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桃花
简介:她是他新来的特助,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他吓得从椅子跌落,“怎么这么丑?” 可却渐渐被她的淡然气质所吸引,喜欢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他觉得她丑,却还是无可救药爱上她。
①
人事调令发下来,竟然是将花容升上去了。
其实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长得实在抱歉,若论嘴巴以上,勉强算是普通姿色,不过一口龅牙却生生将她划到丑女行列。
格子间的女同事拈酸吃醋:“恐怕是生了这副模样才坐上总经理特助的位子吧。”
总经理常自在是名副其实的太子爷,接掌公司不到一年,其果断凌厉的处事手段和天人贵胄般的风华气度俘获了写字楼里大半女生。多的是近水楼台、麻雀变凤凰的心思,再不济,近距离花痴一下也是好的。
不想花容成了幸运儿。
她以为至少常自在知晓自己的模样,觐见那天特地换了簇新的套装,还化了淡妆,以期留个好印象。
不料一进办公室,常自在就从老板椅中弹起:“怎么这么丑?”
花容抽了抽嘴角:“总经理果然直爽。”
原来并不是常自在升的她,董事长自称阅人无数,觉得花容堪当大任。仔细想来,老头子最中意的怕是花容正气凛然的样貌。
常自在不待见她,若不是一大堆事情压下来忙得焦头烂额,恐怕就要着手换掉花容。特助这个位置,除去薪水上调百分之三十,更拥有独立办公室,手底下多了两三人使唤,花容着实贪恋。
她打起精神,决意把握机会好好表现,势必将常自在那点儿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第二天就有一个大客户,常自在极为重视,原不想带她去的,但她将各方面资料准备得太充足,实在是有利拍档。
常自在嘱咐她:“稍微打扮一下。”
看他的眼神,若是能把她的龅牙敲回去是最好不过了。
她花了两个小时收拾自己,结果常自在的第一反应还是皱眉,许是他终于考虑到女孩的自尊,将话说得十分委婉:“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花特助没有用心。”
花容低头看自己一身裁剪妥帖的米色套装,很是无语。
因时间充裕,常自在带她去附近商场重新打扮。一连换了好几身,可没有一件让常自在满意的。她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常自在也看得眼花缭乱,挥手道:“算了,还是穿你原来那套吧。”
估摸着终于认清事实,不是衣服有问题,而是穿衣服的人有问题。
开车去酒店的路上,常自在不断通过后视镜端详她,目光明显到她若装成没看到就太虚伪了。
“总经理为什么老看着我?”她问。
他满腹忧愁:“我要这样不停地看你,才不至于突然看到你时会吓一跳,不知道待会儿谭总看到你会是什么反应?”
花容其实口齿伶俐,不过常自在的话常常让她接不下去。又不是刻意挤对她,他是发自真心地觉得她丑。
谈判倒是顺利。谭总虽是生意人,闲暇之余对闺阁刺绣十分着迷,家中收藏更是不计其数。恰恰花容懂得一二,还答应亲自绣一幅仕女图相赠,哄得谭总合不拢嘴。
常自在对她刮目相看,趁着宾主尽欢凑过来说:“你懂得倒是不少。”
花容也不谦虚:“除了长得不行,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她这样有自知之明,常自在忍不住笑了。
花容暗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饭碗算是保住了。
②
刺绣不是件容易的活儿,既费时间又费精力,稍有差错便要重新来过。
花容百忙之中摊上这个差事不是不劳心的。熬了几个晚上,黑眼圈和小细纹通通爬上来。对着镜子不免自怨自艾:“这下恐怕更加难看了。”
常自在现在却已重视她的能力多过容貌,各种疑难杂症抛下来,花容每天累得像条狗。
这天她在车上睡着了,并不是缺乏自制力,实在是常自在的开车技术好,再颠簸的路都开得四平八稳,车里又开了空调,就把花容的瞌睡虫给引出来了。
她是被常自在接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车子停在路边,常自在脸上挂着少有的阴沉:“三十万?他们倒是算计得好,当真以为我怕了吗?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们一分钱都休想拿到。”
她鲜少见他这样子,约莫是真的恼了。
这件事花容知晓一二,为的是一个项目的招标,几个竞争公司联合起来说愿意退出标会,只要给出合适的价格,不想竟是这般狮子大开口。
他们是狮子,常自在也是狮子。旁人很难将他与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狠戾形象联系到一起。怪他生了副好皮囊,偶尔调笑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实际他是蛰伏的百兽之王,早就伸出利爪伺机一击即中。
常自在打完电话冷不丁回过头来,堪堪同花容的目光撞在一起。她自觉偷听上司讲电话不是件光彩的事,颇有些尴尬,他倒是完全不在意问:“天天熬夜?”
花容道:“不然哪里有工夫完成谭总的刺绣?”
她如实相告怀着一点私心,一是体现她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二是指望常自在给她发点加班费。
他素来体恤下属,若是加班,加班费一定少不了,茶水糕点宵夜更是不会落下。
“以后把刺绣带到公司做,算工作的一部分。”
花容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既然常自在开了金口,她也就不客气了。回去之后就把刺绣的物什收拾了一大箱子,第二天大摇大摆搬进办公室。
特助的办公室虽有窗帘,但为了表示对总经理的尊重一般不会拉上。所以常自在经过时,便能看到花容一派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专注着手里的一针一线。
这样传统娴静的画面他从来没有见过,起初觉得新奇,慢慢也能感受其中的情趣。商界的尔虞我诈叫人喘不过气来,驻足观看一副绣图的诞生成了绝佳的休憩方式。
花容的脖颈生得好看,垂下去犹如一只优雅的丹顶鹤。有时常自在也会抱着欣赏的态度,直到花容抬起头朝他咧嘴笑。
那段时间花容怀疑常自在暗恋她。
“他偷偷看我刺绣,等我发现时还一脸惊吓。”
花容分析得头头是道,对面抱着可乐啜吸的寂寂毫不客气地打击她:“低头是美女刺绣图,抬头是狰狞龅牙妹,剧烈的反差他能不惊吓吗?”
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过对她容貌的否定,前几日还大方地对她说:“怎么不考虑去矫正牙齿呢?许你公费报销。”
她挣得不少,自然承担得了这笔费用。只是已经都这把年纪了,牙套一戴便得一两年光景,到时吐字不清少不了影响谈判桌上的表现。
花容不敢冒这个险,况且女孩的心底总存着一丝美好的幻想: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爱上的是她的灵魂。
③
寂寂对她这个想法颇为不屑,她和花容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没有职场女性的干练和精明,似一只小白兔,生来便是依附男人而活。
她不止一次教育花容:“变成美女找个有本事的男朋友,谁还管你谈判桌上赚多少?”
不不不,花容虽然不自卑,但从小到大异性的冷落使她缺乏安全感,她重视事业胜过一切。
寂寂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是是是,最好你找个富二代男朋友,连我一同养着。”
这话倒是应验了,花容也没想到常自在喜欢这种类型。
她和寂寂逛街时遇到常自在,他不是那种把特助当成私人助理使唤得团团转的上司,花容还是第一次在休息日见到他,他穿得比较随意,简单的米色粗线毛衣衬得他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温和。
他过来和花容打招呼,一点架子也没有。
寂寂见到常自在时已经眼前一亮,待得花容一声“总经理”喊出口,眼眸更是晶晶亮。
常自在很中肯地说,“花特助这样倒是比写字楼里好看一些。”
他果然时刻关心她好不好看,其实她今天不过是穿了很休闲的卫衣,大约看上去年轻不少。
花容少不得也委婉地拍了下常自在的马屁:“总经理和在写字楼里一样好看。”
他笑了笑,回到他的朋友中间。
这样的邂逅,好像也没见他对寂寂另眼相看。
唯有寂寂剃头担子一头热:“哇,你们总经理的美貌果然名不虚传。”缠着花容要手机号码和生肖星座与喜好,与写字楼的花痴女一般无二。
过了几日寂寂兴冲冲地告诉她:“花容,我把你们总经理拿下了。”
她吓了一跳,觉得常自在也太没节操了,他的前几任女朋友无一不是身材火辣、明艳张扬的千金小姐或电影明星,寂寂不是不漂亮,只是同这些人比似乎又差了一截。
好朋友和顶头上司交往,花容不仅没有与有荣焉,反觉时刻头悬利剑。若是哪一天常自在甩了寂寂,她夹在中间岂不是很难做人?
富家公子哪个不是谈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女。偏偏寂寂没有这方面的危机意识,还大张旗鼓请她这个媒人吃饭。
包间订在公司惯常接待客户的酒店,这种情况下和常自在吃饭,花容不是不别扭的。
他对这样的场合应对自如,话不多但不冷场,大多时候听寂寂和她天南海北地胡侃。花容偷觑他的神情,就好像和在办公室里没两样。
趁着寂寂去卫生间补妆,花容鼓起勇气问:“总经理喜欢寂寂吗?”
“还好。”
这算什么回答?
又问:“会好好对寂寂吧?”
“应该会。”
花容第一次发现常自在也有让人吐血的本事,她不好意思追根究底问更多问题,省得落个多管闲事的罪名。
变故发生在一个星期之后。
花容绣的仕女图接近尾声,独缺了一种夜光绣花线。正赶上常自在去苏州开会,花容便托他寻了带回来.
此次行程花容不在队伍中,招标会在即,各界人士蠢蠢欲动,她被留下来坐镇大本营。给常自在看了样式,交代了价格,他不知怎的临时改变主意:“你和我一起去吧。”
花容措手不及,什么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匆和常自在赶往机场,顺口问:“寂寂来送机吗?”
④
花容不关注常自在的私生活,不知道他已经好几日没和寂寂见面。常自在也没打算隐瞒,直言不讳说:“我们分手了。”
她当即就愤怒了,常自在骨子里果然离不了公子哥儿猎艳的陋习,这分明就是玩弄女性,玩的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冷笑:“还以为总经理同刘三少杨大少这些人不一样,原来是我高估总经理了。既然抱着玩玩的心态,何必将魔爪伸向寂寂这样清白的女孩……”
“是寂寂把我甩了。”
“你们圈子里多的是……”讨伐的声音戛然而止,“什么?”
常自在扬眉,看不出其他情绪:“说是我们俩性格不合,受不了我闷骚又没有情调。”
所以,失恋的是被写字楼女生们捧为天人的总经理大人?
花容呵呵笑了一阵,终于憋出一句安慰的话:“天涯何处无芳草。”
却并不见常自在有半分失恋的失魂落魄,顺着她的话笑道:“我现在知道我在花特助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窘迫不已,又说不出讨好的话,脸涨得似煮红的虾子。亏得常自在算是心情好,不与她计较太多。
可失恋又怎么会心情好呢?都怪飞机上没有打发时间的消遣,花容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寂寂提出分手你就没挽留一下?”
他把报纸一折反问:“为什么要挽留?”
好吧,睿智聪慧的总经理在这方面的难以沟通也不是第一次展现了。花容问得更加直白:“当初不是因为喜欢才和寂寂在一起的吗?”
“是她追我,我觉得她没什么不好就同意了。”
如此漫不经心的回答是足以击败花容强悍的内心的。写字楼的女生如果知道常自在这么好追,大约都后悔莫及。
花容老实不客气:“还以为总经理对女朋友有严格要求,没想到是来者不拒。”
常自在淡淡地扫她一眼:“也不是来者不拒,换了你这样的追求者我就不会同意。”
“……”
算他狠。
花容这辈子就没主动追过男生,当然也没有男生追过她。
对常自在,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实在是太过优秀的男人,生于富贵之家,却没有时下纨绔公子的恶习,有能力,性子也算谦和,拿到哪里都是完美先生的楷模。
可她也仅限于动动心思,常自在就像她贴在天花板上的明星海报,是闲暇时聊以怡情的。
不过也不知道哪根心弦忽然撩动,也许是常自在的话给了她一点刺激,或许是她内心早就蠢蠢欲动想以另一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又或许是长久以来平淡如水的情感生活给了她孤注一掷的勇气。
花容成了常自在的追求者,并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
就像漂亮的女孩遇到霸道的男孩向她宣布:“喂,我打算追你了。”
对花容准备怎么追求他,常自在不是不期待的。花容在他心中多少带点传奇色彩,职场中多的是才貌双全的精英,而她却能以无盐之貌得到董事长的青睐,可见她有多优秀,想来她追求人也必有其过人之处。
不想却是将她高估了。
下榻酒店后,既没有俗套的投怀送抱也没有贴心的嘘寒问暖,就连第二天他睡过头错过酒店的早餐,也没见到零星半点的爱心早餐。
他确实饿了,又懒得出去。花容的房间在他的隔壁,走出去就看到她窝在露台的帆布椅中校对文件。
常自在给了她一个机会:“花特助,我饿了。”
结果花容丢给他一桶泡面,在常自在半晌没有动静后,又慷慨地丢过来一根火腿肠,真正叫他哭笑不得。
⑤
他是不吃这些东西的,胡乱叫了外卖,结果难吃得要死。随便应付了几口,下午开会的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不容易捱到会议结束,主办方倒是准备了隆重的晚宴,热情得不得了,不等他往肚子里塞点东西,就一个轮着一个来敬酒。
“常总肠胃不好,这些我替他喝了。”
花容的动作又快又利落,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酒杯就已经空了。
气氛不是不微妙的,饭局上不乏英雄救美的举动,这般颠倒过来却是少见。对方想要调侃一句美女救英雄,瞧着花容的样子又说不出口了。
她笑意盈盈举杯:“干了。”
再潇洒到底驳了常自在的面子,一个大男人要女人挡酒传出去总归不好听。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花容也不是看不出来。
其实她的酒量算是不错,虽没有千杯不倒的海量,但喝个一斤白酒倒还撑得住。
常自在不给她好脸看,她唯有装喝多了,回酒店的路上昏昏沉沉闭目养神,他一边开车一边咬牙切齿:“原来这就是你追我的方式。”
她不敢搭腔,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她本就是好意,开会那会儿听到他肚子咕咕响,猜他没吃多少东西。空腹喝酒会伤身,她自然自告奋勇,独独忘了男人的自尊。
但常自在不知怎的心情就好了,自顾说:“亏得你酒品好,不撒泼不说胡话,不然样子更丑。”语气里已然带了笑意,“看在你没有追男人的经验的份上,我姑且原谅你了。”
车子开进停车场,花容陡然闻到常自在身上独有的气息,近在咫尺。
“不知道亲你的话会不会磕到牙齿?”
随着这声喃喃自语的疑惑,花容唇上顿时温软。
常自在,也喝多了吧?
本来顾虑他扛不动她,这个时候悠悠转醒最合适不过。可他来了这么一下,花容打死也不敢醒了,由得他大汗淋漓地将她扶上去。
这一觉心怀鬼胎睡得一点也不踏实,花容很晚才进入梦香。
闹钟响也没听见,睡得昏天黑地,忽然想起约了车子下乡。夜光绣花线市面上罕见,常自在打听到乡下有家绣户自产自销,十分难得。
于是他连忙去拍常自在的房门,他却不在房里,早被请过去晒日光浴了。三五个穿比基尼的美女围在一旁说笑,看上去很是惬意。
其中一位见了寻过来的花容掩嘴笑道:“有这样一位特助在身边,常总的女朋友大可放心了。”
拐弯抹角不过是讽刺她的容貌,她宿醉刚醒,睡眼蒙眬,蓬头垢面,确实叫人不忍直视。左右这些话花容听惯了,落落大方由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
倒是常自在慢慢收敛了客套的笑说:“我的特助虽然长得丑,但我不喜欢除我以外的人对她评头论足。”
话说得不中听,但到底是维护她,花容便借着常自在的面子狐假虎威了一番。
一出去常自在就松了口气:“还好你找过来,我正愁没法子脱身呢。”
她想起昨天晚上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一时疑心是幻觉,但唇上的灼热仿佛一直存在,连带和常自在坐同一辆车也成了艰难的事。
下乡的车很是简陋,路又崎岖不平,她很容易碰到常自在的手指和肩膀,全身肌肉都僵硬了起来,常自在终于发现她的异常:“你没事吧?”
她连忙道:“没事没事。”
好不容易买到绣线,回程的路上车却坏了。
司机道:“我下去看看。”
然而他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车门锁上。
花容大惊喝道:“你干什么?”
他看向常自在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常总,我们老总说了,既然你不肯合作,大约是对招标会没有兴趣。等招标会结束,自然放你们出来。”
他说完扬长而去,花容已是急得不得了。
明天就是招标会,为此他们倾注了太多心血,若是错过,将损失惨重。
常自在倒镇定得多,老神在在地将手臂枕到脑后:“即使我们赶不回去,这个项目也一定是我们的。”
花容嗅出一点端倪:“你已经安排其他人参加招标会了?你早知他们会对我们下手?”
“这种事圈子里的人心照不宣,早默认了这样的潜规则,我偏要曝光媒体,让这些不劳而获的吸血鬼赔了夫人又折兵。”
“曝光媒体?”
常自在说:“明天早上会有媒体过来,我们两个被困车中数个小时的事情会见报。”
花容倒吸一口凉气,他安排好了一切,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原是安排徐秘书同我演这场戏的,但毕竟孤男寡女,若是媒体乱写花边新闻岂不麻烦?想来想去,花特助最合适不过了。”
是是是,她长得丑,不会有人往那方面想。
⑥
花容是绯闻绝缘体,就算和常自在于狭窄的空间里度过漫漫长夜,她也没有产生任何风花雪月的念头。哦不,或许是有的,但早被常自在给一棍子打死了。
唯一的意外是她的胃病犯了,之前喝了许多酒,又急匆匆下乡来,什么东西都没吃,这会子胃痛得厉害。花容蜷在座椅上面色发白,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常自在从她包里找到胃药喂她吃下,却仍然没有起色,然后他就吻了她。
疼痛得到了转移,花容结结实实被他给震惊了。
常自在懊恼不已,知道事情终于失控了。
如果不是她一副痛不欲生的可怜样,他还不至于这样方寸大失。
其实他一直掩藏得很好,她太特别,他没有办法不注意到她,明明长得不尽如人意,偏生有种淡然的气质。
在成为他的特助之前,他们的交集仅止于偶尔的工作接触,他没有利用工作之便增加这种接触。
喜欢花容,让他有轻微的羞耻感。
有位朋友说,喜欢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旁人通通觉得她丑,唯有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不不,事实不是这样的。
最高境界是和旁人一样觉得她丑,但仍然不可救药地喜欢她。
是老头子老奸巨猾发现的蜘丝马迹,冷不丁把她调上来专等着看好戏。他不是不理智的人,虽然辛苦,到底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状态。
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吻打破,他暴露了自己。
花容瞪大眼睛看着他,常自在听到自己的声音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花容,我们交往吧。”
此时此刻,她很敏感地察觉到这个男人对她的微妙感情。
她告诉自己,这是唯一的机会。
五秒钟后,花容点了头。
但花容和常自在并不是正常的交往,没有人知道花容是常自在的女朋友。
女特助和总经理被困车中数小时的新闻上报后,公司的八卦精们少不得议论一番。或是说可惜了良辰美景,或是说近水楼台不是所有人都适用。
常自在听到这样的议论后,没有任何表示。
他们会吃饭逛街看电影,前提是避开认识的人。
有一回在餐厅遇到同事,他镇定地解释:“我和花特助有公事相谈。”
其实他们点的是情侣套餐,稍微有心就能发现。但没有人会去想那种可能,花容不可能符合他的审美观。
他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既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不用面对他人的诟病。也许是花容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花特助,进来一下。”他按下话机,“我要看这个季度的业绩报表。”
她把报表送进来。常自在扫了一眼后兴致勃勃地问:“晚饭想吃什么?”
他们总是利用这样的间隙讨论下班后的节目。花容想了想说:“我做饭给你吃。”
是呀,她说过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还未曾见识过她的厨艺。
下班后她先买了食材回家,他随后赶到。
做的都是他钟爱的菜肴,拔丝香芋、鱼香肉丝、梅菜笋干和奶汤鲫鱼。一一端上桌来,她自信满满:“请君品尝。”
⑦
饭后猜拳,他输了,只好乖乖去洗碗。
花容倚在门边看他系上围裙若有所思,他埋怨她:“也不来帮帮忙。”
她微笑,仿佛是某种铺垫。但他只觉得她的脸真丑,整副牙都快飞出来了。这么丑他还喜欢她,常自在正想寒碜她两句,忽听见她说:“常自在,我们分手吧。”
水声太大,常自在以为自己听岔了。
花容又重复一遍:“常自在,我们分手。”他看着她,她眼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神情,她说,“我不喜欢懦弱的男人。”
懦弱?他十六岁独闯纽约,十八岁强拉赞助,二十岁在谈判桌上威震群雄,二十五岁圈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名字也胆战心惊。
可她居然说他懦弱!并且当成分手的借口!
常自在气冲冲地甩门而去,楼下有散步的居民,纷纷朝他侧目。他这才想起自己还系着围裙。粉红色维尼熊,是他和花容花了一天时间在网上淘的。
越看越觉得娘娘腔,常自在一把将围裙扯下来,又踩了几脚方觉得解了恨。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曾经的模特女友闹别扭之际最爱将这句话搬出来,他从来都懒得搭理。每每数小时后她便打来电话求和。他厌倦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但常自在决定给花容一个机会。
不过放在床头的手机一晚上都没有响,早上对着镜子刷牙,等了一晚上电话的他几乎睁不开眼,厚重的眼袋和黑眼圈都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他戴上墨镜去公司。公司大堂里,三两员工聚在一起讨论写字楼的最新八卦。
“开发部的娜娜,听说甩了她那位高富帅的男朋友。”
“娜娜?脸上长胎记的那个娜娜?她脑子进水了啊。”
“要是我早甩了那男人,从来不将娜娜介绍于人前,诸般借口说穿了就是介意娜娜的相貌。”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常自在的身影并未令热烈的讨论停止,他是员工心中通情达理、性情温煦的好老板。
众人一一同他打招呼,惶恐地发觉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严厉呵斥他们:“上班时间禁止闲聊,公司条规都丢在家里了吗?”
没有人敢提醒常自在公司条规里没有这一条,因为老板看起来真的很不爽。
常自在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
他算是知道花容的想法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这般遮掩不过是不想成为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为他也为她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常自在一定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心虚的表情。
他呼花容进来,手指伸出去却硬生生停在半空。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小肚鸡肠,他为什么要先搭理她?算了,也许她内心有小小的自卑……
常自在纠结半晌,直到秘书进来送会议资料,顺便告诉他:“花特助休假一天,让我接手今日的工作。”
莫非她躲在家中以泪洗面?常自在暗喜,面上不动声色:“休假?”
“听说朋友今天要介绍对象给她认识。”
也就是俗称的相亲。
常自在嘴角一抽,差点中风。他就不信这世上除了他还有哪个奇葩会看上花容。
⑧
奇葩是位IT精英,大张旗鼓追求花容,不提送花送草殷勤备至,仅他这一高调便将常自在打败。
花容人逢喜事精神爽,公司上下说她越来越漂亮,闲聊间历数她的各种优点,称她和IT精英郎才女貌。
常自在为拥有这样一群高素质的下属而骄傲,他以为他们会碎嘴贬低花容,就像当初花容被提拔上来一样。
这女人真沉得住气,仿若与他毫无芥蒂,常自在心里便不舒服了。
在电梯里狭路相逢,隔着人群,她公式化的微笑。待得人群鱼贯而出,电梯里剩下常自在和花容,常自在忍不住说:“那人不会是你故意找来气我的吧?”
花容敛了笑,表情有几分严肃。
“你为什么喜欢我?”她大言不惭地问,“你既能喜欢我,那别人又为什么不能呢?”
不愧是谈判桌上的高手,一针见血,他竟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
花容眼底的执着分外显著,电梯十几秒的升降因为她而变得格外漫长。
常自在忽然有些明白她在爱情中的坚持,如果一个男人羞于以她为荣,要来何用,花容的自信足够匹配一个勇敢的男人。
“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证明我不是个懦弱的男人。”
花容得寸进尺:“别让我等太久,我很抢手的。”
常自在被逼得咬牙切齿,这丑女是他的克星。
第二天的晨会非比寻常,往日由各部门主管轮番上阵,今日却换了常自在亲自主持。
这位写字楼里众姑娘觊觎的常总经理说:“我爱上了我的特助,花容。”
他只说了一句话,却轰动了整栋楼。
众人奔走相告,羡慕有之,嫉妒亦有之,这件事带来的最大影响是大家又相信爱情了。
花容宠辱不惊,在常自在以为圆满大结局时云淡风轻地说:“喜欢我就来追我,让我看看你比其他追求者优秀在哪里。”
常自在若不是承受能力强,早一口热血喷出来。
他怕是永远也赢不了花容。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丑人有好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