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新光 在艺术中修行

2014-09-15 17:16张向永陈晰
中华儿女 2014年17期
关键词:新光故园中华儿女

张向永+陈晰

2014年5月31日,“心土和光——贾新光艺术展”在济南美术馆盛大开幕。这次展览展出的60余幅作品中,油画和水墨分为两个展厅,让人很难相信风格如此迥异的两种题材竟是出自一人之手。从他的油画作品中,能读出水墨的大写意手法,而水墨画中又流露出油画的机理、色彩与光影。对贾新光来说,国画与油画已经不再成为一种界限。他在古今中外的文化之间找到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结合点,可谓“融为一体 ,自成一家”。在三十多年真诚的苦苦的艺术探索中,独辟蹊径,在东方与西方、古与今、写实与抽象中找到了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

而艺术与“禅”的结合是贾新光作品另一个最大的特点。他对信仰的寻找同样经过了漫长的求索,曾埋首西方典籍寻找人生的答案,最后,朋友送的一本《金刚经》才终于让他找到了心灵栖息的归宿。之后,他正式皈依为居士,甚至一度到云南托钵化缘,在寺庙中当苦行僧。对“禅”的多年修习和深刻参悟,让他放下了对于名利的执着,放下了头脑中的迎合与取巧,笔中有禅,直指本心,在作品中呈现出一种通达、洞彻与澄明。

贾新光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创作院研究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协会员。早在1991年就在国家博物馆(原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举办个展,2000年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展,并在美术界引发广泛讨论。

贾新光艺术的魅力,或许正在于他从来不是为了艺术而艺术。在对生命终极答案的探索中,在对生命本真的回归和寻找中,他以画笔来承载、表达自己内心的蜕变与感悟。因此,他的艺术超越了自我的狭隘,东西方的概念,超越了传统的包袱,更超越了风格与流派。他的生命是一场修行,他的艺术亦是一种修行。

真诚比理性更重要

《中华儿女》:您为这次画展筹备了多久?作品是怎样的时间跨度?

贾新光:画展的筹备大概有半年的时间。作品的跨度就长了,有零几年甚至九几年的作品。我习惯把作品画好以后扣起来,过段时间拿出来再看,不满意的就不轻易拿出去。现在有时候在拍卖会上,或者在外面看到自己的作品。看到自己满意的,心里挺高兴,就像自己的孩子在社会上发展的很好、很健康。但是看到不满意的画,心里也很难受,就像孩子没教育好就派给社会了,就是这种心情。所以一幅画,画完以后就放在那,等到没事了,心静了,再拿出来看看,哪儿有什么明显的需要改动的地方再润色润色。但是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现在一般的情况下不轻易动。

《中华儿女》:为什么现在不轻易动了呢?

贾新光:改画和润色是最难的,弄不好就是画蛇添足。作品都是在特定的心境、特定的时间创作出来的,反复修改有时候原来的气韵就破坏了,所以说不轻易动,实际上稍微“欠”一点比“过”了要好。过去更多的是画“过”了,反而不如留一点余地。调整的内容更多的是理性的,而原来的东西更多的是自发的。就像一个人,过于成熟或者过于理性,就不动人了。而年轻人,虽然有很多的不足,但是他很真诚、很生动是不是?

《中华儿女》:所以您认为对艺术创作来说,真诚比理性更重要?

贾新光:对于艺术而言永远是这样。我给你举个例子,关于文艺复兴,大家都知道达芬奇、拉菲尔、米开朗基罗三位大家。但我认为真正好的艺术是文艺复兴前期的东西。像波提切利,他画的《维纳斯的诞生》等作品,比拉菲尔的作品更真诚、更感人。拉菲尔的作品确实是美的让你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但不能让人从心里感动。

《中华儿女》:那您认为画家怎么才能一如既往的保持这种真诚?

贾新光:内在的是禀赋,外在的是信仰,这两点支撑了一个人真诚的一种态度。另外,跟艺术家的发心也有关系。发心必须是正的,结果才会是光明的。现在有很多人办事都讲究一次性,耍小聪明,实际上是吃亏了,他没有从整体的、长远的角度去看为人处事的道理。艺术上也是一样,正如一个著名的国外高等美术学院的教授,有一次为学生点评作品,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话就是:去掉你的小聪明。

古今中外融为一炉

《中华儿女》:您最早接受的是西方的美术教育,后来为什么转到水墨画?对于东西方艺术的结合您有什么心得?

贾新光:我上大学的时候,油画学的其实还行。但在内心对油画的教学方式,那种很客观的一点一点去描摹自然的方法开始很反感,我就私自到国画专业去了一段时间。

现在大家看我的画,水墨也是油画,油画也是水墨,实质上越来越靠近了。其实东西方的文化并不像我们想象的差距那么大。这种差异,越底下可能越明显。但是到了一种高度以后,就不是对立的,而是一个整体。

现在很多人都是活在自我的一种偏见里,看画先问国画还是油画?老是讨论东西方文化的对立和区别,我认为太可笑了,这种说法完全是从所谓理论家的角度出发,为了证明自己是理论家,而没有站在一种心怀人类的高度。其实东西方的融合是很自然的,刘海粟、林风眠、徐悲鸿这些大师,虽然每个人结合的角度不一样,但到最后都融为一体了。东西方的融合与借鉴太正常了,就应该这样走,而不是说咱想标新立异才这样去尝试。

《中华儿女》:您的信仰同样经历了一个从西方到东方的过程,您的信仰如何影响您的艺术?

贾新光:我上大学的时候,1977年、78年,正是大量的西方文化进入中国的时候,那时读了大量的西方哲学名著。之后又回过头看东方的文化哲学,又沉浸在东方文化中,我最后选择的是佛教。从汉传到南传等等,体验了一遍、实修了一遍。我现在的心态有了一种变化,我觉得做人也好、做学问也好,做艺术也好,最后要通达、要贯通。要把古今中外融入一炉,考虑问题一定不能停留在绘画艺术、文化这个角度,而是站在人类的高度。现在世界已经成为一个“地球村”了,如果再反复强调你家的东西好,我家的东西更好,就会造成争执、误解、矛盾甚至战争。现在到了这个年龄,我觉得自己的使命要求我不能停留在一个点上、一个区域中、一个范围内,应该超越自我原来的那种固守的信仰,以一个整体的更高的态度来面对生活,面对艺术。

《中华儿女》:但是也有种说法: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您怎么看?

贾新光:我先不解释它,先解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小我就很反对人和人之间的斗争、争执,反对你我之间的高低。比如讨论哪个国家好,哪个民族不好。我认为哪个国家的老百姓都是好的,不好的是极少部分人。我无论到哪儿,见到那里的人都觉得很亲切,就像一家人似的,没有隔膜。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我的发心也是一样,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真正入“圈”,我不在油画圈、也不在国画圈,不在什么流、不在什么派。我走的是自己的路,不需要任何的束缚,也是为了寻找一种当代的、人类的、世界的语言,共通的语言。

《中华儿女》:您刚才谈的是理念,那具体在创作上您怎么样去达到通达?

贾新光:年轻的时候画画,会受大师的影响。而现在完全是跟着心里的感觉在走。不像原来对大师们的作品着迷得了不得,现在从内心来说基本上都看平了。过去画画是“胸有成竹”,先想半天,基本上效果都有了,再提前画个小稿什么的。而现在是“胸无成竹”,笔笔相生,互相生发,画到哪一步感觉好了,可以停下就停下了。心里想要表达的东西是有,但画面上来说没有完全的预测。像《开光》那幅作品,我是从黄河下游赶到黄河上游去写生,灵感是来自壶口的启示。那幅画很大,用的都是很大的工具,整个创作的过程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了,有很多很多的偶然。

《中华儿女》:有人评价您的艺术是“古今中外”融为一体,那么古、今、中、外是什么样的关系?

贾新光:从内在来讲,是一个以中为体,以西为用,以古为体,以今为用这么一种关系。要真正融为一体,对东方和西方的哲学文化都要吃透。但我们毕竟是东方人,还是以东方的文化精髓作为内在的支撑,这样的结合才能使真正的东方文化被西方人读懂,而不是停留在表面的一种所谓结合,实际上那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工艺。

水墨对我来说更亲切

《中华儿女》:您现在的创作,对于油画和水墨有偏爱吗?

贾新光:相对而言,水墨对我来说更得心应手,更自由。创作水墨是用“气”,很自如很灵动,而油画相对来说,用的是“力”,更多的是实在的东西。但是之后,我还要往前走,现在水墨、油画的界限还有,以后会更没有界限。

《中华儿女》:您刚才提到这条路一直在探索,是不是很难?有遇到瓶颈的时候吗?

贾新光:实际上是很艰难的,因为我的艺术现在已经“不伦不类”了,油画也不油画了,国画也不国画了,所以说应该是很孤独的。但是我一直坚持着。原来我是一个职业画家,职业画家得养家糊口是不是?现在的画坛确实有一些风气不正,画家都在比豪宅、豪车,大家也根据这些来判断你是不是一个成功的画家。现在的画家没有跟着市场跑的太少,就连很多学院教授大多也是跟着市场跑,社会上什么风格、什么题材卖得好就画什么。或者追求参加展览、获奖,用这些来获取名利。我值得骄傲的一点是,我始终没跟着市场跑,但现在市场慢慢的开始认可我了。这些年这里头的甘苦,可以说根本没法用语言来表达。

《中华儿女》:那您一直坚持下来的力量是什么?

贾新光:还是自己的信仰。

《中华儿女》:对艺术的信仰?

贾新光:还是人生的信仰。我并不是说为了当一个大画家,以这个目标支撑我画下去,不是这样,而是从内心的一种内在的信仰在支撑我。

《中华儿女》:您现在的艺术风格可以说趋于成熟,您继续探索下去,会不会担心所做的改变反而得不到认可?

贾新光:一个人的生命,在每一个阶段、每一天,甚至每一个时刻都是不同的,就刚才咱们说话跟现在说话的时空都是不同的。人不是机器,单调的重复就失去生命力了。现在有些画家是这样,好不容易找出来一种风格,大家都认可了,我就保留不动了,这是我的符号。实际上那是一种出于市场的需要,自己也不敢再变。那样的艺术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失去了真诚。艺术创作一定要尊重生命的这种新鲜和生动,而不能机械的重复,机械的重复就是糊弄人,糊弄自己。

艺术记录心境

《中华儿女》:“故园”和“香光”是您创作中一以贯之的主题,您为什么一直热衷这些主题?

贾新光:实际上我的创作主题也反映了我内在的心境变化。“梦回故园”是我最早的一个主题,很怀旧,很真诚,不久前在中国美术馆的精品展看到自己早期的《梦回故园》,还是很惊讶,过去那种真诚、那种执着,现在的我还依然被打动。从“梦回故园”、“魂系山庄”到“故园的阳光”,实际上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梦回故园”是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魂系山庄”是很孤独的修行、自我封闭;而“故园的阳光”开始回归自然,打开心灵,这是三步曲。第二个阶段也有三部曲,“故园香光”是在过去基础上的又一次升华;“故园香光”再往上一步就是“同沐香光”,就是大光普照,个人的那种狭隘、那些痛苦和黑暗,都是在大光的照耀下。这种光明不管在痛苦还是快乐的时候,不管在白天还是夜晚,始终都在照着你。这也是我从内心里真正感受到的一种东西,所以我现在心里很单纯,像个儿童似的,有时候说的话也挺傻,有时候也爱忘事。但最后还有一步,虽然单纯的像个孩子,但是一定要奠定一个信念,来到世上短暂的这几十年,就是修行,在修行当中生活,这一步就是“和光同尘”。过去我追求的是自由、独立、个性,现在更多考虑的是存在、整体、自然。对于修行我有几句话:心怀定愿,使命相伴。如来光影,日新常新。同沐香光,善待一切。畅我本怀、咸归乐土。这一路心态的转变,也在引领我艺术的转变。

《中华儿女》:禅画堪称最具中国文化特色的艺术形式之一。在历史上,您比较欣赏的禅画画家是哪几位?

贾新光:中国美术史上境界最高的,也是公认的一流的艺术家,就是“四僧”。八大、石涛、髡残和弘仁。中国的文人都是和禅宗结合在一起的,跟老百姓所说的“信佛”不太一样。为什么四僧在美术史上地位这么高,因为他们出家修行,是专业的修行,根性非常高,这些都体现在他们的绘画中。另外,跟他们的经历也有关系。人生有时候困难确实是财富,没有经历过,出来的东西必然是轻浮的。出名之前的艺术家都很真诚,出名了以后,或者是有名利心掺杂进去后,艺术容易变质,心态不一样了,这应该是一个规律。所以要守好心灵的真诚,非常重要。

《中华儿女》:您现在作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和以前独立的职业画家的身份相比发生了转变,那么您的工作状态会不一样吗?

贾新光:这是机缘,也是社会对自己艺术的认可,还是以平常心对待,最重要的还是作品品质。我是偏静、偏孤独的人。如果能空出时间,自己待着,看一会儿书,画自己愿意画的画 ,觉得跟天仙似的,就是关我三个月也没问题,是这样一种秉性。但是现在不行,有责任,有使命,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面对,还享不了那种清福。所以要把生活当作修行。原来对于一些应酬或者事务性的工作有些回避。现在还是尽量地正视。每个人的因缘和使命都不一样,最后都应该做好自己。

另外,对于很多我也都看开了。可以说除了对艺术讲究之外,别的都不那么讲究。金钱、名利甚至身体、生命等等,那些都是定数,对于现在的生活和所有的一切,我感到已经很知足了。感恩,祝福。愿朋友们能在我的艺术里得到更多的心灵慰藉!

责任编辑 梁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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