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曙白
雾霾中的城市
深褐色的浮动 陷入绝望的白热病患者
再一次受到感染
楼群隐现 道路以拯救者的姿势出现
以同谋犯被起诉而告终
移动的车灯
像慢动作落下的树叶
青石谷
在青石谷 一只躲过了瞄准镜的兔子
没有能躲过草丛中的套索
在青石谷 结完果实的树被砍倒
石头被风赶来赶去
溪流终止了封冻 但是河水已经混浊
在青石谷 反复被放牧的羊群
对狼影迟钝 但对鞭声保持着警觉
灯
走出那片树林的夜行人
他把他的灯挂在林边的树枝上
夜色黝暗 因为一盏随风摇晃的灯
一片浅坡 空旷的原野和深陷在暗夜中的树林
突然 就变得生动起来
就像是一整座果园
被唯一一颗果实照亮
博物馆
在这儿我们从未获得过尊重
那些展品注视我们
从不同的角度 傲慢 睥睨一切
逝去的永远都在高处
因此一只面具无法撼动的真实
远胜过我们苍白的生存
放到历史的铁砧上经受锤打
我们中有谁会成为一件旷世展品
僵硬 但却永恒
参观留言还是一张白纸
白得像一只鸟儿飞过的天空
看游泳比赛
我小的时候叫洗澡 在一条
泥水混浊但却干净无比的河水中
起始于娱乐 而终止于竞技
这大概是所有游戏的宿命
现在我只是旁观者 泳池碧蓝
溅起的水花 一再展示文明的
进步 但是这一切与我无关
我在游戏之外 在规则之外
第一个触碰到池壁的人 他可能
是今晚的优胜者 也可能不是
雪意
这时候雪还没有落下
天空低垂 云层已经积蓄到
看不出云的存在 只有白 完整的白
好像天空已经早于大地被积雪覆盖
我们知道有什么在那儿孕育 发酵
一场雪 或迟或早都会到来
田野保持着沉静的等待
而城市已陷入迷惘与无穷无尽的猜测
街灯在白昼就已经打开
像无数充血的眼睛 只盯着中心广场
一个固定的目标 一匹马挣脱了缰绳
它奔跑而去的方向充满了危险 不测
和无限的可能
城市
沉迷在自己的想象中
无数楼群朝向夜空宣泄它们的存在
而它们的影子低垂 投射在马路
和驰过的车流 一个世纪的压抑
速度在起跑线上就已经预约
没有人为未来买单
路灯先于我们抵达黑暗
从流水线上下来的人们 批量生产的
欲望与疲惫 向灯火辉煌处漫延
天空尽可能压缩 这时候等待星星
像等待处女一样无望
七月
七月不是我们期待的季节
在这座城市 台风和酷热轮流掌控局势
空调房上演密闭的爱情长跑
暴雨偶然洗刷一下天空
飘过的云朵和一只蟋蟀在阳台上的叫声
让我们对秋天充满幻觉
世界杯已经结束 三十一天
作为一场游戏真的太过漫长
天气炎热 我们已厌倦等待
再诱人的吆喝也因为高温成为鸡肋
还是马航干脆 一声爆响
让全世界在一瞬间的目瞪口呆之后
又嗅到战争与政治
带有血腥味的奇异芳香
雪 湖
在雪湖上
在白茫茫的天和白茫茫的地之间的
一小片水波上
两只鸳鸯 今天
她们什么也不象征 什么也不暗示
她们不停地游来游去 使劲地划动
她们扑动着翅膀 相互之间
追逐和打闹 碰撞和摩擦
其实就和我一直在跺脚一样
只是依靠运动 从微弱的身体内
取出一部分热抵御寒冷
丧葬车队
凌晨 我刚刚醒来 可能
还没有完全醒 就听到哀乐声
那种怪怪的乐音嘶哑着传来
更像是乡间人们的斗嘴
然后就是排列整齐的车队从马路的一端
磅礴而来 一辆白色的中巴走在最前面
紧接着是一长溜黑色轿车 成
两列纵队 最后是一辆卡车 一吨半
或者两吨 一只花圈占据整个车斗
它们在早晨的马路上行驶
庄严 肃穆 速度均匀 一路响着
嘶哑的乡间人斗嘴一样的哀乐
不给任何车辆让道 也不听从
十字路口的红灯绿灯 我在一座楼房
面向马路的窗口 看着这支特殊的车队
由远而近 再由近而远 和我
擦身而过 缓慢 但却义无反顾
2012年12月14日
关键词:枪击
美国 康涅狄格
在桑迪胡克小学 仅仅10分钟
20个孩子和6位女教师
被同一支长枪的子弹击中
这个早晨的鲜血是如此廉价
它们肆意流淌
以至让我在那个我习惯于仰望的国度
所有的白皮书蓝皮书上
都看到殷红
奧巴马总统落泪了
整个世界都看到他的悲伤
但是整个世界都知道 假如有下一次
他同样无法阻止那个20岁的男子
举枪 那支枪管中有一粒子弹
射中了美国的法律
有消息说那个男子有精神障碍
也可能没有
我们身处的世界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
让一个人成为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