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白衣少年都会长成庸俗的胖子

花崖

十五岁之前，我是个圆乎乎的女生。有天我上体育课忘拿水了，返回教室便听见班里的几个女生说，那个胖子陈西西啊，她的胳膊和我的腿一样粗。自此，我立志减肥。

高一一整年，我每天吃很少的饭菜，这惹得陈大强很不高兴。陈大强是我爸，也是个胖子。陈大强平时很唠叨，也很邋遢，他自己穿得灰突突的，也总给我买灰突突的衣服。我喜欢的那些颜色鲜亮、款式夸张时尚的衣服，基本被他排除在考虑之列。

为此我进行过抗争，拿过那本他偷偷拜读的《教你如何与青春期孩子相处》的书，找陈大强叽叽歪歪，说我们班有个女生叫廖天天穿得像棵开花的树。他费解地看着我问，那她学习好不？我再点头。陈大强若有所思，如果爱漂亮不影响学习，那咱不蒸馒头争口气。

后来我买衣服陈大强就不怎么干涉了，他开始定期给我置装费，由我自己去买衣服，只要不是过于夸张他都没意见。除了有一次他扔掉了我刚买的小吊带和超短裙。他也乐意见我成长为独立的有想法的女生，但凡事得有底线，看来老土教育书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一天，我放学没带钥匙，去陈大强的工作单位找他拿，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我看见他正被领导批，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突然很心酸。

那段时间我最爱的明星要来我们城市做新专辑宣传，我在网上加入了同城粉丝团，我逃课，买花买礼物买演唱会门票，花光所有零花钱。

我忘了和陈大强之间的协议，只要语数英成绩保持在B等以上，他就不干涉我做任何事。可是当老师把成绩单寄到家里，他对我挥了巴掌。和妈妈离婚后，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莫名的委屈让我捂着脸与他针锋相对。他一把抱住我，竟然哀哀的音渐大变成了号啕，我的泪也掉下来。

后来我们相互检讨了错误，我又变成乖女儿，整理陈大强的书柜时，一本他珍藏的书掉落出来，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上面有个白衣少年，清瘦，骄傲，眼里有明媚的光。原来陈大强，也有他美好的十八岁。

陈大强喜欢钓鱼，偶尔会带上我。我拎着渔具，挽着他的手臂，邻居看到，都说陈大强好福气。他点点头，说我是好福气。

鱼竿在动，我们一起扯上一条大鱼，陈大强说，晚上给你熬鱼汤。陈大强就是这样，有时狂躁有时温和，有时勇敢有时胆小。而当初那个圆乎乎的少女，在他的照顾下变得清瘦，倔强，并且一点点美好起来。谁能否认，他给我的，是他用尽全力的爱。

江明蔚摘自《少男少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