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茹娟
(山东大学 (威海)翻译学院,山东 威海 264209)
大多数人知道“玄奘”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西游记》这部广为流传的著作。在这部长篇小说中,唐三藏虽善良慈悲却娇弱胆小,多亏了三个徒弟的勇敢保护,最终才得以取回真经。小说中的原型——历史上的玄奘同吴承恩笔下的人物相比,更具魅力,他对佛经翻译作出的贡献不可磨灭。作为一位佛教高僧,他不畏艰险,只身一人,前往天竺求取佛经,其意义早已经超越佛教范围,而成为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精神的象征,千百年来一直鼓舞着中华民族努力奋斗。从佛教言之,玄奘翻译的经论既多又精,他不仅是在佛教中国传播史上成就最大的学者,还是继承印度正统佛教学说的集大成者(赖永海,2010:381)。
玄奘(602-664),俗姓陈,名祎,通称三藏法师,出生于官宦世家,高曾祖父四代都做过官。其母广平宋氏,育有四子一女,玄奘法师为其第四子。玄奘五岁丧母,自幼受其做僧人的次兄的影响,十五岁时在洛阳出家。他自小就显现出卓尔不群的气质,聪慧异常。僧传说:“法师粤自褓辰,夙标温嶷,迨于二十日,更表贞淳,机智有殊,聪敏绝异。”玄奘出家后更是勤学,遍游长安、成都、荆州、相州、赵州等地,访问名师,感到他们对佛教理论所说纷纭,难以定论。后来他听外僧波颇说,印度那烂陀寺戒贤法师讲授《瑜伽师地论》,可以总括大、中、小三乘学说,便产生了去印度求学的想法。当时已有不少西行至天竺求法的先行者,特别是东晋僧人法显的成功及其所撰的《佛国记》,更直接激发了玄奘求取佛教经典的决心。公元六二九年,在请求出国未被批准之后,他私自从长安出发,途经西域十六国,历时四年到达当时印度佛教的最高学府那烂陀寺。他在印度留学十七年,遍游印度各地,吸收了印度佛学的要义,以自己的佛学理论与印度佛教学者展开辩论,名震五印。他这次西行求法,历时十七年,带回梵文经典六百五十七部,数量之多,种类之丰富,实为前所未有。
玄奘载誉携经回国后,婉拒了唐太宗的加官封爵,决心献身于佛经翻译事业。于是唐太宗在宫中建弘福寺让他专心从事佛经翻译。贞观二十一年,又在长安大慈恩寺另造翻经院,由玄奘主持。玄奘勤奋译经十九年,共译出佛经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比三大译师的总和还多(马祖毅,1980:18)。翻译实践进行到一定程度,翻译理论便会自然产生。不少学者认为,随着翻译实践工作的日益积累,玄奘在翻译理论方面也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关于玄奘对于翻译理论方面的研究,文献中并没有确实详细的记载。尽管有关玄奘翻译理论的文献极少,但在一些玄奘与他人的往来信件及上奏皇帝的奏折中可以归纳出他对翻译理论的三点贡献(张小花,2013:122)。
(1)变旧译为新译。
隋唐之前的佛经翻译多采用音译法,释道安通过对同本异译的比较进行翻译,基本上为直译法,鸠摩罗什主张意译,开启了中国译经的“旧译”时代。玄奘自天竺取经以来,积极改变传统“旧译”译法,采用将音译与意译结合的新译法,被称为“新译”。据中外学者对堪,他在译经过程中曾运用了六种翻译技巧:补充法、省略法、变位法、分合法、译名假借法、代词还原法(张德宗,1996:21)。音译与意译结合的译法,再加上多种翻译技巧的灵活运用,玄奘的“新译”对于后代佛经翻译工作具有借鉴意义。
(2)翻译的标准。
《续高僧传》指出玄奘译经的标准:“他(玄奘)比较了两国语言文字的结构,以及历史性的特点,提出了在翻译过程中‘既须求真,又须喻俗’的原则。”(何锡蓉,2004:222)“求真”就是忠实于原文,“喻俗”就是通俗易懂。玄奘提出的求真与喻俗相结合的翻译标准,不偏不废、相辅相成,对后世翻译学界具有深远影响。我国近代翻译家提出的“信、达、雅”的三条标准中,“信”与“达”表达的意思即与玄奘的“求真”和“喻俗”有异曲同工之妙。
(3)“五不翻”原则。
据南宋居士周敦义所作《翻译名义集序》载:“唐类法师论五种不翻:一、秘密故,如陀罗尼;二、含多义故,如薄伽梵具六义;三、此无故,如阎浮树,中夏实无此木;四、顺古故,如阿耨菩提,非不可翻,而摩腾以来常存梵音;五、生善故,如般若尊重,智慧轻浅。”(张德宗,1996:21)这里所说的“五不翻”,并不是说翻译者可以直接省略原文不译,而是指以上这五种情况应采用“音译”。“五不翻”原则是玄奘在经过多年翻译实践之后,熟练地将“音译”与“意译”方法相结合得出的,尽管后世对这一原则的评价褒贬不一,但这一原则确实对后世佛经的翻译起到了指导作用,并且在这一原则指导下的译经大多流传于世、经久不衰。
玄奘之所以能够在佛经翻译方面作出如此巨大的贡献,探其根源,其自身的勤勉、敬业等内部因素是关键,当然也离不开重要的外部因素。
(1)高超的双语能力和新颖的译法译风。
玄奘天资聪颖,通晓佛学,自幼学习梵语,精通汉语和梵语两种语言,因此,“他读梵文如读汉文一样,口头译出时由别人记录下来,不用再加润饰,即斐然成章”。(马祖毅,1980:18)玄奘拥有二十多年的翻译经验,对于译经技巧和原则有自己的体会,上文提到的“五不翻”原则和“既须求真,又须喻俗”的标准就是其翻译过程中将实践升华为理论,再将理论运用于实践的例证。除此之外,玄奘将直译、意译巧妙结合,对译经时各种翻译技巧的灵活运用也恰到好处。柏乐天说,玄奘的译文质量很高,非常纯熟地运用各种翻译技巧,他“是把原文读熟了、嚼烂了,然后用适当的汉文表达出来”。(马祖毅,1980:19)
(2)认真严谨、勤恳踏实的学术态度。
《三藏法师传》卷10记述玄奘译《大般若经》时说:“文有疑错,即校三本(指玄类于西域所得三本)以定之,殷勤省复,方乃著文,审慎之心,自古无比。”在译经活动中,玄奖的工作精神和毅力是十分感人的。《三藏法师传》卷7载:“法师还慈恩寺,自此之后,专务翻译,无弃寸阴。每日自立程课,若昼日有事不充,必兼夜以续之。遇乙之后,方乃停笔。摄经已,复礼佛行道,至三更暂眠,五更复起,诵读梵本,朱点次第,拟明旦所翻。”(张德宗,1996:20)玄奘不赞成节译的偷懒办法,即使在他身体虚弱之时,仍坚持将《大般若经》二十万颂的梵文一字不落地译完。他这种对于译经事业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态度令人肃然起敬。玄奘译经,并不是毫无计划、漫无目的的,他特别注意译经的系统性。其十九年的翻译活动可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翻译重点。正是他这种不懈的精神和严谨的态度使他有计划、有步骤地完成了庞大的翻译任务。
(3)译场制度的完善和发展。
玄奘所主持的译场跟前代译场相比,组织制度方面更加完善。单是翻译的职司就多至十一种,包括译主、证义、证文、度语、笔受、缀文、参译、刊定、润文、梵呗、监护大使(马祖毅,1980:19)。与现在翻译工作多由一人承担的情况相比,唐朝的译场制度可谓阵势空前。正是这种“大费周章”,将翻译工作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到极致,确保了译经的高质量、高水准。在译场硬件条件方面,“隋文帝登基之初,即遍邀各地名僧齐聚大兴善寺,在已准备好的译经馆中组织名僧们译经。大业年间,彦琮等高僧深受隋炀帝赏识和敬重,后者为他们专门在位于洛阳的上林园修建奢华的译经馆”(张小花,2013:123)。译场硬件条件的完备及译经制度的健全为玄奘时期的译经工作奠定了基础。
(4)时代背景和帝王的支持。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全盛时期,“贞观之治”的出现为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创造了条件。当时国力昌盛,百姓富足,国际经济文化交流频繁,统治阶级对于文化交流活动大力支持,而玄奘的译经工作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展开的。此外,佛经翻译工作得到了当时国家最高统治者的支持和资助。朝廷为佛经翻译工作者兴建了专门的译经馆,包括弘福寺的译经馆、大慈恩寺的翻经院及雁塔等,几代帝王的支持为玄奘的译经活动解除了后顾之忧。玄奘渊博的学识和过人的胆识赢得了唐太宗的青睐,有力地促成了他在译经方面的不朽功绩。
玄奘的翻译事业对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文化和佛教文化意义深远。从翻译实践角度说,玄奘是中国佛经翻译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人物,他的翻译贡献卓绝千古,对中国翻译史甚至世界翻译史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玄奘取得的成就与他自幼饱读诗书的经历和精益求精的态度是分不开的,当然,译场制度的完善及他所处时代的强大和富足也为他完成这项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任务提供了保障。作为佛教经典翻译千古第一人及伟大的佛教大师,玄奘在佛典翻译过程中肯定有许多经验和原则,但现今留存的仅仅这么简单的几条,由此可见翻译理论研究的重要性。现代学者在做好翻译实践的同时,也要注意总结翻译经验,将其系统化,以供学术界探讨借鉴,从而不断推动翻译活动的开展。
[1]柏乐天.伟大的翻译家玄奘[J].翻译通报,1952,(5).
[2]何锡蓉.佛学与中国哲学的双向构建[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3]赖永海.中国佛教通史(第5卷)[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4]马祖毅.伟大的佛经翻译家玄奘[J].中国翻译,1980,(2):18-19.
[5]张德宗.玄奘译经活动述论[J].史学月刊,1996,(3):18-23.
[6]张小花.玄奘对翻译的贡献探微[J].兰台世界,2013,12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