终究不能在一起。

《李丽妮,快跑》是苏瓷瓷的小说中经常被提到的一个短篇。就故事情节而论,《李丽妮,快跑》显然不及《第九夜》曲折精巧,但这篇小说体现了作者深刻的思考和现实批判意识,这是苏瓷瓷的小说中为数不多的具有现实深度及意旨的篇什。小说讲述的是精神病院的混乱、渎职和草菅人命的乱象。医护人员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药物错发给酒精依赖的病人,为使病人安静下来,又给病人注射安定。他们不断犯错,又不断用新的错误掩盖旧的错误,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一起重大医疗事故:为了让躁动不安的精神病人不到处乱跑而给其绑约束带,以致病人被约束的肢体患缺血性坏死。就在这时,上级检查组要来检查,医院不承担责任,不顾病人的死活,决定将其送走。关键时刻,李丽妮“挺身而出”,她抱着病人一起狂跑,逃离了医院。小说因此而得名“李丽妮,快跑”。当然,若以为李丽妮是英雄和勇士,则显然又是对主人公的“过度阐释”。李丽妮本是精神病院护士,她也是医院混乱现象的制造者,她之所以突然“良心发现”,是因为她在病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命运的倒影。她的理想原是长跑冠军,只因父母之命,才被迫入了这一行业。而病人王某,也是一个对跑步狂热的人,也常做着跑步冠军的美梦,设想这样一个人如果没了右腿结果会是怎样?主人公正是在这样的假设中突然醒悟,才有了上面的结局。

苏瓷瓷的小说,若以人物形象系列而论,其实比较简单,无非是精神病医生、护士、精神病人或潜在的精神病人几类。她的小说大都是关于“疾病的隐喻”之作。前面提到的几部作品都是明显的例证,讲述的都是与精神病院有关的显在的精神病人的故事。而事实上,在我们的生活中,却普遍存在着潜在的精神病患者或精神异常之人。苏瓷瓷的小说提供的正是这些内心挣扎的主人公们的故事。他们的世界普遍呈现出分裂的状态。他们呈现于人前的是平静正常的一面,内心却异常黑暗,偏执内向而孤独。他们把自己封闭起来,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拒绝世界的进入。苏瓷瓷的小说之让人震撼而有残忍之感,正在于她向人们敞开了这样一种人生普遍存在的困境和分裂。这都是些压抑和反抗压抑、分裂和试图弥合、怨恨与复仇的故事。苏瓷瓷的小说中弥漫了一种怨毒之气。

苏瓷瓷的很多小说中,都有“父亲的缺席”的倾向。《亲爱的弟弟》、《囚》、《杀死柏拉图》即是如此。这既可能是作者对缺失父爱的焦虑的表征,也是其对世界残缺的认识。父亲的缺席,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正常的两性关系的被遮蔽及家庭结构的残缺,这既造成母亲的性的压抑,也形成对男性世界的怀疑和拒斥,这样一种倾向,尤其适合衍生出压抑、反抗和爆发的故事。苏瓷瓷的小说很多以此作为结构模式,应该与之不无关系。

《囚》是这种压抑和爆发的辩证关系的最好象征。一个在暗室中被囚禁了十八年的女孩,和她那在父亲出走后一直单身的母亲,她们生活在封闭的世界中,却被一个意外闯入的贼给破坏。男性缺席的世界,最后被男性的身体填满,以致女孩掐死母亲。如果说囚禁与自我囚禁是为了防范来自男人世界的伤害的话,她们最终也没能遏制性的渴望的爆发。被囚禁的欲望是最残酷的破坏力,它使女孩不自觉地将自己饱满的身体向男贼主动献祭,它也使母亲沉溺于与贼的欢愉中而不惜抛弃智残的女儿,其结果是十八年的有意防范竟变成毁灭。

在苏瓷瓷的小说中,《亲爱的弟弟》(《花城》,2006年第2期)应该是写得最不动声色也最让人震撼的。这是一篇关于母女间的怨恨,性的压抑与疯狂,姐弟乱伦及“私生子”复仇的故事。小说从母亲决定收养父亲的遗孤——女儿同父异母的弟弟——开始,母女间长期积累的怨恨和矛盾的平衡由此打破,新的矛盾衍生、发酵,最终爆发。小说中的三个主人公,母亲姜爱民、女儿叶绿以及弟弟之间是一种奇怪的关系,他们都是内心黑暗(用苏瓷瓷本人的话说,就是有“暗疾”)的人,他们各自充满怨恨,互相仇恨,而又互相利用。最后,弟弟借助姐姐之手合谋毒死了继母,自己却抽身而去。这篇小说让我们看到了人心即地狱的内涵之一面。主人公们虽然并非所谓的精神病人,但他们的内心并不健康,他们内心阴暗而坚硬,让人骇怕和震惊。在中国近现代以来的文学写作中,表现母女之间怨恨的小说并不少见,比如张爱玲的《金锁记》和张悦然的《水仙已乘鲤鱼去》,但写出她们之间不可化解的仇恨的却很少,苏瓷瓷的这篇小说是其中的代表,有其不容否定的认识价值。

如果说《亲爱的弟弟》中弟弟无辜的外表让我们看到了内心力量的强大的话,这一平静下的固执,在《你到底想怎样》(《收获》,2005年第6期)中同样有淋漓尽致的呈现。这篇小说讲述的是变态的复仇故事。说其是“变态”的复仇,是因为这里的复仇并没有明确的诉求,小说的女主人公苏寒被公司的上司童阳诱奸后,既没有控告,也没有要求男方负责(即娶她),而是采取了随时随地、无处不在的跟踪。在这里,苏寒的复仇与其说是疾风劲雨式的,毋宁说是不动声色且无处不在的,像影子一样。而也正是这种无处不在,才更让人困惑、疑虑重重而不知所措,男主人公最后的精神崩溃是必然。小说中,苏寒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是她对男人深深的渴望以及对花心男人偏执的仇恨,故而在她分裂的复仇行为背后,就包含有情欲的迷恋和对花心男的怀疑的双重成分。某种程度上,这是女性面对男性世界的较普遍的矛盾态度。苏寒的执拗之下其实包含了对男女两性世界的隐喻。

苏瓷瓷的作品中,长篇自传体散文《一个人的医院》可以与她的小说甚至是诗歌对照着阅读。读后会发现,她的小说大都以她在精神病院工作的经历与人生经验为底,因而在某种程度上讲,她是一个靠经验写作的人。她的想象力大都立足于她的经验,这与张悦然等靠想象力的写作明显不同。但她又说“我在诗歌和小说中隐匿多年,痴迷于虚构的人生当中”(《一个人的医院·后记》)。这并不矛盾,她的小说虽然有意隐匿自己,但却并不隐匿或者说不可能隐匿自己的真实情感及性格特点。她的小说沉闷压抑,甚至可以说让人窒息,这些都是她的人生经验与经历的情感折射与反射,她在她的主人公的命运及“宿命”中表达了自己对世界、人生的独特看法。她的作品分开来看,确实看不出作者自己的影子,但她以她的小说整体与她的诗歌创造了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有着鲜明印记的作者形象。她的作品不多,但风格鲜明,独树一帜,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不仅如此,《一个人的医院》也是认识“80后”叛逆和回归的心路历程的重要文献。苏瓷瓷向来倾向于惜墨如金、曲意隐匿,但在这部作品中却有点急不择言、毫无隐晦、敞开心扉。在这部自传散文的后记中,作者这样写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把自己置于光天化日之下呢?为了纪念,纪念一个让我爱恨交加,即将离去的父亲?为了忏悔,忏悔我数次叛离和反抗,而把亲人们置于死地?为了清算,清算我曾经犯过的错误和对家人造成的伤害?为了治愈,治愈我淤积在内心的戾气?”此前是犹抱琵琶,如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种转变如何产生?这或许与作者年龄的渐长及其长期以来的压抑郁结有关。“在现实中,我长年的心灰意冷无法与人倾诉,它似乎毫无来由,却坚不可摧地潜伏在我体内”,这使她的小说乃至诗歌有一种不可化解之“气”,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长期淤积的“戾气”。虽然与马小淘、春树、李晁、甫跃辉、杨则纬等作家一样同为经验写作,但苏瓷瓷小说中的经验却似乎是浸透了作者的这种郁结的“气”。这一“戾气”虽可以通过虚构主人公的人生得到纾解,却不能消弭,她的小说始终处于一种隐(引)而未发的状态。这是苏瓷瓷不同于大多数“80后”作家的地方。如果对于很多“80后”作者如笛安、张悦然等来说,写作是他们寄寓幻想、想象人生的生活方式的话,写作之于苏瓷瓷则是表达人生淤积的手段;其既欲表达又欲隐藏的内心,使得她的小说始终处于一种张力状态。如此这样一种平衡的打破,是她父亲的病危住院。这可以说是她人生和创作中的一个节点,既令她长期以来郁结的情绪有了突破口,也使得她能较为理性而冷静地审视自己的创作及走过的人生道路。

这些当然都是诱发作者写这部自传散文的初衷,但写着写着,情况可能就变了。作者越发感觉到人生宿命般难以挣脱的困境:“赐予我们生命的人,未必是最理解我们的人,最理解我们的人未必是我们最爱的人,在人与人之间最具切肤之痛的关系中始终存在着悖论。”这不仅仅是亲人之间的悖论,也是人与人间普遍存在的悖论,即表述和理解间的偏差及其造成的永恒的错位,所以接着前面几个自我反问的“为什么”之后,作者紧接着又说:“这些可能是我这本书的初衷,也可能全都不是,我始终对寻求答案没有兴趣。”在这里,与其说是不想“寻找答案”,毋宁说是答案缺失而不可寻。

刘震云在他的《一句顶一万句》、《我叫刘跃进》和《一腔废话》等小说中曾极为深刻地表达了这种人生的寂寞与困境:人生最大的寂寞和孤独,不是独处和无人关注,而是千言万语却言不及义,是费尽口舌终不过是“一腔废话”。苏瓷瓷与之可谓殊途同归。她的作品虽然常常惜墨如金,但这一沉默背后是人与人之间的不能理解和无法倾诉的痛苦。这在最亲密的人的关系中,也是如此。正惟其如此,“我们谁也无法拯救谁,个人的暗疾只能靠自己治愈,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与我们最亲密的敌人一起耐心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不再厌恶自己,我们都将得到永恒的宁静。”(《 一个人的医院·后记》)苏瓷瓷在她的小说中表现出来的隐匿与表达,以及爱与不爱(或恨)之间的困惑,却在她的敞开中发现,人生既是作茧自缚,也是化蛹为蝶,真正的敌人或症结皆存在于自身。认识不到这点,任是怎样的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即使认识到了,也并不意味着得救,“耐心地活下去”直到“永恒”,才是根本。某种程度上,苏瓷瓷的小说,具有了存在主义的意蕴和向度。

虽然说苏瓷瓷的小说大都讲述的是有关精神“疾病的隐喻”,但她的小说与诸多表现精神病人的作品并不相同。表现青春成长中的创伤甚至精神上的疾患,在很多同为“80后”作家的作品中都有过,如张悦然的《水仙已乘鲤鱼去》,笛安的《怀念小龙女》,杨则纬的《我只有北方和你》,李晁的《来日无痕》、《一个人的世界》,等等。但在这些作品中,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将其主人公与其言行当成精神异常,在他们的作品中,正常与异常、常态与变态之间的界限十分明显,往往泾渭分明。而苏瓷瓷小说中主人公们的精神状况却是内隐的、不易察觉的,很难区分出谁正常、谁不正常。这就是苏瓷瓷的与众不同之处。她从主人公内心的幽微深邃入手,探讨人性的深度,内心的黑暗、顽固与孤独,她的主人公早已跳出传统意义上的正常与异常、常态与变态之间的区分。“内心即地狱”,她以她的小说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最亲密的敌人,所谓正常与否似乎也仅在于跟自己的和解程度。

或许正因为专注于“疾病的隐喻”式写作,苏瓷瓷的小说也显示出现实深度的缺失这一不足。她作品中主人公们的精神和内心大都指向爱与不爱的矛盾,虽然构思奇巧,终究余韵不足。作者本人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内心的疾患其实并不仅仅是精神(病)本身的问题,也不仅仅关乎爱或欲望的满足,它更是社会问题——政治上的、经济上的、文化上的或历史形成的,等等。失去了这一层面的思考,这样的疾病叙事终究只能是寓言写作。苏瓷瓷的小说写作如要有进一步的拓展和提升,这应该是一个重要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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