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6飞行员的战地回忆

李雪

我咬着牙，迫使正在疼痛的下巴放松一下。将油门向后收了一些，将F-16CJ的机头向地面压了几度。当这架“蛇蝎”向满是尘土的下方滑动时，我的肚子象翻江倒海一样，一点都不习惯。

“所有的参战者，所有的参战者……我是正在执行紧急近距空中支援的鲁格尔。任何能够执行近距空中支援的飞行小队以靛蓝7通讯频道和鲁格尔联系……重复一遍，任何能够执行近距空中支援的飞行小队以靛蓝7通讯频道和鲁格尔联系。紧急近距离空中支援正在进行中。鲁格尔报告完毕。” 鲁格尔是一架正在执行任务的空中预警机。

我盯着膝盖上的一堆任务材料，从来没有听说过靛蓝7啊。但是我有一个通讯卡片，卡片上每一个频率应该对应一个特定的任务。

我诅咒那些在这场战争前用了6个月规划一次行动的白痴。他们坐在办公室喝着咖啡、吸着香烟，找了一大堆材料，其中90%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无礼的家伙们，深信自己是正确的，从不留意任何人的建议。我甚至没有一张像样的大比例尺的伊拉克地图，根本没有用于近距离空中支援的供应品。我是一名“野猫鼬”中队的飞行员——地空导弹的杀手，近距离空中支援不是我应该执行的任务。但是，我们中那些参加过第一次海湾战争或者科索沃战争的人都了解得更清楚。当在地面的部队需要帮助时，任何可以利用的战斗机都要迅速到达那里。

燃油……燃油，绿色标志在我的头盔显示器中央闪现。我的油箱中可能没有什么燃料了。这一警告信号一直会给我困扰，这是一个最重大的事故。如果没有足够的燃料完成任务，就返回基地。就这么简单。可是不行。

第二次海湾战争已经进入了第5天，美国海军陆战队第2团第3营在伊拉克南部的纳西里耶北部被困。他们要求紧急近距空中支援，这就意味着任何能够做出回应的战斗机都将取消现有的任务，全速到达作战现场。

“罗马人”在行动

我的4机编队立刻重新翻转，我们被称为“罗马人75”，开始行动，试图去解救这支海军陆战队的部队。不幸的是，可能被称为历史上最大的沙尘暴就在眼前。两架F-16CJ飞机不能穿过沙尘暴飞得更低一些，因此没有发现那些海军陆战队士兵。

因此，我也不是非常乐观。但，这是战争，有些事不得不做。

“罗马人……罗马人……我是酋长……请讲……”酋长就是要求提供近距空中支援的海军陆战队的部队。尖锐的无线电呼叫声中可以听到背景中自动武器的声音，这呼救一点儿不假。

我想我知道他更想要说的是：“该死的，你在哪里？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你现在马上到这里，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我咂咂嘴，已经8个小时没有尝到水的味道了，感觉舌头表面有点皲裂。“酋长……酋长……罗马人75正从南方逼近。1分钟后到达。”

伊拉克南部太险恶了。当我在空中凝视着广阔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我总感到奇怪，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为什么从来不能在一个漂亮的地方作战，比如列支敦士登、爱尔兰或者百慕大。

西南方向涌起了一堵肮脏的棕色“墙”，覆盖了伊拉克大地，地平线消失了。再往西一点，从地面到1.5万米的高度天空变得更加昏暗，太阳在沙尘暴中几乎看不见了。

我在座舱周围又瞥了一眼。我有一个鞋盒子大小的帆布包，装着这架飞机的数据磁带和分类磁带。一旦数据磁带和分类磁带安装在飞机上，我就可以用这个包装水壶和食品。我总是盼望着吃快餐的时间，那是对生存的一种奖赏。

我的战斗机下降了2 300米，又偷偷地看了一眼周围那不祥的天空。沙尘暴几乎就在眼前。沙尘暴从西南方向升起了，像一层棕色的薄雾覆盖了一切。我已经和3号机、4号机分开了，只有僚机作伴在目标地区的上空飞行。对于我们两个飞行员来说，没有必要一起向下飞行。

“罗马人……罗……”

前进空中管制员的声音显得惊慌失措了。我抵抗住了几乎无法抵抗的冲动，向前方猛推机头，投入了战斗。如果我能够看到地面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但是，尘土使直接攻击不可能了。

我用键盘操作麦克风，我的话说得很清楚，很冷静。尽管自己都没有那种感觉，我希望沉着、自信的声音能够使他们做得更好一点。瞧，战斗机飞行员是伟大的演员。

“酋长……确认公路上没有友军。重复一遍……确认公路上没有友军。”

“肯定有！肯定有……所有的友军……公路……公路西边……”

我在空地武器的显示器上选择了机翼下两枚AGM-65G红外制导的“小牛”导弹中的一枚。盯着显示器，看这枚“小牛”发现的目标，可什么都没有，就像电视台在静电干扰中停止广播一样。

飞行高度1 200多米，距离目标点只有8千米了。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我迅速切换到另外一枚导弹。发生了同样的情况。“王八蛋！”

扬沙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害，可是也没有帮到忙。我突然重击着遮光罩！我真是太忙了，都忘了太阳快落下了。红外线制导导弹在夜晚才能发挥作用。日出或者日落前后的几个小时，所有物体的温度没有差别，除非物体内部被加热。这段时间，红外线制导武器几乎没有作用。我还拥有另外一种武器——机炮。这就意味着要靠得非常近。

但是，人快死了。我们的人。

我继续向下。在915米的高度以近900千米/小时的平飞速度降低高度。我集中注意力在高度表上。“也许尘土在下方会变得稀薄的。”我吸了口气，没有注意到心在砰砰地跳。

“罗马人……罗马人……‘碎片穿过了公路……他们准备行动了。”碎片指的是伊拉克军队。当F-16CJ降到610米时，我放缓了速度。

百米高度的空战

在那里！我看到他们了。

我眨了几下眼睛，确保自己没有产生幻觉。我迅速看了一眼告警雷达。非常令人高兴的是，没有收到来自雷达制导导弹或者防空火炮的任何信号。当然，雷达预警接收器不会知道前方是否有肩射式红外导弹或者数百支AK-47自动步枪，但这已经是我收到的最好消息了。

我在300米的高度以720千米/小时的速度水平飞行。以这个速度飞行，不会过快消耗所剩无几的燃料。

“罗马人……他们……方位……在公路和山之间……”播送的内容断断续续，充满了干扰的声音。山？什么山？

“公路上的任何东西……重复一遍……消灭公路上的一切！”因此，公路上没有任何友军，我有杀人执照。

我再一次看了左膝上的显示器，观察“小牛”发现目标没有，可惜还是一无所有。当我抬起头，一支伊拉克纵队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迅速打开了空战模式的开关，将机头对向前方，准备使用机炮。

但是，太晚了。从这支伊拉克纵队的上空飞过，看到了许多伊拉克车辆，几辆装甲车和许多正在奔跑的伊军士兵。大约3秒钟，整个地区就消失在我身后了。

“酋长……酋长……罗马人75号向西飞行，90秒后从北面重新发起攻击。”他没有回答。

能见度不是很高，但是我想我看到海军陆战队在什么地方了。

我在距离目标6.4千米的地方，爬升到600米的高度，向北掠过。我飞过了一个弧线，发现了那条公路，用机炮在伊拉克纵队的后方发起攻击。他们不会看到我从沙尘暴中出现的。我的僚机也在不远的地方。

“呼叫鲁格尔，调一架空中加油机来。”从理论上说，预警机知道在特定时间中执行任务的所有的战斗机和空中加油机的位置。

我现在只有靠自己了，我的僚机携带的是反辐射导弹，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僚机也需要加油。我不指望在伊拉克出现我们的空中加油机，但是还是抱一线希望。

“罗马人……罗马人……我是酋长……正在移动……车辆……路上。装甲车、卡车，一个营的兵力。”他喘不过气来。我听到了重武器开火的声音。

目标就在我左肩的后方，突然沙尘飞起，目标又消失了。我向东南方飞去，这次从公路上方直接攻击。伊拉克军队也许会看到我，这样可以将他们的吸引力从海军陆战队那里分散开。

“酋长……罗马人30秒后从北方攻击。”“罗马人，务必快点！”

天气越来越恶劣，我在300米的高度仍然看不到地面的情况。下降到150米，以720千米/小时的速度飞行。在距离目标4.3千米的地方将飞机轻轻地降到60米的高度，祈求不要碰到塔或者电缆。

“罗马人……罗马人……更多的卡车……北边……我们……打不过了……”

四四方方的轮廓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大型军用卡车！当我像复仇的天使从沙尘中冲出来时，20辆伊拉克军队的卡车向南朝海军陆战队开去。

我盯着头盔显示器，右手打开了武器总开关。机炮的准星开始瞄准目标。飞了30米，机炮的准星仍然够不到目标。我将机头稍微抬起一点，锁定了！我用右手的食指扣动的机炮扳机。“哒哒哒……”加特林机炮发射出一连串20毫米炮弹。我立刻拉起机头向前飞，瞄准了车队的中央。

由于飞得太低了，我可以看到车辆上的伊拉克国旗，伊军士兵从卡车上跳下来，向公路旁边的灌木和壕沟中四散逃去。

我还看到几个小队的伊拉克士兵开始向我射击，我在他们的射程范围内！“酋长……罗马人75号向西方、南方飞去。车辆着火。伊拉克纵队停止前进了。”

“罗马人……再打他们……打……碎片……”

我知道燃料已经不够了，于是在60米的高度向伊拉克车队为首的车辆飞去。那是一辆俄制装甲车。

伊拉克装甲车也看到我，并向我射击。我全然不顾，用机炮瞄准了装甲车的前保险杠。我再次扣动的扳机。

“哒哒哒……”伊拉克装甲车爆炸了，被炸成了碎片。我的机炮只剩下不到100颗子弹了，高度表显示距离地面不到50米。我用手动模式操作机炮准星，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伊军卡车被击中起火。剩下的伊军卡车和装甲车从公路上滑到沟渠里了。

我没有子弹了，燃料也不够了。我在2 400米的高度向科威特方向飞去。我试着联系预警机，“鲁格尔，我是罗马人75号。”没有回音。

加油机可能就在机头前方200千米的地方，但是不敢保证我能否找到它。在我左机翼200千米处有几个科威特的空军基地，但是没有和预警机取得联系，不知道哪个基地适合我降落。

我甚至做了这样的打算：飞到7 600米或者10 000米的高度滑行到科威特边界，空滑迫降到科威特领土上。

所幸，如我一样，一架KC-135空中加油机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伊拉克。飞机加满油后，我安全地通过的沙尘暴地区，在科威特的阿里·塞勒姆空军基地降落了。

责任编辑：武瑾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