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色彩盛宴

徐树春

如果没有到过新疆，会觉得那遥远的地方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荒凉之地，坐火车或汽车，从甘肃过星星峡，穿行在无边的戈壁滩上，很难见到一点绿色，即使是乘飞机进入新疆，舷窗下的大地也是一片土黄色。疆位于欧亚大陆腹地，地形是“三山夹两盆”。“两盆”中的荒漠化土地占据了新疆总面积的一半左右，缺少生命的沙漠、戈壁和雪山自然成了新疆大地的主要色调，给人最初的印象难免是单调的。

但是，千万不要认为这就是新疆，只有脚踏在新疆的大地上，才能领略新疆真实的一面。整理这些年在新疆拍摄的风光图片，从电脑的缩略图中，我惊奇地发现，新疆大地竟然是这样丰富多想象那里本是远离海洋的干旱荒漠地带。造物主对新疆是偏爱的，用大自然的画笔涂抹出最极致的色彩，再加上千百年来人工所造就的绿洲文明更丰富了新疆色彩的种类，给人以视觉上的震撼，这是任何一位技艺高超的油画家都难以描摹的。

自然天成的色彩杰作

单从地理地貌来讲，新疆的多样化就足以让人惊叹了，地球变化造成了这里最为雄奇的景观。新疆有浩瀚的沙漠，有茂密的森林，有辽阔的草原，有洁白的雪山和冰川，有明净的湖泊，具备现代旅游的最佳元素，新疆大地金色和绿色的品质所孕育的一切，和大海一样丰富，尤其是不同季节、不同时刻的色彩变幻，让人们求新追异的愿望得以实现。

黄色是成熟与收获的色彩。以天山为界，塔克拉玛干和古尔班通古特两大沙漠分列南北疆，沿沙漠公路深入，或登上高高的沙山，会看到各种复合型沙山和沙垄，宛若栖息在大地上的条条巨龙。还有的沙丘群，呈各种蜂窝状、羽毛状和鱼鳞状，在风力的吹动下变幻莫测，白天灰茫茫，无边无际，清晨和黄昏则一片金黄色，纹理清晰，像波涛汹涌的海浪，单调的沙漠顿时改变了模样。沙漠四周或河道两岸，生长发育着密集的胡杨林和红柳，晚秋时节叶片金黄，在沙海中傲然挺立，与大沙漠共同构成一幅绝美的风景画。

绿色是新疆色彩的基调，由草原、森林和绿洲组成。新疆的草原多集中在天山和阿尔泰山山麓，是风景与风情交织的旅游胜地，著名的草原有那拉提草原、巴音布鲁克草原、巴里坤草原和阿勒泰大草原等，每到春夏，亚高山草原上青草如茵，各种野花开遍山岗草坡，高过马头，著名作家碧野在散文《天山景物记》中用“满怀”来形容扑面而来的花草，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森林则是绿色新疆画面上的油墨重彩，以高大挺拔的雪岭云杉为代表的针叶林带遍布天山和阿尔泰山，树冠狭长，粗壮笔直，犹如收拢的巨伞拔地而起，层层叠叠，直刺天穹，是新疆精神的象征，也是最惹人眼目的绿色景观带。雪岭云杉分布于海拔1500～2800米的中低山上，构成了断断续续连绵千里的山地森林垂直带，在带内森林与山地草甸、草原灌丛交错分布，森林旅游已经成为新疆旅游的重要组成部分，17处国家级森林公园可以接纳来自国内及世界各地的游客。

与沙漠、高山形成强烈对照的是绿洲。在新疆，绿洲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鸟瞰新疆大地，数百个绿洲被大片沙漠戈壁分割包围，呈串珠状散布在昆仑山、天山和阿尔泰山脚下，在南疆更多是与沙漠相伴。绿洲顾名思义自然是绿色，是富足与安居的代名词，一些小的绿洲会随着河流的改道而飘移，而大片的绿洲在人力的影响下得到培育灌溉，充满生机与活力。有水的地方就有绿洲，有绿洲的地方就有人居住，我们所在的库尔勒就是一座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绿洲城市，孔雀河水穿城而过，高高的白杨树组成林网在城市周边扩展，成片的果园飘着库尔勒香梨的甜味，无边的绿色醉人心田。

新疆还有众多的湖泊，把蔚蓝的色彩留在人间。来自高山的雪水，一路涤荡沉沙，奔流入湖，有的地处山间，有的稳坐盆地，与周围的景观相映衬，变幻出不同的颜色。北疆的喀纳斯湖水流急，周边绿树掩映，水是湖蓝色的；高原湖泊赛里木湖远山如黛，湖水呈宝石蓝色；而位于焉耆盆地的博斯腾湖水面开阔，有沙山相伴，水天一色，宛若一片浩瀚的内海。

对了，还有白色的雪山与冰川，更突出了新疆的地域色彩。在新疆，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雪山的倩影。春季雪山与林带、草原形成层次分明的立体景观；夏秋季节山顶雪线以上也有终年不化的积雪，远远看去，如同一顶洁白的冠盖；冬季到处都是银装素裹，一片冰雪世界，雪压青松，微风过处，积雪扑簌簌落下，如粉如霰，脚下的雪地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整齐的结晶，远山在雪野中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人工的创造为大地涂上了厚重的油彩

大自然赋予新疆以美丽的色彩，而人类劳力创造的色彩更加丰富多样。爱美的新疆人用勤劳智慧的双手，在大地上描绘着鲜亮的行为艺术。走过新疆的绿洲田野，从春到秋，随处可见各种特色农作物的身影，红的是辣椒、番茄、红枣、石榴，黄的是油菜和向日葵，紫色的是薰衣草和葡萄，还有堆成山样的白色长绒棉花等等，不一而足，尤以红色作物见长。地处温带大陆性气候的新疆，昼夜温差大，干旱少雨，日照时间长达15个小时，再加上大面积的农业灌溉通过地表输水，使农作物的红色素等固形物得到很好的积累，而这一切都是从绿色秧苗转化而生的。

工业番茄是新疆绿洲的一抹鲜艳的红色。进入8月份，新疆焉耆盆地的田野上，一台台采摘机把红玛瑙一样的番茄从绿秧中分离出来，然后装上卡车，直接送往番茄加工厂。在新疆，工业番茄种植面积已经超过150万亩，成为我国最大的番茄生产基地。新疆的番茄已经延伸出一条成熟的产业链，番茄在加工厂被加工成蕃茄酱、番茄汁等各种番茄制品，大多用于出口。在工厂门前的广场上，我曾多次目睹了这样壮观的场面，几十辆甚至上百辆等待收购的卡车依次排开，满车的番茄在阳光的照射下红艳醒目，也有的农户采用人工采摘，并把收获的番茄加工切片，在宽敞的地面上或在架子上晾晒。新疆地面干燥，用不了多少天就会把番茄脱水，晒干做成深加工的原料，“订单”番茄也映红了农民的增收路。在焉耆县，加工厂还从番茄皮籽混合物中提取高纯度的番茄红素，作为高档保健品推向市场。

辣椒，更不用说它的颜色了，新疆水土光热资源丰富，独特的自然气候条件特别适合红色作物生长，近年来，辣椒产业异军突起，成为仅次于加工番茄的第二大蔬菜作物。大规模收获的季节，在新疆巴州北四县的公路两旁和戈壁滩上，到处是辣椒晾晒场，漫山遍野，蔚为壮观，地表的高温和干热的风很快使辣椒晾干，由鲜红变成暗红。鲜红的辣椒堆成山，连成片，从高处往下看，色块和条纹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超大的印象派画作，许多摄影师就为了追逐这一片片红色，远道而来拍摄。新疆人喜食辣椒，吃饭做菜都离不开它，大盘鸡、拉条子中都有很多“辣皮子”调味，舌尖上的红色也丰富了人们红火幸福的生活。

说到新疆红枣，油然而生一股暖意，那通红甘甜的红枣也寄托了无数人对新疆的向往与眷恋。新疆原本不种红枣，这里的枣树多半是清朝时期从中国内地省份陆续引进的，如今新疆红枣无论是产量还是品质都超过了内地。每年的十月份红枣陆续成熟，这时候的枣林，鲜艳的红枣与碧绿的叶子形成鲜明的反差，霜降以后枣树叶子飘落，串串红枣还挂在树上，蓄积最醇厚的糖度。收获时节，人们在场院把红枣摊开晾晒，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新疆红枣多产自南疆，因区域和气候差异，品种特性也有不同，有和田玉枣、哈密大枣、若羌红枣等品种，个头和口感各有所长，若羌的红枣更胜一筹，因为若羌绿洲独处千里茫茫戈壁沙漠边缘，独有的光热资源和巨大的昼夜温差，成就了若羌红枣异乎寻常的品质。在红枣庄园的晾晒场上抓起一把圆润厚实的红枣，细品那甘甜浓香的味道，不由得想起了《边疆处处赛江南》的歌词来。

金秋十月，徜徉在新疆的城镇乡村街头，最常见的就是一堆堆石榴摊位，鲜红的石榴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火红一片。尝一杯石榴汁，甜酸清丽的滋味浸润肺腑。开车经过喀什、和田石榴种植园，红黄相间、艳如火球的石榴压弯了枝头，要是在春天来，翠绿的石榴叶间开满了火红火红的石榴花，更是鲜艳。新疆的石榴品种多达十几种，其中大籽石榴最为有名，石榴籽如珍珠玛瑙一般鲜艳，中国的石榴无疑要数新疆出产的最好，而新疆的石榴数喀什、和田一带的最佳，果型漂亮，丰满清甜，那里是中国著名的石榴之乡。在和田的皮亚勒玛乡，吐尔逊大叔把自家产的红石榴摆到了公路边，让过路的客人先尝后买。我问大叔石榴用维吾尔语怎么说，吐尔逊告诉我是“阿娜尔”，我才明白，难怪许多新疆姑娘叫“阿娜尔汗”，原来她们就是传说中的石榴姑娘，美丽的身影像鲜红的石榴，石榴裙飘动在五彩缤纷的花园里，灿烂夺目。

新疆的棉田是秋季天山南北盛开的一片片雪白的浪花，把绿洲戈壁映衬得格外明丽。新疆棉花色白、绒长，种植面积大。收获季节，几十万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拾花工在田野上展开作业，拖拉机往返穿梭，把采摘的棉花运到仓储库，库中的籽棉堆成了洁白的雪山。

在新疆，靠人工种植形成大面积色块的农作物还有枸杞、红花、油菜花、向日葵、雪菊和色素菊等，穿行在戈壁绿洲和山间田野，不经意间就会有一片片鲜艳的色彩扑入你的视野。昭苏的油菜花是金黄色的海洋，微风吹起的波浪从远处一层层直冲到你的脚边。巩留的向日葵更像一盘盘明黄的奶酪，托举着送到你的面前。新疆更具浪漫色彩的是伊犁霍城的薰衣草，这里是继法国普罗旺斯和日本北海道之后的世界第三大薰衣草产地。夏天，薰衣草田开花了，花香十里，绛紫一片，整个伊犁河谷都变成了香薰的世界，青年男女一边唱歌，一边收割着薰衣草花，在美丽的季节里酝酿着爱情的浪漫与甜蜜。

回到内地，偶患眼病，别人问我原因，我说是新疆的颜色太丰富，太撩人了，让我看花了眼睛。想想用有限的时间观赏了新疆大地上的天然油画展览，品味了天山南北的色彩盛宴，还不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