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您认为目前建筑界是否存在对西方建筑借鉴过多、对自己传统的东西继承偏少的问题?另外我们应该怎样把握好中国建筑的特色与价值?
黄锡璆:这个问题是我们业界不断探讨的问题。这方面,老一辈建筑师梁思成先生是我们学习的典范。他虽然也去了国外留学,但是他对祖国的传统文化倾注了一生的精力,他所做的田园考察、古籍文献的梳理工作,将我们祖国的文化遗产进行了系统的总结。在工程设计中,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比如,对古城的保护、北京市城区的规划等等,他都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像他这样去学习西方先进理念而不忘本土的传统文化,很值得我们后辈学习。
在改革开放时期,在对待西方的建筑理念上,我觉得我们还是具有很开阔的心态。在早期建设十大建筑的时候,周总理曾说过,古今中外皆为我用。我们不能拘于某一种文化,我们需要一个多元的文化。西方外来文化我们不拒绝,也不盲目跟从。但是,在多元化发展的今天怎样把握这之间的度还需要我们建筑师的努力。
主持人:您在医院建筑设计的广泛实践中,是怎么把握这个平衡的?
黄锡璆:我举一个例子,大家公认美国的医院建筑好。而在我做医院建筑时,是不主张用大进深平面的,而是选择带内庭院的半集中式平面,这是很能有效解决自然采光、自然通风的手段。对比来说,美国的医院是24小时人工照明。但在国内医院,虽然设有中央空调系统,但春天和秋天是不开空调的。我是积极主张这种布局的。再举一个例子,美国的医院多是单人间,单人间是不是好呢?私密性、舒适性、防交叉感染是很好。但是,对我国来说,要结合我们的国情。我们是发展中国家,经济总量虽是世界第二位,但是按人均算还是很低的,所以在具体设计的时候,我们不能照搬西方,不然就会走入误区。
主持人:“十八大”报告提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美丽中国。您认为建筑文化理论研究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美丽中国中如何发挥作用?
黄锡璆:建设美丽中国,要致力于国家的小康建设,这个在“十八大”报告当中已经提出来了。我从事的领域是医疗建筑领域,医疗建筑和其他建筑有一些差别。医院建筑的功能性比较强,跟文化建筑、博物馆建筑等是有区别的。我们也在探讨医院的功能性和医院的医疗环境以及文化意境如何兼顾,如何将建筑文化融入医院建筑是我们面临的极大挑战。我们一方面改善医院效率,一方面结合当地的气候、地域环境创造出适合我们国情的医院建筑,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主持人:您的建筑思想是什么?目前中国提出大力发展城镇化,对我们建筑界有什么影响?
黄锡璆:城镇化带来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医疗服务体系怎么跟上。我们建了很多大医院,也建了很多小医院。但是我们的医疗服务体系要改善和完善,除了我们建筑师的努力之外,还应该有公共卫生其他领域专业,要一起来使劲。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我们经济实力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国举办奥运会、世博会等建了大批大工程,我们的建材选择、施工能力、建设条件与以前大不相同。近年来国家对医院建设的投入比较大,就我研究的领域来讲,医院建筑除了外观、医疗环境、空间造型之外,要考虑的主要问题是怎样以病人为本,包括病人切身接触的细部空间,哪怕座椅、门把手的布置,这些在国外都做了很多很细致的研究。这一点,我们还有所欠缺,我们做的许多大工程,工程量很大,但是怎么精细化值得深思。我认为,一定要把钱用在刀刃上,真正把钱用在为病人和医护人员创造更好的环境上,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
主持人:我国医疗建筑在世界上处于什么水平,差距在哪里?还需要做哪些努力?
黄锡璆:从这些年来看,政府对医院建筑的投入资金还是比较大的,包括各个省市的投入也比较多。对比国外,在建筑本身的设计方面的差距不像我们想象那么大,但在理论探索、体系化程度上我们还有距离,在科研方面还要努力加强。医院设计是一个很大的系统,在人流、物流、信息流这三大流程还有很多细节性的东西有待探讨。社会各界在这方面有很大期待,所以我们技术人员也要狠下功夫。
主持人:您对青年建筑师有什么建议?
黄锡璆:人的一生中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医院,能从事这个行业对社会有所贡献,我觉得很有意义。作为建筑师,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业主,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很多业主和我们一起探讨怎么改进设计,要善于吸取合作方的意见,包括专家的意见。他们可能提出很尖锐的问题,这样才能不断完善和改进我们的设计。所以设计师除了自己要加强自己的理论和实践功底之外,还要具备善于沟通的素质。我们做医院建筑时,也不能甲方怎么说就怎么做,不然到底是甲方设计还是设计师设计呢?我觉得现在的建筑师机遇很好。我初做医疗建筑的时候,最小的是3300平方米,现在的设计师,很容易就能做到30000平方米,甚至几十万平方米。请大家一定要珍惜这样的机会,建筑师要付出,这样自然会有一个好的回报,要持之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