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 欧洲仓鼠

钱亚民

“1930年，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田野里到处都是仓鼠，几乎垂手可获。它们在苜蓿地和小麦田里肆意啃食，将这些地方啃得光秃秃的一片。在1970年土地合并前，阿尔萨斯（今下莱茵省、上莱茵省，位于法国东北部）有仓鼠、野兔和山鹑，有果园和葡萄园……不幸的是，现在它们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玉米地。我最后一次见到野生仓鼠是在2000年。当时我的狗前去打扰它，这小家伙勇敢地守着它的领土叫个不停。” 生活在斯特拉斯堡下莱茵省地区的86岁的农民马可里杰回忆道。

欧洲仓鼠是全球广泛分布的仓鼠亚科中唯一的成员。这种啮齿动物在体形上堪称“巨无霸”——成年仓鼠的身长可达20多厘米，为家养黄金仓鼠的四倍。正是由于体形硕大，欧洲仓鼠还一度被误认为是土拨鼠。欧洲仓鼠主要生活在德国、奥地利、荷兰和法国东北部地区。每年4月，欧洲大陆的仓鼠们便纷纷走出洞穴，找寻自己喜欢的种子、豆类、蔬菜和草本植物的根，以及昆虫等食物。有趣的是，它们吃下食物后并不急于咀嚼，而是将食物放在它们具有弹性的颊囊内，带回洞穴，再将食物吐出，储存起来（故而得名“仓鼠”）。一只成年欧洲仓鼠的颊囊袋内可以容纳约30克食物。从每年的10月到第二年的3月，仓鼠进入冬眠。在那段时间里它们每隔5～7天醒来一次，吃掉一部分冬眠前储藏的食物。

欧洲仓鼠是一种夜行性动物，晚上活动，白天则躲在洞穴里睡觉，以避开野兽的攻击。欧洲仓鼠还是独居动物，领地意识极强，特别是雌鼠。雄鼠也有其残忍的一面——当那些独居的稚气未干的雄鼠们碰到一起时，通常会打作一团。每年的5月上旬，繁殖季节到来，这时雌、雄鼠才会寻找伴侣，成对交配。通常，仓鼠实行一夫多妻制。雄鼠会在田野里挖5～10个浅洞，为它们所追求的雌鼠提供庇护。不过，仓鼠的夫妻生活只有交配时的短短几分钟，雄鼠一旦播下“种子”，就不再与雌鼠缠绵，而雌鼠则独立承担照顾幼崽的责任。幼崽生长到大约20天后，就会被母鼠强行驱逐，开始独立生活。

欧洲仓鼠的种群数量曾经非常大，但在过去几十年，它们被当地农民看作对庄稼有害的动物而遭定时清除，它们的生存受到威胁，栖息地范围不断缩小。1993年，欧洲仓鼠被列为“欧洲最受威胁的哺乳动物之一”。据最新估计，仅有500～1000只野生欧洲仓鼠仍然生活在法国的土地上（或者在地表下，因为这些小家伙们90%的时间都在地下活动）。

导致欧洲仓鼠数量快速衰减的“元凶”是现代农业。几个世纪以来，欧洲仓鼠成功地与当地农民结成了一种共存关系。肥沃深厚的农田不仅为仓鼠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还特别适宜仓鼠挖掘稳固的洞穴，保护它们免受天敌的侵扰。然而，这种共存关系在20世纪70年代因农业机械化的出现而遭到破坏。在阿尔萨斯，由于集约化农业的出现，原来分割的小块土地变成了大片的农田，单一种植玉米也破坏了作物的多样化。这意味着，在7月收获季节之后，冬眠醒来后不久的仓鼠被直接暴露在一望无际的、光秃秃的农耕地面上，它们的天敌狐狸和秃鹰等则铺天盖地；而当仓鼠需要为冬眠而储藏食物时，地面却已经空空如也。

2007年，欧盟委员会以对欧洲仓鼠保护不力为由，向法国政府发出了第一次警告。2008年，法国生态部宣布投入50万欧元加强保护欧洲仓鼠，但欧盟委员会认为，这不足以遏止欧洲仓鼠数量下降的趋势，并向法国政府发出了要求保护欧洲仓鼠的最后通牒。在一份公告中说：“这种哺乳动物正面临灭绝危险，这是大自然向人类发出的一个信息，即我们正在毁坏生态系统，而这一过程将是不可逆转的。法国应该认真对待这个警告，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面履行保护自然的相关法规。”2011年，法国因不能保护仓鼠，受到欧盟委员会开出的1.7亿欧元的罚金。

目前，科学家正为保留欧洲仓鼠的“生命线”而努力——从莱茵河上游围绕贝莱森姆的农田到斯特拉斯堡南部地区，一小群野生仓鼠正紧紧地依赖着一块两公顷大的冬小麦田而艰难求生。科学家极力说服当地农民放弃集约化农业生产，种植更多仓鼠喜欢的农作物。他们还劝说农民们将收获期延后到10月中旬，以为仓鼠提供庇护场地直到它们进入冬眠；而作为回报，农民将得到政府的补偿。

2012年夏天，科学家在这片开阔的土地上放养了50只圈养仓鼠。一年多后，他们找到了47个新发掘的冬眠洞穴，其中大多数都是由圈养仓鼠在野外出生的子孙们挖掘的（那些圈养仓鼠也许已经消失了，因为这一物种很少能存活到两年）。仓鼠的洞穴通常斜着开口，洞口直径在7～9厘米之间，有几个入口，包括垂直的逃生通道。在洞口深处，胖乎乎的小家伙们可以蜷缩起来以躲避它们的天敌。夏天的洞穴比较浅，深约80厘米；冬眠的洞穴则要深些，在2米左右。冬眠的洞穴里还有几个储藏食物的通道。科学家在洞穴附近找到了仓鼠入住的蛛丝马迹，如挖出的土块、粪便和被咬过的麦穗。分析发现，在仓鼠的“食谱”上，野草籽和农民们种植的苜蓿占到4/5，一些无脊椎动物和小型哺乳类动物如野鼠等也在仓鼠的“食谱”上。

野生仓鼠的繁殖死亡率很高，达到80%～90%。科学家面临的一个问题是：人工圈养的仓鼠与它们的野生同伴相比，显然更缺乏生存常识，更容易被天敌捕杀。为此，科学家在田野上支起电网以防止狐狸进入。这样做收到了明显的效果。

为了监测仓鼠的繁殖过程，科学家对它们进行诱捕。某一天的下午时分，他们将几个诱捕箱放在不同的洞口，并用洋葱作为诱饵。第二天，他们在一个诱捕箱里发现了一雌一雄两只仓鼠。它们发出锯木头似的刺耳的摩擦声。雄鼠将后腿直立起来，同时将它的颊窝张开，整个头部变成一个椭圆形。它还露出黑黑的腹部，使自己看起来尤其庞大。让科学家心惊肉跳的是，这壮实的小家伙突然冲着他们发出愤怒的尖叫声。据当地农民讲，当仓鼠被赶到某个角落时，它们往往会突然高高跳起，高度可达1.5米。

科学家最关心的是野生仓鼠的繁殖。2012年，他们给放野的所有圈养雌鼠都安装了温度传感器，以监测它们的繁殖活动。如果一只雌鼠的信号连续三周都维持不变，就说明它在哺育幼崽。而这次捕到的这只雌鼠大约是在头2012年夏天出生的，因为它的身上没有安装温度传感器。为了维持种群的繁衍，一只雌鼠每年平均应该产3窝幼崽，这样能保证6只幼崽逃过天敌的捕食，得以存活。不幸的是，近期研究显示，它们现在通常都只产1～2窝。

科学家还对仓鼠的生物节律进行了研究。生物节律是指生物体内由生物钟控制的在生理上或行为上的周期性变化。仓鼠在冬眠时，为适应洞穴环境，会将自己的体温降到1.9℃。然后，它们慢慢地从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开始进食，然后慢慢地降低体温，再次进入冬眠。研究发现，一些人为因素正在干扰仓鼠的生物节律。仓鼠通常在4月份醒来，但要到5月份才进入繁殖期——浪费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可以产一窝幼崽啦）。仓鼠的冬眠准备工作也太早，浪费了太多的繁殖时间。科学家推测，仓鼠的生物钟或许受到了光污染和庄稼覆盖不足的影响，使得它们要么冬眠后在洞里呆得太长，要么过早地进入冬眠。

在阿尔萨斯，自2000年以来，欧洲仓鼠已经从它们4/5的活动区域消失殆尽。目前，法国野生动物协会正在进行拯救野生仓鼠的工作。幸运的是，农民们都同意在自己耕种的土地上放养这些圈养仓鼠。现在，科学家对改变当地人对仓鼠的态度充满信心。他们将拍摄的一段仓鼠妈妈和它的宝宝的视频播放给一位年长的农民看。后者看后说：“仓鼠将我带回到了欢乐的童年时代。”其实，法国农民不想因成为欧洲仓鼠杀手而声名狼藉。

欧洲仓鼠档案

体重：雄鼠160～550克，雌鼠100～360克。

体长：雄鼠20～27厘米，雌鼠19～24厘米。

尾长：4～6厘米。

外形：比家养仓鼠硕大结实，身体呈综色杂白色，腹部黑色。

饮食：仓鼠的饮食80%是素食，包括植物的种子、根和茎，也取食昆虫、蚯蚓、老鼠和其他小型脊椎动物。

生长周期：每年10月到次年3月下旬冬眠。4～5月雄鼠与雌鼠进行一夫多妻繁殖。受精18～20天后，幼崽出生。一只雌鼠一年产2～4窝幼崽，每窝5～7只。幼崽的断奶期大约为3周。

栖息地：生活在欧洲西部大面积的农田上，开阔的荒原和草地里。

状况：很少受到关注，在很多地方数量都在减少。

圈养繁殖仓鼠

在圈养繁殖中心，雌性仓鼠的笼子码放在雄性仓鼠的下面，以便它们适应后者的信息素，但交配发生在一个中立的笼子里。在交配前，工作人员需要观察每对仓鼠是否能结成和谐共处的伴侣，否则它们之间会互相攻击。

仓鼠的发情期为3周。幼崽离家分窝之前，仓鼠妈妈会哺乳、照顾它们3周左右，以避免这些精力充沛的小家伙们抓伤彼此。同时，工作人员也在为放野这些圈养动物做准备——让它们吃苜蓿和蚯蚓，以适应野外的食物。

每隔四年的5月份，放野500～600只圈养仓鼠。科学家希望它们能够在自己独立生活的第一个夏天里在野外繁殖，以壮大野外种群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