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兔老爹与修音机

2014-09-17 21:58年年
少年文艺 2014年9期
关键词:白狐老爹狐狸

年年

长毛兔老爹在森林里开了一间家用电器修理店,他的手艺可真不赖,不管坏成什么样的家用电器,只要经过他的手,保证什么故障都没了。久而久之,大家一旦有什么东西需要修理,首先想到的就是“长毛修理店”。

长毛兔老爹虽然技艺超群,却也有不能修的东西,那就是吹风机。因为他身上的兔毛太长,不管有故障没故障的吹风机都会把他的兔毛卷进去。曾经出过那么一次事故,导致他现在背上的兔毛仍然长短不齐,还有一块被烧焦的秃斑,因此他总是待在家里,不爱出门。

这一天,长毛兔老爹坐在柜台后的藤椅上,轻轻晃啊晃啊,想着年轻时候的事。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午后,也许喝喝茶听听蝉鸣才是最好的休闲方式。忽然,“笃笃笃”,有人敲修理店的小木门。

“进来吧。”长毛兔老爹一下子精神起来,两只小白手一伸就把挂在长耳朵上的老花眼镜给抹了下来。

小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皮毛火红光亮的小狐狸抱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你好,”小狐狸顿了顿,“我想修介只,啾音机。”

“啥?”长毛兔老爹一下子从藤椅上蹦起来,“抱歉啊,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遍。” 长毛兔老爹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捋了捋自己的两只长耳朵,把它们捋得像两根天线似的,随时准备接收信号。

“修——,悠音机。”小狐狸努力想让长毛兔老爹听清楚。

悠音机,这可稀罕了。长毛兔老爹修了一辈子家用电器,可还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呢。“能拿近些让我看看吗?”长毛兔老爹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身子。

小狐狸双手举起小包袱,老爹好奇地打开后发现包袱里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上面有天线、喇叭、按钮和旋钮。“嗨,这不就是个收音机嘛。”老爹失望地叹口气说。

“对呀,就是秋音机嘛。”小狐狸嘟起嘴,不过很快又瘪回去。

“明明三次说的都不是收音机嘛。”长毛兔老爹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的嘴被一个巨大的笑容占据了——这只小狐狸实在太可爱了。

“交给我吧,我先检查检查,等修好了告诉你。”长毛兔老爹对小狐狸说。

小狐狸离开后,长毛兔老爹眯缝起眼睛,为什么不发明一种能修正他发音毛病的机器呢,不论是大舌头、口吃还是分不清平翘舌音,都让这台机器一次性解决,对了,就叫这种机器“修音机”吧。

说做就做。长毛兔老爹在工作方面可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在把自己关在小铺子里两天以后,长毛兔老爹来到了小狐狸的家。

“来,对着这个喇叭说句话。”长毛兔老爹热情招呼小狐狸试试他的新机器。

“咦,我原来的秋音机呢?”小狐狸歪着头,两只圆眼睛滴溜溜地转。

“咦,我原来的收音机呢?”修音机纠正道。

小狐狸低下头,两只火红的小爪子在胸前绞啊绞啊,好像平时小伙伴们笑他的情景又重现了。

“没关系,这个机器不会笑话你。你只要多练习,肯定能说得又清晰又正确。”长毛兔老爹一半鼓励一半安慰。

小狐狸点点头。

“喏,按下这个键,对着它说话,练好一句再按一下。”长毛兔老爹把修音机的使用方法教给小狐狸,却忘了告诉他这个修音机就是由他拿去修的收音机改造的。

“我笑真逗。”小狐狸说了一句话。

修音机嗡嗡响了一阵,然后就沉默了。假如修音机有生命的话,它一定会委屈又忧伤地看一眼长毛兔老爹,然后亲口问问这只小狐狸到底想说什么。

自己嘴笨,发的音连修音机都修不好,小狐狸脸更红了,“我好针灸。”他又试一遍,不过好像越着急越使劲,就越发音不准。

“我要吃肉。”小狐狸不甘心又说了一遍,长毛兔老爹吓得腿都软了,心想这个小东西不会这么点儿就打算违反《森林食素法》了吧,那自己岂不成了他的第一个猎物?

“写出来看看。”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长毛兔老爹定了定神说。

小狐狸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老爹拿过来一看,可松了一口气,原来小狐狸想说的是“我叫金豆”。可不,这不就是狐狸老金家嘛。

“原来听不出名字啊,让我再来调试一下吧。”长毛兔老爹拿出工具箱鼓捣了一会儿,“行了,现在它什么都能听出来了。”

从此以后,不论是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还是灌木丛后的小山坡上,总能看到金豆坐着、趴着或躺着,手捧修音机练习的样子。长毛兔老爹因此也有了更多的顾客,这个商品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就这样五年过去了,又是一个夏日午后,长毛兔老爹还是躺在那张藤椅上,闻着茶香,听着蝉鸣,回忆过去。忽然,“丁零零”,电话响了,可是老爹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灵活了,他慢悠悠地晃着小短腿走到电话边,“喂!长毛修理店吗?我要投诉你!什么修音机?全是骗人的东西!You!Liar(你这个骗子)!”

对方挂掉了电话,长毛兔老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数落搞得摸不着头脑,心想哪个大胆又蛮横的家伙敢这样无理取闹,居然说修音机是骗人的东西,也不看看它的销量!长毛兔老爹气咻咻地翻出森林电话簿,他倒要看看是哪一家对他的产品不满意。

长长白白的兔毛从一页页泛黄的纸页上划过,“哈,原来是……”长毛兔老爹的声音哑下去,“狐狸老金家……”一霎时,各种委屈涌上长毛兔老爹的心头,金豆那孩子明明很喜欢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打电话那位是他们家谁啊?听上去像是个上了岁数的女性,居然还洋腔洋调的,哼!

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先去客户家摸清情况再说,长毛兔老爹可不允许别人对他的产品有任何诋毁。

“笃笃笃。”狐狸老金家传来一阵鼓点似的敲门声。

“长毛兔老爹你来啦!”开门的正是金豆,几年不见,金豆长高了不少,毛色也比以前更纯正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发音清楚多了,谁都听不出他曾经是个口齿不清的孩子。

长毛兔老爹被金豆热情地让进屋里,他刚坐下就发现家里陈设和他上次来时大不一样——墙上挂了好几幅油画,有风景,有静物;窗子上也更换了当下欧洲最流行的纱缎;其它的新奇小玩意儿就更不必说了,桌上放着未拆封的礼物,墙角堆着没收拾完的行李。

“你们家来客人了吗?”长毛兔老爹问金豆。

“噢,不是,是我的姑奶奶从国外回来了。她30年前去了国外,后来就在那儿定居了,昨天刚刚回来探亲。”金豆对长毛兔老爹说。

那么刚才打电话的一定就是这位老太太了,长毛兔老爹心里叽咕着。30年前,自己也刚来这片森林不久,刚刚开起了那间不大的电器修理店。“听说这位姑奶奶对修音机不太满意,所以我来看看。”长毛兔老爹跟金豆说话时总是尽量忘掉刚才打电话的不愉快,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

长毛兔老爹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一扇门打开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老爹感觉一股冷风直吹他的后脊梁,特别是毛被烧秃的那一块。

“修音机就是你发明的吧?听听这个名字,真可笑。”这个声音果然和电话里一模一样。

“那我猜您一定没听过啾音机、悠音机和秋音机吧?”长毛兔老爹心里默默嘀咕着,他既不敢公然顶撞这位坏脾气的狐狸太太,也不想伤害可爱聪明的小金豆。

狐狸太太徐徐绕过雕漆屏风。她是一只白狐狸,皮毛纯粹而柔顺;虽然上了年纪,可步态依然轻盈高贵;她的脸只有一片枫树叶那么大,鼻子和嘴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上面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毛兔老爹不由怔住了。

“真是失礼。”白狐太太掏出一块丝绸绣花手帕轻轻拂了拂鼻尖上的汗珠,又抽出一把雕花檀香小扇不耐烦地扇着。她满脸不悦,咕哝出这么一句就把头别过去,再也不看长毛兔老爹。

“哦,我是来问问那台修音机有什么问题。”被白狐太太瞪了一眼的长毛兔老爹赶紧说明来意,同时心里直叫屈,其实并不是自己有意冒犯,只是忽然想起些什么才忘记收回目光,不过也难怪白狐太太误会。

“金豆,我们来做个英语对话。”白狐太太提议,金豆爽快地答应了。

“Nice to meet you!”白狐太太先开口了。

“奈仕兔蜜特油。”金豆说。

“How do you do!”白狐太太又说。

“好度油度!”金豆快乐地回答。

白狐太太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听见了吧,”白狐太太冲着长毛兔老爹大喊,“看看你的修音机把我们金豆的英语修成什么样了!我每次打电话问他学英语需不需要帮助,他都神秘地告诉我说他有一个专职老师叫我放心,还不肯跟我在电话里讲英语,说要给我一个惊喜。这次回来我看到是这种情况,我还怎么放心?哪还有什么惊喜!”

长毛兔老爹这才恍然大悟,嚅嗫着说:“可是,我没说过修音机可以修正外语发音啊。”

“可怜我们家金豆,一开始就打不好基础……”白狐太太愤愤然。

“这不能怪老爹也不能怪修音机,”金豆说话了,“他们帮助我很多很多……”

没想到,让金豆这么一打圆场,白狐太太火气更大,“你懂什么!”金豆立刻缩回头不敢出声儿,“你们的店在哪儿?我非要去把你的招牌摘掉不可。”白狐太太说着拎起从法国买来的高级阳伞,推开大门迎着午后的太阳出去了,长毛兔老爹和金豆怕她迷路,赶紧跟上来。

“她不会真摘你的招牌的。”金豆安慰老爹说,“她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我知道我知道。”长毛兔老爹一面应着,一面用小毛手抹抹头上的汗。

太阳像被挂上了一块重物似的慢慢下坠,森林小径上的树影也越拉越长。“好香的味道,啊,这里多美啊。”白狐太太吸着尖尖的鼻子,嗅着扑面而来瓜果成熟的香味,陶醉在夕阳下的田园景色中。这时的太阳正要隐到山后,周边的云霞就像金边的刺绣一样,菜园里的青椒、西红柿都反射出温暖的光芒。

“我的店到了。”长毛兔老爹跟在白狐太太屁股后面解说道。

白狐太太白了他一眼,心想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煞风景的长毛兔!这个时候应该沉默,懂吗?

长毛兔老爹果然乖乖闭上嘴巴。

白狐太太不由自主地收起高级法式小阳伞,落日的余晖照到她卷曲的睫毛上,也许阳光还有些刺眼,要不白狐太太怎么流泪了呢?“算了,看在这样美景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只要你以后别再出售这种骗人的机器!老实说我今天脾气是大了点,那是因为我压根就讨厌你们这些开修理店的。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森林里的选美比赛,那时几乎人人都认为我会毫无疑问地夺取桂冠,我自己也是那么认为的!可是偏偏那天我做头发一定要用的吹风机坏了。我派人拿去修,可是我都要上场了,那个人才回来,说其它修理铺的主人都到海边避暑了,只剩一家刚刚开张,新得连牌子都没挂上去的修理店,可是这家又不肯修吹风机,我差点气死,害得上场之后表现不尽人意,就这么败给了白孔雀,她天天到我家来挖苦我,于是我决定去国外,彻底离开这个伤心地……”

长毛兔老爹默默地听她说完,“其实人家给修来着,就是出了点小意外。”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伏在地上,像一大团毛线。

白狐太太惊讶地用手帕捂住嘴,她明白得可真够快的,“这么说你背上的短毛和秃斑……”白狐太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并不是直接的纵火犯。其实白狐太太不知道,老爹曾经看到过她的竞选海报,那天听说是她的吹风机才勉强给修的。虽然他自己被烧秃一块,可老爹从来都没抱怨过,只是埋怨自己没本事把它修好。

长毛兔老爹依然伏在地上,晚风骤起,把他吹得像一大团乱毛线。聪明可爱的金豆不知什么时候跑去摘了一大捧黄的紫的丝瓜花茄子花,把它递给长毛兔老爹然后飞也似的跑没影儿了。

从此以后,不论是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还是灌木丛后的小山坡上,总能看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白色的影子,他们映衬得夕阳又美又夺目,就像油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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