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守电站的人

□ 李广彦

听说宜都市大溪水库有座一个人管理的水电站，心生好奇与敬意，下乡办事途中，便绕道去探个究竟。

电站冠名“八一”，备战备荒年代的色彩很浓。建设之初十分红火，最多时候有20多人……陪同前往的市水利局同志向我介绍着。大约30分钟，车驶进一条山冲，在一个名叫马王山的脚下，一座灰砖青瓦的水电厂房展现在我们眼前。

大概是汽车喇叭声惊扰了这里的宁静，一群山雀扑楞着飞了起来，电站旁边的一间房里走出一个光头笑面的人，心想他就是那唯一主人吧？“他叫赵家贵，在这里一干就有20年了，这里的发电、管理等一切工作都由他负责，自己管自己，电站交给他后我们基本就没有操啥心……”大溪水库管理处的处长陈启杰说罢把老赵领到我面前。老赵今年54岁，看上去却年轻许多，也许是讨了这里山水的好，也许是开朗的性格所致，见人就是一张笑脸。听说我们专程来看他的电站，老赵兴奋不已，立马跑进屋拿来钥匙快步向电站走去。“因为前几天渠道发生滑坡险情，水库停止放水，电站也就没有开机……”他边开那把大铁锁，边抱怨不该发生这样的险情，雨水白白流走了，弄的他失去了很多发电收入。

电站的水源是大溪水库。这是一座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中型水库，具有防洪、发电、灌溉等多重效益。聪明的宜都人不肯浪费一米水头，算好水库灌溉渠道的坡降，在这里建了一座小电站，利用渠道里面的灌溉余水发电，雨水丰沛的年景，曾经创下一年发电50多万度的记录。难怪老赵抱怨，这个滑坡险情成了他这几天的心病，我从心里希望渠道险情早点抢修好，那样电站就有水发电了。

在电站厂房里，老赵如数家珍地向我们介绍这里的一钉一卯。两台滚流式老发电机组静静地卧在厂房中央，像一对老年夫妻，不用言语，人们就可以知道曾经走过的沧桑。透过窗口窥见厂房后山坡上一根粗大的虹管顺坡而上，水头就是从这里飞流直下，冲击着发电机组的叶片，使水能变为电能，给沉寂的山村带来光明。老赵一边熟练地搬弄着各种开关和阀门，一边兴致勃勃地跟我们说：电站的设备虽然陈旧，但转动起来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毛泽东时代的产品质量确实好。看得出，老赵是朴实开朗的，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因工作条件艰苦而流露出的为难情绪，就像这台发电机器，只要能发光发热，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的存在。其实，这些老式发电机组和设备至今还运行良好，与老赵平时的精心保养有直接关系。1979年，他从某空军地勤部队复员回乡，被分配到水库管理处工作。在部队就跟机器打交道的他，对发电设备情有独钟，很快就担任了“八一”电站站长。1997年，水库管理处精简改革，“八一”电站因为是利用渠水发电，平时用不了那么多人，只要一个人就完全可以维持正常运转。老赵本不想跟别人争这个岗位，想借此走出去做点机电生意。管理处领导认为，电站虽小但责任重大，必须有一个懂业务、责任心强的人守在这里才放心。经过认真考虑，老赵答应领导留下来。条件很简单，任务却很艰巨：一人负责电站的发电和管理工作，不管是否有水发电，都必须做到全日制值守，保证设备完好。水库每个月发给老赵500元工资，老赵每年在为水库完成5万元的发电收入前提下，奖金按超额比例分成，其余一切自理。也就是说，老赵要天天呆在这里，以山沟为家，与电站为伴。

赵家贵成为这里的“管家”后，便开始了苦行僧般的生活。当兵出身的他知道，现在自己就像一个军人去单独执行任务一样，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雨季只要渠道有来水，他白天夜晚连轴转，做到满负荷发电；没有水的时候他就带上锄头、铁锹等工具，上渠清理杂草，把两千多米长的渠道收拾得干干净净。秋冬季节，他仔细检查维修设备，排查安全隐患；春夏之交，他开荒耕地，种菜栽果，丰衣足食，每年还养一头猪，来了客人有招待。一个人在山沟里默默劳做着、自律着、收获着……老赵的工作情景和生活画面，就像一幅山水画，流淌着一种别样的田园风光，展示着水利人乐观向上的吃苦精神。

赵家贵的家就在电站不远的一个叫窑坡垴的村子里。2亩农田留给妻子一个人耕种，每次农忙时节，妻子都希望他回家帮忙，可他知道，家里农活忙的时候，也正是水电站发电的旺季，不能因为小家误了电站的大事儿。这么多年来，他只是在姑娘出嫁的时候请了两天假，从来没有因为私事让他心爱的电站受一点伤害……。

临别时我提出给老赵留个影，他十分高兴地说，在电站半辈子了，还从没跟它照过像，说罢走向他那台心爱的发电机组……快门按下那一刻，我的眼睛竟有几分湿润，多好的水利水电人呀，老赵不就是最美丽的劳动者吗，于平凡中默默奉献着汗水与人生，正因为有无数个老赵这样小人物，才构筑了复兴中华的梦想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