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自然与科技的对话

2014-08-29 19:10:07裴燕
IT经理世界 2014年16期
关键词:罗纳德梅斯气泵

裴燕

这些声音装置看似复杂,在冰冷的机械构造之下,控制声音演奏的却是自然界的元素,比如风、植物、树木等,它们为作品的呈现结果带来了不可预料和无法掌控的因素,由此展开一场自然与科技的对话。

荷兰艺术家罗纳德·范·德·梅斯(Ronald van der Mijs)创作的《一个生命的时光胶囊》是中国美术馆第三届国际新媒体艺术三年展“齐物等观”中最吸引观众的作品之一。它的外观是一个白色薄膜构成的巨大球体,无数的塑料管线密布其上。构成球体的薄膜其实是无数个塑料袋,它们6个一组拼在一起,构成严谨的六边形蜂窝结构;而塑料管线的尾端则全部汇集在球体的一侧,像是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与一个气泵相连。

这是一件可以“生长”的互动雕塑。气泵通过塑料管线向每个塑料袋充气,当这些塑料袋被吹胀,整个球体也膨胀鼓起,当气泵停止充气,塑料袋内的气体慢慢泄掉,并发出挤压爆裂的声响,球体也渐渐萎缩。整个过程如同这件人造生命的生长衰落,塑料袋仿佛就是它的细胞,而塑料管则是输送养分的血管。

气泵充气与否取决于现场环境与观众的动作。当感应到周围观众的走动,气泵开始为胶囊充气,使之逐渐生长成一个完整饱满的形态;但如果周围一直很安静或观众保持30秒以上静止不动的状态,气泵就会停止充气,胶囊会逐渐向下萎缩回落——这意味着如果多人同时在观看作品,大家必须要通过沟通协商来动作一致地保持不动才能看到胶囊的萎缩并听到塑料袋发出的声响。所以,这件作品带来的不仅仅是作品与观众的互动,还有观众之间的互动。但不管怎样,观众的参与构成了这个消长交替的生命过程,人由此成为“自然”进程中的一部分。

“自然”一直是范·德·梅斯艺术创作中的主题。《一个生命的时光胶囊》的灵感就来源于列当科植物Lamourouxe Viscosa的种子,这种开花植物没有叶子,缺乏叶绿素,需要寄生在其他植物的根上。它的种子被称作“气球种子”,具蜂窝结构,是一种典型的靠风传播的种子,能被风带到遥远的地方,提升了它们找到新宿主的机会。这种种子的巨大生存技能和它奇妙的如同建筑一样的蜂巢结构启发了范·德·梅斯。“一个以求生包形式乘风而行的气球种子。这使得它们能够在干燥状态下存活很长一段时间。它对我们文明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种子的收集是农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它给了我们种植农作物以及系统地重复这个过程的能力。”

这个气球种子的装置最初是范·德·梅斯受阿姆斯特丹附近一个公园的委托而制作的。这个公园建于上世纪70年代初,为荷兰第一届花卉博览会(Floriade)而造。“这让我认识到去做一颗种子很重要。如果不收集种子就不可能建造出一个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植物和树的花园。”

“事实上,我做的新作品经常都与展览空间所在地有着很强的联系。”范·德·梅斯曾经是一个建筑师,但他发现与设计具有功能性的建筑相比,他喜欢更具观念性的创造。制造自动化的艺术装置能够满足他的这种需要。而他的那些专门针对展览地点而创作的作品总是紧密地联系着当地的历史、文化和社会生活。他的声音装置作品《再为我演奏一次,烟城》是为荷兰埃因霍恩早年的雪茄产业而做。这件造型奇特又复杂的作品发出的声音是由手工卷制的雪茄来控制的,装有雪茄的活塞会随着雪茄燃烧和烟灰掉落而上下运动,从而控制一个类似竖笛形状乐器的吹奏效果。每根雪茄都因其自然状态和传统制作方式而具有自己的特性,有着各不相同的燃烧率,使吹奏出的声音完全不可预料。这个燃烧的雪茄的声音艺术作品可被视作向这个城市早期的烟草业以及它的数千名手工艺人的致敬之作,一曲追忆缅怀手工时代的挽歌。

范·德·梅斯的作品中的声音、空间和材料包含着隐喻的和观念的处理。《一个生命的时光胶囊》中的塑料袋象征了商业社会和消费时代,对多而无用的商品的追逐似乎成为人们的一种生存必需。范·德·梅斯期望借由“种子”发出的爆裂声能唤起公众对于这种生存方式的思考。他的声音装置在看似复杂冰冷的机械构造之下,传递出作者有关自然与科技抑或自然与文化的关系的思考。范·德·梅斯为荷兰北部的奶酪之城阿克马(Alkmaar)的Overstad地区创作的《单性结实》(Parthenocarp)是一个以黄瓜生长控制的声音装置,构造像一个手摇风琴,声箱上的钢绳随着黄瓜的生长而演奏出不断变化的音符。这种“单性结实”的黄瓜是现代温室种植的产物,以不保留雄性花朵的方式,使黄瓜不通过受精过程而只用雌性花朵来孕育果实。这件作品象征了Overstad从一个农业区转变成工业区的过程,“反映的不仅是与建造环境相关的变化,同时包括了围绕它的议论、怀疑和来自居民及反对党的异议。相似地, 单性结实系统的和声在展览过程中缓慢地改变,发出不同的乐音与噪音。”

在生活不断加速的科技时代,范·德·梅斯却试图要借助令人无法掌握的自然界元素让世界慢下来并仔细聆听。这些被带进作品的自然元素以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控制着装置的发声,如同在与现代科技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对话,它们不仅显现出自然的力量,也挑战着观众的耐心和信心,由此唤起他们对于人-自然-科技的思考。

记者:在《一个生命的时光胶囊》中,为什么你要让观众参与来让“种子”生长和衰退?

罗纳德:我所有的艺术品是一种类似自然和科技的共生现象,结合了生长和衰退的自然过程。自然进程是我的装置作品的一部分和主题,它决定了作品的节奏、时间和特征。在作品中,人与机器、自然与文化之间的平衡是最重要的。

记者:为什么要使用塑料袋来做这件作品?这背后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或理念吗?

罗纳德:原因有几个,其中之一是这种特殊的塑料发出的脆裂声,但更重要的是它充满了气之后像细胞一样。植物和树木也是由细胞构成的,如果在显微镜下观看它们,这些细胞看起来很相似。塑料袋跟种子非常相似,它们都与生存技能有关。作为一个消费者你需要一个塑料袋来装日常生存所需要的东西,而种子也是一个生存包,直到它成长为一棵植物或树。

记者:这件作品想表达的对消费者心理状态的评论是什么?

罗纳德:当你认真聆听这碎裂声,它就像雨后森林中雨水滴落的声音,产生了几乎是冥想的感觉,有点像是催眠。“现代的”消费者有不停地购买东西的需求,日常生活中的混乱和匮乏的感觉必须要通过购买一些新东西来获得满足,去买一些你并不需要的东西。这个过程不断重复,因为这种满足感并不持久。现在这并不是一种谴责而更多的是一种观察。此外我们的经济是建立在这个之上的。精美的广告让我们感觉我们需要所有这些事物,这是完全与自然对立的。所以,通过让观众们彼此互动以及让他们与这件作品互动,我试着创造一种对所有这一切的理解,不仅是通过消费这件作品,也是用一种真正人性和自然的方式来与之联系并回应它。

记者:自然一直是你的艺术创作中的一个重要主题,你想要传达什么样的理念?

罗纳德:我想向观众展示我们在这个越来越多的科技让一切事物都不断加速的现代社会中如何对待事物的另一面。我们认为我们可以掌握一切。我的兴趣中特别包括了人们如何从科技发展中回应自然与环境要素。自然自有其秩序、时间与节奏。每件作品都对声音、空间和材料进行了隐喻和观念的处理。为这些作品在高科技的细节设计、建筑的和机器似的特征之外赋予了一种叙事特性,让它们得以超越它们单纯的科技化的自然,并质疑我们的行为在多大程度上是被限制的。

记者:你以前是从事建筑设计的,是什么让你转向从事自动装置艺术作品?

罗纳德:我想自由地做任何我想做的设计。我曾经有过的一些新想法与我作为设计师的实践并不合拍。此外,我也很怀念用自己的双手来试验各种新想法,在工作的同时让事物生发,而不是提前设计好一切。所以我决定改变自己的职业生涯并开始制作装置、雕塑和声音艺术作品。我在艺术创作中工作和发展新观念的方式,与我作为建筑设计师时的工作方式仍然是一样的。

记者:你的大部分装置作品都会发出声音,你是否有音乐方面的背景?为什么声音是你的艺术的一个重要部分?

罗纳德:当我在2000年开始当代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时,我想创造只使用声音的建筑。所以我录了自然界的各种声音,把它们编辑成声样。通过这些新创作的声音,我做了一些音景作品。但是3年后,我对这样的结果不再感到满意。因为那里只有扩音器,而且要感受这些声音作品你必须要听上好几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我的经验是,观众非常没有耐心。这就像看一段艺术视频,如果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完,大多数的人会看一小会儿就跑掉了。

我慢慢地开始制作能发出声音的装置。通过这种方式,观众可以发现它是如何工作的、声音从何而来、如何产生,同时对每个观念而言,装置本身也因为它的材料、形式和科技而变得重要起来。声音成为作品中的第4个维度。几年后我开始利用自然元素来做更慢速动作和产生声音的装置,这些自然元素有它们自己的速度以及不可预料和无法掌控的因素。对此而言,声音太完美了!另外我使用声音的原因是人们和它有一种强烈的联系。当观众看到我的一件装置作品,他们立即就想要听一下,看看它是如何工作的。有趣的是,因为我所有的装置都是由自然元素来控制的,所以也就不可控,因此这要求观众要有耐心,去思考生命、消费的另一种方式,感受我们做事的方式和我们生存时代的巨大速度。自然有其自身的速度和特征。我的作品慢慢地发展成一种自然与文化的共生。(更多作品及艺术家信息请登陆www.ronaldvandermeijs.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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