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群
张国群,语文教师,现居安徽阜阳。责任编校:高述新
著名学者李健吾评价《边城》说,“这里一切是谐和,光与影是适度配置”。人教版高中语文节选了3—6节,在授课时,笔者和学生一起从“适度配置”入手,探讨《边城》的和谐之美。
第三节,开篇简要交代边城的安宁、有序的特点后,便用本节三分之二的笔墨,向读者展示边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端午节。“端午日,当地妇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王字。任何人家到了这天必可以吃鱼吃肉。”“莫不”、“任何”、“必”,通过这些极为概括性和肯定性的文字,从参与度来说,端午节是边城传统的欢庆的节日,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热情地投入到庆祝活动中去,不管哪年,皆是如此。从节日场面来说,庆祝胜利的鞭炮声、赛龙舟擂起的鼓声、两岸人的呐喊助威声,将节日的欢庆热闹推向高潮。而翠翠所处环境的宁静与这份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章写道:“翠翠正坐在门外大石上用棕叶编蚱蜢、蜈蚣玩,见黄狗先在太阳下睡着……”这是一个安静的画面,静静的阳光,安然沉睡的黄狗,编棕叶玩的翠翠,没有任何声响。从表现人物内心来看,翠翠对边城端午的热闹浑然不觉,这源于翠翠心底的宁静。同时,在远处热闹声响的陪衬下,翠翠沉醉于两年前与傩送邂逅的美丽记忆中,这也体现出翠翠具有的自然、纯净之美。热闹的节日,无碍主人公翠翠安静地出场,在这一份热闹的映衬中,安静带有了空灵与悠远之感,也给人一种热闹归于寂然之感。正因为沈从文先生对于自然、纯净之美的热爱与珍视,才做到了对背景环境闹与静的适度配置。
第四节,作者将读者直接拉入翠翠两年前的端午回忆之中。独自留在城中的翠翠没有爷爷的陪伴一个人在昏暗中,这时,“河面朦朦胧胧,看上去好像只有一只白鸭在潭中浮着,也只剩下一个人追着这只鸭子”。从色彩上说,昏暗的光线,白色的鸭子,白色使昏暗中多了一点明亮;从心理上说,白色的鸭子使翠翠意识到不只是一个人独处于此,等待的焦虑得到一丝缓解,在心里添了一抹亮色。的确,二老傩送的出现本应是给昏暗中的翠翠带来明亮,但作者安排明暗的变化,给翠翠的内心增添曲折。文中接着写道:“码头上已无别的人,那人问:‘是谁人?’……‘这里等也不成,到我家里去’。”在对话中,体现了二老傩送的热情和关心,但处于焦虑与防备状态中的翠翠因误解了傩送话里的意思,以为是欺侮了自己,先前心里亮起的光又隐匿于昏暗之中。而二老派人打起火把将翠翠护送回家,无疑使孤单的翠翠走出了黑暗,翠翠的内心也亮起了二老为其打起的火把。在明与暗的交错变换中,二老的出现无疑使翠翠的内心经历了由焦急到缓解,由防备到接受,由责骂到感谢。在明暗的适度配置中,翠翠将二老的影子投射入内心,也埋下了爱情的种子。
第五节,翠翠特意在第二年端午到城里,希望与二老再次相逢。沈从文先生却着意设置翠翠与二老的错过,将二老从翠翠的视线中隐去,并安排在这年端午,让翠翠认识大老。塑造二老时,作者用昏暗中二老捉鸭的场景,体现他的勇敢与本领,将其放入翠翠孤单无助的背景中,体现他的热情和助人,使得二老的形象生动。而大老出场时,仅写到“大老把河中的鸭子捉回家里后,因为守渡船的老家伙称赞了那只鸭肥两次,顺顺就要大老把鸭子给翠翠”,不仅只字不提大老如何捉得肥鸭,甚至连鸭子都不是主动送出。大老的形象只是抽象而模糊的,虽没有安排二老出场却似隐实显,首先翠翠是因不能忘记他而前往城中,并且翠翠在得知二老在青浪滩后,听到爷爷唱起催橹歌时,便问:“爷爷,你的船是不是在青浪滩呢?”可见,翠翠的心早已飞往二老的所在地,二老的形象已深深刻入翠翠的脑海里;而大老虽出场却似显实隐,因为翠翠的心中早已被二老占据,再也无法容纳下其他的青年男子,也才会说出“谁也不稀罕那只鸭子!”,因而透过翠翠的眼睛,大老的形象是抽象、模糊的。作者用了这种似隐实显、似显实隐,在不动声色中将二老、大老两人在翠翠心里的分量做了权衡,使得文章保持了舒缓、抒情的整体风格。
课上,我与学生们探讨出以上几个方面解读“适度配置”,旨在体味《边城》中那舒缓的笔调、平和的情感,重拾沈从文先生对失落的世界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