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2014-08-18 17:01汪艺
少年文艺(1953) 2014年7期
关键词:阿信天桥画板

汪艺

苏苒喜欢城市的夜晚。

当大片大片的黑色在天空的纵容下张牙舞爪时,苏苒的黑色画板和黑夜融为一体。黑色弥漫着吞没了所有的烦心和伤心的记忆,赶跑了白天留存在耳边的太多的俗不可耐的声音,她还可以听到自己在这片巨大的暗影中无声而放纵的咆哮。

自己总是生活在咆哮之中。苏苒承认这一点。比如现在,黑夜撤退了,画板逃开了,苏苒只有孤军奋战了。

此时,黄老师从一堆数学公式中走出来,气喘吁吁地来到苏苒的课桌旁,抓起她的作业本,翻到其中的一页展现在苏苒面前,满面红光,两眼冒火。

那是一张人物素描,画上的少年眼神孤傲,身影落寞,苏苒画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满意。

苏苒的同桌是班长,首先笑起来了。她拍桌子,捶腿,嘴巴咧开的幅度很夸张。她可以在课桌上放肆而“一般人”不可以,因为她是黄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

大家看到班长带头笑了,于是纷纷模仿班长的动作,龇牙咧嘴,笑出眼泪。黄老师在这片笑声中奋力地咆哮。那一刻苏苒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其实苏苒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平时在班上少言寡语,最大的乐趣就是躲在角落里画自己的画。她课余时间去的是城里的一个颇有名气的美术培训班,已练习五六年了,尽管其作品多次展出并在省市获奖,但在她画好画,偶尔走出角落时,还总是会撞见同学扫来的不屑甚至是嘲讽的目光。她能敏感地察觉,只是每次她都仰起脸,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苏苒说:懂我的人,不必解释;不懂我的人,何必解释。

这次苏苒在喧闹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挑衅地望着这群人,眼睛里凶狠的味道在不经意间暴露无疑。

“把素描还给我!”

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在课堂上的咆哮声。

这是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虽然这个城市的星空黯然无光,远不如苏苒想象的那样绚烂,可是苏苒相信星空是梦想的象征,只要星空还在,梦想就不会逃开。

放下书包后冲向画室,成了苏苒多年来唯一养成的习惯。

今天晚上苏苒练习的是人物速写,画纸上那个长发少年的侧影被她改了又改。最后,速写变成了素描。

苏苒是近视眼,平时却不怎么戴眼镜,夜晚的景物在她眼中是模糊一片的。

从画室出来时苏苒撞到了星空。星空渺小到可以被城市围困,却在挣扎着展现着并不引人注目的光芒,其实这些光芒应该可以很闪耀,只是人们不知道。

星空一直跟着苏苒到天桥。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天桥很安静,并且,行人稀少。

景物在苏苒眼前朦胧。

算了,苏苒对自己说,换条路吧,这里太黑。

忽然,苏苒被一种声音拉了回来,那种声音就像眼前的景物那样朦胧。苏苒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听到了一种流动的旋律,像是有人在唱歌,而且,有某种乐器伴奏。

苏苒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的来源在天桥的最前边。

苏苒看到了一个快要被黑夜吞没的模糊的影子。影子被星空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并不明显的轮廓,只有一把白色的吉他,在黑暗中显出一种不甘沉沦的愤怒。

苏苒向前几步,她看清了这个华美而不真实的身影其实是一个男孩。他抱着白色的吉他把摇滚乐唱得肆无忌惮,那些声音穿透歌手的嗓子,冲出来,被绝望拉扯,却又被张狂与愤怒燃烧。

男孩的手指在琴弦上奔跑,音乐到高潮时他弯下了腰,长发在星空下表演着一场倔强的舞蹈。

苏苒震惊地听完了他在黑夜中的呐喊,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男孩把目光转向了苏苒,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苏苒回过神来。她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和一双坚毅的眼睛,以及那分掩藏在长发后不易察觉的悲伤。

“你是谁?”男孩又问了一遍。

“我是……” 苏苒有些语无伦次,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我是你的观众。”苏苒看着男孩手中的白色吉他,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男孩看着苏苒背后的画板,忽然笑了。

——我是阿信。

——我是苏苒。

今天,苏苒特别开心,虽然早晨上学路过天桥时没有听到摇滚张扬的声音,但是苏苒认为,在这样的城市中能遇见阿信这样的人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况且在苏苒看来,阿信的白色吉他只有在黑夜的衬托下,才能彰显出那种独一无二的破裂而华美的魅力。

苏苒第二次见到阿信是在傍晚。残阳如血,苏苒安静地看着他从一片火红中走出来,背着白色吉他把天空甩远。他的身影在傍晚时显得梦幻而不真实。

看到苏苒时他笑了笑,上扬的嘴角牵扯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然而苏苒却感觉他笑出了一脸的悲伤。苏苒的感觉向来很准,于是她很有把握地对阿信说:“其实,你根本就不开心。”

阿信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弹吉他?”苏苒满脸认真地问他,“吉他可以让你开心,不是吗?”

“因为星空不在。” 过了很久,苏苒才听到阿信这样说。她有些惊讶。

他居然也说“星空”。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苏苒首先打破了沉默,她指着天空说:“阿信,你看啊,你看天空都流血了,天空已经被夕阳燃烧过了。经历了夕阳,你还怕见不到星空吗?”

阿信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很真诚。

“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苏苒友好地问他。

“故事?”阿信又开始苦笑了,“我哪有什么故事?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抱着吉他吼叫的疯子。”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背着画板的白痴。”苏苒脱口而出。

苏苒发现,在她说出这句话以后,阿信眼睛里的尖锐和悲伤悄然退去,继而被平静与柔和所代取。

苏苒很开心自己有了这样的发现,于是她弯起了眼睛对阿信说:“不过,为了证明我不是白痴,让我在星空来临之前为你画一幅画,可以吗?”

阿信弯起眼睛默许。

“嗯,那我开始啦。”苏苒拿过背后的黑色画板,把雪白的纸张夹在画板上,仰起脸对阿信微微一笑,“我一定会在看见星空之前画完它。”

于是苏苒埋头画画。

“好了没有啊,这么长时间了。” 阿信向苏苒抱怨,“画速写不是很快的吗?手都酸死了,你到底画的是速写还是素描啊?”苏苒第一次听到阿信说这么多话,道声好了,便把画好的画拿给阿信看,笑得一脸得意:“你看像不像。”

阿信点点头,好看的嘴唇抿起,形成柔和的弧度:“把它给我好吗?”他扬起手中的画看着苏苒,“我很喜欢。”

“可以啊。”苏苒笑得很灿烂,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喜欢她的画呢。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天空对阿信说:“你看天都黑了,星空要来了,你的吉他呢,你的音乐呢,它们都和你一样渴望星空,不是吗?为什么要让它们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呢?”

“好啊。”阿信甩开长发,“你说得有道理。”

苏苒又看到了那双眼睛,绝望,孤傲,疯狂。

音符从他的指尖飞速滑出,不由分说地组成破裂而华美的旋律,他的长发在风中舞得张狂,白色吉他演绎着张狂背后不易察觉的悲伤。苏苒再一次听完了他在黑夜中压抑了太久的呐喊,她听见他对着黑夜大声地歌唱——

为什么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却忘了给我飞翔的翅膀

为什么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又把我丢在这寂寞战场……

过了很久阿信才抬起头。苏苒看着他满脸的泪水在争先恐后地滑落,她开始大声地长久地为他和他的音乐鼓掌。

“你唱得真好!”苏苒看着那双执着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喜欢你的音乐,我喜欢做你的观众,你会成功的,相信我。”

阿信抱着吉他不说话。

“你哭了?”

苏苒听到阿信这样说。

苏苒看见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自己的手上,对着阿信扬起嘴角:“我被你的音乐感动了。”

虽然那天晚上他们没有等到星空,但是,苏苒发现从那一刻开始,阿信的眼睛里多了一种像水那般柔软的东西。

苏苒最近经常重复地做一些五彩缤纷的梦。在梦中,她看着阿信背着白色吉他,在梵高闪耀的星空中奔跑,阿信在笑,自己却在哭。

第二天下着雨,周末。苏苒推开窗子,仔细地回想着昨晚的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笑了,天空却阴沉着脸哭了,它的泪滴砸在苏苒的手臂上,一片冰凉。

电话铃应该要响了,苏苒对自己说,说得很有把握。苏苒发现认识阿信之后,自己忽然拥有了一个特异功能,她能准确地判断出电话铃什么时候要响,或者说,在电话铃响之前,就知道它要响。

果然,电话铃真的响了。

今天家里只有苏苒一个人,苏苒只好去接,是黄老师。他在电话里对苏苒说,苏苒,你妈让你来我这儿补习,在天桥对面,你过来吧。

苏苒挂掉电话后觉得很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拿着一把伞出门了。脸色和天空一样阴沉。

搞什么啊,苏苒对自己抱怨道,今天明明要去画室啊,她想起阿信昨天唱的那首歌,想起那些深入人心的歌词——

为什么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又把我丢在这寂寞战场……

她清楚地看到阿信的泪水是在唱到这句时滑落的。

对啊,去找阿信。苏苒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脸上的阴云散去,对着天空笑得张狂。

大雨倾盆而下,苏苒来到天桥,阿信依然倚在那里弹着吉他,雨水打湿了他倔强的长发,然后,如同泪水一般,从脸庞缓缓流下。阿信今天的样子很颓废。苏苒冲过去把雨伞举在他的头顶,大声质问道:“你怎么不带伞啊?!”

阿信抬起头看着她。苏苒看见雨水抓住他的额发往下滑。他笑了,笑得很悲伤。

苏苒伸出手来想要帮他撩开遮住眼睛的额发,却被他飞快地躲开。苏苒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觉得很尴尬,尴尬得不知所措。她想阿信一定会认为她太过轻浮。

“好了。”阿信又笑。他认真地看着苏苒茫然的眼睛悄声说,“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苏苒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也没有再多问。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把昨晚的梦境告诉了阿信。

阿信听完后表情淡然:“其实你一直生活在梦里,你在逃避现实。”他这样对苏苒说。

“那你呢?”苏苒马上反问道,“你不也一样吗?”

“是啊。”阿信承认,“我们都一样,不然你怎么会遇到我呢。”

苏苒就笑。苏苒发现每次和阿信说话,路上的行人就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她。可是苏苒不在乎,她见得多了,多到连自己都麻木了。

阿信没有笑,他说:“其实我们逃不过什么的,我们还是要向很多东西妥协。”

苏苒愣在那里无话可说,她听到雨滴砸在雨伞上发出的那种声音,声音很浑浊,震耳欲聋。

阿信看着苏苒的样子,悄悄地笑了,继续说:“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幻想中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那些美好的东西都是假的,空虚的,不存在的,那只不过是你逃避现实的方式而已。”

“好了,别说了。”苏苒捂起耳朵,“我不想听。”

“那好吧。” 阿信背好吉他,扭过头看着苏苒,“走啊。”

“去哪啊?”苏苒一头雾水。

“去那里。”阿信指指天桥不远处的一家酒吧,对苏苒说,“做我的观众,听我弹吉他。”

“好啊好啊。”苏苒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笑得弯起了眼睛。

“可是,”阿信淡淡地说,“你今天好像要补习吧。”

苏苒一脸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告诉过你吗?”

“不用告诉。”阿信弯起嘴角,“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另一个你啊。”

“好了,不管那么多了。”苏苒迫不及待地说,“我们走吧!”

苏苒和阿信进了那家酒吧,朦胧的灯光开始膨胀,荡漾出梦幻而不真实的色彩。苏苒没有想到四周居然挂满了色调浓重的西方油画。油画在酒吧里显示出一种别致的古典韵味,只不过它们都显得劣质而廉价,像阿信的音乐一样,破裂,华美。

在这些油画的正中央,苏苒惊喜地发现了一张《星空》的拼图。虽然只是拼图,但是仍然可以看见星空在城市上方奔跑的模样,闪耀,疯狂。

阿信抬起头看着这幅巨大的拼图对苏苒说:“我喜欢它。”

“我也喜欢。”苏苒笑着说,“好了,你该唱歌了。”

阿信唱的依旧是那首歌,他的身影被黯淡的光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只有一把白色吉他在灰暗的光线中挺身而出,显示出一种不甘沉沦的愤怒。

苏苒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阿信时,他就是这样一个姿势,苏苒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唱歌时弯下腰投入的样子。

阿信沙哑的声音闯进苏苒的耳朵。

阿信是个怎样的人呢?苏苒开始想这个问题,其实我们都一样吧,其实他只不过是另一个我吧。最后她只得出这个结论。

音乐忽然间停止,朦胧的灯光退去。

苏苒等着阿信抱着白色吉他走到她身边,问她唱得怎么样。可她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阿信。于是她抬头向那个被阿信称为舞台的地方张望,那里竟空无一人,梦幻般的色彩在一瞬间逃开。外面的雨停了,刺眼的白色光线闯了进来,巨大的《星空》拼图不见了,最重要的是阿信就这样在苏苒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知去向了。

苏苒呆呆地站在那里,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她不知所措,她弄不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说话奶声奶气:“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啊……”苏苒回过神来,“我找人……”

“找谁?”女服务员眨眨眼睛,样子很妩媚。

“阿信……就是刚才那个在这里抱着白色吉他唱歌的,头发很长的男孩子……”

苏苒开始语无伦次。

女服务员咧嘴大笑,样子很像苏苒的同桌,她笑得很夸张:“唱歌?哈哈,你脑子糊涂了吧,我一直在这儿,怎么没听见有人唱歌?”

“不会呀!”苏苒还想争辩,却被女服务员和顾客的笑声哄出去了。

苏苒刚出酒吧就遇见了黄老师,他不由分说地把苏苒拉去补习。苏苒浑浑噩噩地走过了天桥,她没有再看见阿信。

在数学课上,苏苒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阿信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又毫无理由地消失,她想起阿信对她说的那些话——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幻想中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那些美好的东西都是假的、空虚的、不存在的,那只不过是你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而已。”

很多东西都是假的?!苏苒回忆起从前和阿信相处的画面,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而下,在皱巴巴的数学书上开了一朵皱巴巴的花。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原来,阿信你也是假的!

恍惚间苏苒好像听到黄老师在喊她回答问题。她站起来时又是一脸的茫然。于是她再一次听见了遇见阿信前的那节数学课上那咆哮般的笑声。这声音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像千万只蜜蜂在她的耳边振动翅膀。

苏苒忍无可忍,在同桌和黄老师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逃出了教室。

苏苒戴上很久没有用过的眼镜在天桥上四处寻找阿信,景物在眼前清晰,原来天桥根本就没有苏苒想象中的那种唯美意境。这里,稀稀拉拉的树木无精打采,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苏苒扔掉眼镜,在天桥上大声喊着阿信的名字,路边的几个无所事事的小青年兴趣盎然地盯着她。

在这样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找到阿信。苏苒对自己说。她倚在桥边轻轻唱起那首熟悉不过的歌——

为什么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却忘了给我飞翔的翅膀

为什么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又把我丢在这寂寞战场……

这些歌词已是刻骨铭心了。苏苒想,我们唱的究竟是歌还是自己呢。

苏苒没有想到,那幅为阿信画的曾经送给阿信的速写,居然一直存放在她的背包里,是以前就有的;她更没有想到,画上阿信的身影,居然和自己平时练习绘画时的那个长发少年的侧影惊人的相似。苏苒懵懂了,抬起头看着丢了颜色的天空,手中的两幅画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滑落,在离苏苒很远的地方凌空飞舞,纷纷扬扬,最后被风推进了天桥下浑浊的河水中。看着这一切,苏苒失控地大叫起来。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些东西确实是不存在的。

路上的行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苒歇斯底里的样子。一个中年妇女扯着尖厉的嗓子对苏苒指指点点:这谁家的孩子啊,不在学校上学出来发疯。

又是一片哄笑。

苏苒感觉有人拍她的肩膀,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刚刚在酒吧里碰到的那个有些妖媚的女服务员。她睁着大眼睛看着苏苒:“怎么了姑娘?画掉了还可以再画呀。”

苏苒忽然感动了,面前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在一瞬间变得亲切起来。

天空放晴了,苏苒哭了。

如火的夕阳刺透玻璃,破窗而入,固执地把所到之处染成一片血红。

苏苒安静地看着对面的心理医生。夕阳安静地趴在他白色的衣衫上,看着苏苒。

“你得的是幻想症。”心理医生听完了苏苒大段大段的描述后,给苏苒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什么是幻想症?”苏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听着心理医生慢条斯理地说话:

——幻想症指的是对一件事情没有理由地产生过多的想法,或是憧憬不存在的事物,导致自己精神恍惚。

——有的人长期处在郁闷和压抑中,想逃脱却又免不了被现实的种种残酷所压倒。这些人往往羞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又没有解脱的途径,他们只能在内心深处不自觉地幻想,那么在右半脑就会产生脱离现实的幻觉。

——你看到的少年以及和少年所有的交往和场景等等,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你还是个中学生……你要学会调整自己……

和心理医生说再见的时候,苏苒再一次撞到了星空。

星空渺小到可以被城市围困,却在挣扎着展现并不引人注目的光芒,其实这些光芒应该可以很耀眼,只是人们不知道。

苏苒来到天桥,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天桥特别热闹,并且,行人拥挤。

苏苒从身后的黑色画板中取出一幅画,画上的少年背着白色的吉他,在梵高的星空中奔跑。苏苒看着看着,忽然笑了,笑得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了下来。

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原来,你也是假的,真真切切,却是假的。

对面的酒吧传来熟悉不过的音乐声,歌手的声音在城市的上空久久地盘旋——

为什么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又把我丢在这寂寞战场……

苏苒似乎清醒了,笑了,笑得很无奈。

在那一瞬间,苏苒再一次看到了梵高的星空在她的头顶盘旋、奔腾、闪耀,在城市的上空不顾一切地旋转成粗糙而狂放的河流,在这片河流中她捕捉到了梵高的眼睛:绝望、孤傲、疯狂,就像天使没有了翅膀,坠落后的绝世悲伤。

同时,她也捕捉到了自己的眼睛、阿信的眼睛,和无数追梦者的眼睛。她发现,这些眼睛,都很朦胧,都很悲伤,都很失落,都很无奈……

(作者系安徽黄山市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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