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与诗的对话(之一)

2014-08-20 20:48马毅
艺术评鉴 2014年13期
关键词:创作

马毅

摘要:一切真正的艺术本质上都是诗。艺术作品的诗意贯穿在其创作与保存之中。作品的创作和保存共属一体,它们作为源初的“知”先行灌入艺术作品所敞开的存在领域。思与诗对话的发生,基于创作者与保存者对作品的时间性存在的切身领会。音乐是人的一种特殊的此在方式,在这种方式中,幽暗而又涌动不息的存在,在川流不息的声音中以千姿百态的方式到达,在到达中,创作者与保存者才能在音乐的时间性中一次次绽放自身。

关键词:创作 保存 《残春》 思与诗

管弦乐队作品《残春》是中国成都《秋之韵》现代音乐节中世界首演的曲目之一,作者是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的杨新民教授。乐曲长度大约十五分钟。乐队音响涵盖多个时期的音乐语言,这是曲作者对当下现代音乐创作的审美思考中作出的审慎选择。作品尝试表现大千世界万物生灵自身外在的物质形态及内在的精神气质所蕴含的残缺美。

艺术家创作作品,而欣赏者保存作品。对于一件艺术作品的作品存在来说,艺术家的创作与欣赏者的保存同等重要,它们共同实现着作品的“作品存在”。“要是作品没有被创作便无法存在,因而本质上需要创作者,同样要是没有保存者,被创作的东西也将不能存在。”[1]作品《残春》的被创作与被保存情形如何?创作者与保存者又在其中展开了什么样的对话呢?

一、作为保存的感受

杨新民先生的音乐作品《残春》,在成都秋之韵现代音乐节上演出。

一枚神秘的种子在银铃音色的携带中,充满期盼地,在打击乐大张旗鼓的迎接下,隆重降临。在经历了虔诚的落地、本能的清新、短暂的喜悦之后,心中升腾起复杂的孤独。驱不散、挥不尽、悟不明……

···我···是···谁···由···哪里···来···去···向···哪里···

我···迷失在弦乐群编织的这一片弥漫的云海里······

“我”深深···怀疑,“我”迟钝···觉醒···

“我”被无辜卷入一个激荡回旋的空-间···我焦虑、我恐惧、我凌乱、我痛苦···

“我”被巨大的浪潮冲出黑洞,乘着弦乐群打造的快船,惊恐着逃离···

这就是我!这才是我!请接纳我···

真实的我!脆弱的我!迷茫的我···

“我”泪流满面,“我”呐喊,“我”···我着···

乐队行进到此,给了一阵强烈的鼓点,这是命运之神的鞭打。最妙之处,是此段落骤然的停顿:强烈的声响在滚滚而来之际被决然剥夺,旋即生成一种无声之声;在此静默无声的激烈回荡中,那个向来停靠在存在者处的沉沦世界纷纷瓦解,悄然脱落,于是“我”被收回,被引领,被敞开,被融入进“存在的闪耀”之中……弦乐群再次扬起高贵的头颅,悲壮打量生命的目光迂回而下,落入地平线,“存在”闪耀着的颤动余音袅袅……

作品在欣赏者的感受中如此存在。音乐作品如此的存在方式绝然不同于上课铃声、电话铃声、军队冲锋号声或其它种种有着特定用途的声音。军队冲锋号固然也可以被吹奏得如同遗世独立的艺术作品,甚至某部艺术作品中就可以有军队冲锋号。在战场上,随着冲锋号的吹响,冲锋陷阵与丢盔弃甲,胜利与失败,英雄与懦夫,光荣与耻辱,生存与毁灭,一切一切随之而来,世界建立或坍塌,大地凸显或沦陷。

冲锋号是一种信号。信号的发出者以此向信号的接受者传达发起冲锋的信息。信号并不需要创作与保存。一段旋律被当做冲锋号,这是军队中的一种约定。冲锋号响了,士兵突击。信号的接受者并不保存信号,他们只需要按照信号的指示行事。战壕中的士兵也许摩拳擦掌期待着冲锋号的响起,但这种期待与冲锋号本身并无关系。冲锋号的号声只是表达着某种含义的手段,作为手段,它的本质在“外面”,故而它非但不会在号声响起之际被保存,反而在自身存在之际将“自身”消耗殆尽。

艺术作品的被接受乃是被保存,它构成了艺术作品真正的存在环节。欣赏者的热泪盈眶与雷鸣般的掌声并非是因为欣赏者在艺术作品的欣赏中接受到了某种信号,仿佛这种信号发号施令要求欣赏者流泪或双手相击似的。欣赏者的热泪湿润着艺术作品,欣赏者的掌声回应着艺术作品。在热泪与掌声中,作品作为作品而显现。作品是被作者创作出来的,而由于欣赏者的保存,它才真正成型,更准确点说,真正是其所是。正如海德格尔所说:“要是作品没有被创作便无法存在,因而本质上需要创作者,同样地,要是没有保存者,被创作的东西也将不能存在……只要作品是一件作品,它就总是与保存者相关涉,甚至在(也正是在)它只是等待保存者,恳求和期冀它们进入其真理之中的时候。”[2]作品离不开保存者,只要作品是作品,它就总是在保存中来与人们照面。“甚至作品可能碰到的被遗忘状态也不是一无所有;它仍然是一种保存。”[3]

保存是一种期待。保存者期待着作品的敞开,因而“作品之保存意味着:置身于在作品中发生的存在者之敞开性中。”[4]本节开头的段落正是笔者作为欣赏者或保存者,在期待着的保存中作品《残春》所引爆的“存在之敞开”。这样一种置身于其中的领受乃是一种源初的知。这种保存意义上的知与通常的艺术鉴赏意义上对作品的形式、内容、思想含义的知不是一回事,“它没有剥夺作品的自立性,并没有把作品强行拉入纯然体验的领域,并不把作品贬低为一个体验的激发者的角色。”[5]保存者对作品是温柔的,保存者对作品的知并不是以自己已有的现成经验去强行解释作品。保存者的知是一种期待着的意愿,它期待-意愿着存在的敞开,存在的涌临。

愿有所知的意愿既非保存者的主体能力,亦非保存者的主观意志。如果说保存者作为欣赏者在作品面前常常表现为所谓“审美主体”,那么,对在作品中敞开的存在者愿有所知的意愿就是对这种主体身份放弃的意愿。放弃审美主体身份的同时,艺术作品也不再被当做一个审美对象而被打量。作品回归它本源性的存在,从而建立起一个世界。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本源”演讲结束时引入荷尔德林醍醐灌顶的吟唱:“依于本源而居者,终难离弃原位。”[6]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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