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传媒“美女秀场”的文化思考

2014-08-15 00:43郑积梅
中州大学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美女消费身体

郑积梅

(郑州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郑州 450044)

一、当代传媒“美女秀场”的广泛存在

美女,历来是人们关注的对象,沉鱼落雁、闭花羞月之类的赞赏话语,总是让人止不住浮想联翩。美女在人类漫长的发展史中也往往是风波变故的起因:《东周列国志》记载的周幽王为搏得爱妃褒姒一笑,竟然烽火戏诸侯,最终断送了大周朝一统的江山;以女色诱惑夫差的越女西施,连同卧薪尝胆的勾践,共同上演了一曲匡复故国的悲壮史诗;长袖善舞、容貌富丽的杨玉环,虽与一代英才帝王李隆基共同谱就了爱情神话,但她终究成为政治权谋中的牺牲品,马嵬坡的一掊黄土,掩埋了一代绝色美女所有的喜怒哀乐;在古希腊,为了争夺美女雅典娜,长达10年的特洛伊战争爆发了;而当代,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与白宫女实习生琼斯的绯闻,更天下皆知。新闻媒体屡屡报道的落马的贪官们,绝大多数都与某个美女有染。

在当代大众传媒无处不娱乐的传播态势下,“美女秀场”似乎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美貌女性的形象以惊人的密度和比例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出门上路,公交车窗、路旁,扑面而来的是一幅幅美女代言的广告牌;在办公室翻开报纸,报道说某城市拟将美女经济当作本地城市名片,说某厂家请美女身着泳衣当众洗浴,推销洗浴用具;打开电脑浏览网页,“香车美女”、“毫宅美女”的广告影像充斥在屏幕的各个角落;逛书店时,“美女作家”的字样不时地刺激人的眼球;回家打开电视,此频道在播内衣模特大赛,彼频道又在上演30万元打造“中国第一人造美女”广告。一时间,美女们明眸善睐、呼风唤雨地左右着受众的眼球。传媒焦点中,美女们那娇美玲珑的身体曲线,成为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让受众大饱眼福。

只是热热闹闹的美女秀场掩盖了另外一层含义:美女们的身体不再仅仅是有着玲珑曲线的身体,她们成为一种可供大家赏心悦目的消费品,成为一种可以炫耀的资本,身体成为某种意象和符号,常常沦为包裹某些品牌的物件,显而易见的是这时的女性身体幻化成了某些阶层权力的角斗场。美女们的身体也因为注入被消费的特性而陷入一种被捆绑的“枷锁”之境。在一种消费时代具有诱惑力的光晕的照射下,美女们趋之若鹜地投入了身体的战斗,引发了蓬勃红火的“身体产业”。“女性和身体在整个西方历史上遭到了同样的被奴役,同样的被流放。女性的性别界定是历史造成的:对身体的压抑和对女性的剥削被置于同一符号之下,这一符号要求所有被剥削的范畴自动获得一种性别界定。”女性秀场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女性的身体消费。“身体”具有未定义性,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那里,身体有着不同的内涵和诠释。正如伊格尔顿所说,身体对马克思意味着劳动,对尼采是力(强力、权力),对弗洛伊德是欲望。而如今对波德里亚来说则意味着消费。不可否认,在特定程度上,当下的社会是女性身体处在消费主义社会关系之中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女性身体的曼妙被纳入到消费计划与消费目的之列,女性身体受到空前的注目、赞美和把玩。因此,在这个崇尚消费的社会时代,女性的身体特别是美女的身体,便沦为某种社会符号与意识形态的载体,倍受媒体闪光灯的聚焦,进而受到了广泛的膜拜和追捧。

二、对“美女秀场”现象的文化思考

1.“美女秀场”折射出千年“人”本位的缺席与妇女的双重牺牲

食色,性也。虽然如此,不可否认的是中国从来就不是一个开放的国度,古老的中国曾经举国缠足,倡导的是“存天理灭人欲”,中国人习惯于隐性而羞于公开谈论情色。先秦时代,人们对男女情事还非常宽容,只是后代经过儒教的洗礼,甚至宋明理学的压制,社会表层、堂皇之所的人的欲望被基本抹平,但在社会深层烟花柳巷的各种声色之地,人的欲望异常活跃,多情才子与美貌多才的烟花女子上演了一幕幕男欢女爱的悲喜剧。因之,杜十娘等一批美貌女子成为一种文化符号的标识。美女秀场之所以在当代大行其道,其本质在于,随着儒学的式微,传统伦理失去规制,社会失去了能制约人的欲望的有效力量,再加上经济的强力驱动,美女被绑上经济的战车,健康的美色与人的尊严被物化。美女秀场由社会深层浮向地表,由古时的心照不宣转为现世的高调喧嚣,最终演绎为异端的如林美腿。无论是先秦儒学还是宋明理学,无论是内敛含蓄的古时风月还是当今的美女秀场,都折射出中国千年“人”本位的缺席。儒家虽然也提倡“人本”,但它明显侧重人伦轻视自然,侧重群体轻视个体,更多地强调个人义务与道德人格的独立性,缺乏对人、对人本身、对人的尊严、情感与价值的尊重。当过度压抑人欲时,国人集体地摧残人性;而当释放人性与欲求时,国人又不知克制与检点,再次深度地伤害人性。

当代传媒中的“美女秀场”还制造了女性歧视。美女秀场的动作主体是女性,但这秀场的女性同时也沦为一种“被看的女人”,她们成为广大看客的注视对象,动作主体也从另一个角度沦为被看的客体。男性看女性,女性看着她们自己被男性看,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就被决定了,男性成为女性自身的鉴定者,女性成为男性观看的对象——一个视觉对象,女性变成了男性眼里的风景。女性作为被男性观赏与领略的最初风景,因为各路传媒的介入,逐渐从个体男性欣赏的专利转而演变为可供整个民众瞩目、玩味的对象。我们可以注意到,当代传媒在扩张美女秀场的过程中采取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始终的男性视角,最大可能地满足某些男性的观看甚至一种畸形的猎艳欲望。这种“美女秀场”从女性主义角度来看,则是一种对女性传统形象的颠覆与重构,传达的是男权中心文化对女性尤物的龌龊期待。它在潜移默化地告诉女性,“什么才是男人最喜欢的女性”,“什么才是男人眼中的女人味”,这种潜移默化是在昭示与宣扬男权文化的意识形态。“女性作为文化符号,只是由男性命名创造,按男性经验去规范,且既能满足男性欲望,又有消其恐惧的‘空洞能指’。”“美女秀场”把女性特别是美女们进行了物质化、商品化消费,美女的外貌被价值化,传媒将审美财富化。被原商业部叫停的“美女盛”应该是美女秀场的极至了。人们乐此不疲地观看美女,女人也采取各种方法,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在自己身上注射药物乃至动刀把自己变成符合男性期待的尤物。就这样,一些女性最终沦为被男性赏玩的玩偶,失去了生命个体的主体性,她们仅仅作为当今社会的一种消费符号而存在。从女性的身体和美色被消遣、消费的角度来看,女性作为消费符号而存在,其实湮灭了女性作为主体人的独立性和主体性,女性的独立人格就此而灰飞烟灭。铺天盖地的“美女秀场”不被关注传达女性的内在思想,也就凸显了她们的身体与外貌被消费、被娱乐、被用以营利的被动性质。这是一种动物本真的悲剧,鲜活的女性生命仅仅被视为物质的载体而忽略其精神载体,这是女性生命的价值被改变为商品价值的悲剧,女性在沦为被男性社会消费的对象的同时,也在为自己争取被注目被欣赏的完美形象而进行金钱上的消费,各种媒体的整形、美容广告的兴盛凸显了这种巨大消费的需求。女性的被消费者与消费者的多重身份,体现了她们在当代大众传媒与男性社会期待规范下的多重牺牲。这是女性遭遇的前所未有的历史与社会的悲剧。

2.“美女秀场”在制造身体的狂欢与焦虑

“美女秀场”中的美女们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完美形象而出现,“美丽是她的唯一属性。她没有皱纹、疤痕和瑕疵。的确,她连毛孔都没有。她苗条,通常很高,又有一双美腿,而且年轻。”当代传媒制造了无懈可击但却绝不真实的女性形象,大众传媒在不遗余力地对美女的超现实表现中,利用其强大的渗透功能向身处“镜城”中的女性灌输时尚的标准,并对她们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影响,她们常常为了自己不够美丽而感觉到焦虑、内疚和痛苦,继而努力改变自己的外貌。无疑,中国大陆越来越多的女性整容,越来越兴盛的美容业,见证的是中国女性的形象焦虑。从身体社会学角度来看,人的身体其实是个多元的复杂结合体,是自然属性身体与社会属性身体的完美结合之所在。社会属性的身体限制自然属性身体的感知方式,自然属性的身体经验被社会属性的身体所范畴、所修正。通过身体的社会属性,自然属性的身体才被他人所感知并保持自己特殊的社会存在方式。在当今的消费社会,美女的身体已经成为消费语境下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对女性的身体外观的注目,对女性则形成一种无处不在的压制性的焦虑,女性的身体乃至精神都处在一种啮齿般的焦躁与折磨中。在这场狂热的身体消费盛宴中,被拉入人为制造的时尚标准圈子来的有各个年龄段的女人。女性的身体在这种消费图谱中,变成了被监看、被规训的可塑性极大的物品。女性身体本身也因此而变成美丽祭品的代名词。

身体是明证我们存在的方式载体,她充满了感性与欲望,是每个生命个体相互区别的显在符号,同时也是我们理性与灵魂的载体。在传统观念中,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孝字当头,因此要小心呵护,不可随便处置。而如今的一些女性不惜大动干戈,对自己的皮肤、头发、身体器官进行除旧迎新的改造,阳光灿烂的大街小巷里,流动着经过抽脂、丰胸、拉皮、隆鼻、削骨、变性手术而打造出来的美艳女性。在当今的消费社会之中,身体变成了无本质之物,成了后现代世界中的没有规定性的空无,它成为一个可以被重塑之物,身体成为可以按照个人不同的审美意愿加以塑造变形的东西,成了一个不停地追随时尚的脚步进行修补加工的对象。美容医院、外科整容医院等另一种含义的战场上正悄无声息地打响着一场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身体渴望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上,都可以理解,但“美女秀场”实实在在制造了女性的身体狂欢和焦虑。

3.“美女秀场”诱导民族精神的堕落

随着广大女性自身意识的逐渐觉醒,传统女性那种“为悦己者容”的观念已被越来越多的女性所唾弃,而当今对女性身体消费观念还远没有上升到较高层次的精神与意识形态境界。事实上,女性的形体外观不仅仅是审美客体,她还直接与金钱、成功乃至幸福生活质量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女性秀场”所体现出的女性身体的被消费,其实受控于性别奴役、性别欲望以及商业权力的合力影响,性别奴役和男性欲望不露声色地隐藏在诸如“女人挺好”等标识着女性“性别之美”的话语宣扬中,加之大众传媒商业化的运作程式的耦合,被欲望所裹挟的女性身体的展览确实给少数一些女性带来了超乎其预期的巨大名声和丰厚利益,因而,她们骄傲地、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地为自己的身体被利用与整合。那些凭借选美等名目繁多、实质一致的各种比赛脱颖而出的美女生活案例,更让众多女性她们希冀自己也能借助美貌而一夜成名,梦寐以求改变自己平凡的相貌以资获取赢得幸福生活的前提和保障。

中央电视台曾经报道,有即将毕业的女大学生为了更好的谋取职业,假期期间被家长领着去医院做美容手术。一份调查资料显示,在校女生坚信“学得好、干得好不如长得好”竟占65%以上,在她们的观念里,人们对美丽的看重,远远超过智慧、品行等。无可否认,这种观念已经腐蚀着中国的下一代,这种形象上的自我强迫势必会涣散女性的创造精神。在美女秀场这种文化暴力的影响下,势必诱导社会公众重美貌而轻能力,助长浮躁而浅薄的风气,埋伏着精神道德基础崩溃的隐患。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是精神和物质相得益彰、相互促进中成熟的产物,文化的堕落,也就意味着精神的堕落。

“美女秀场”固然向人们展示了人情事物美好的一面,但铺天盖地的“美女秀场”构成了对我们外在生活和内在心灵的压迫,在无休止的“美女秀场”中,我们已经产生了审美疲劳。美女们都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段,放眼望去,她们全是一张底片的拷贝,想不审美疲劳都难。这是一个可以空前放纵身体的时代,“秀出自我”成为一种时尚女青年的口号,她们打着解放“自我”的旗号,身体成了她们标榜、炫耀“自我”个性的场所,有着玲珑曲线、面目姣好的身体,在挑战和超越传统观念的过程中,获得了一种彻底的释放与狂欢。另一方面,她们严格甚至冷酷地控制和阉割着她们那可怜的身体,利用节食、手术等方式来达到骨感美人的减肥目的,冒着手术的风险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动刀修补,以尽量拉近自己与时尚的距离,以成为“时尚达人”而骄傲,却完全无视这种所谓理想的魔鬼身材是不是真的健康。这是一个读图视觉文化的时代,人们的感官被各种曼妙而美丽的身体图像所刺激。“时尚、时尚再时尚”对不少当代女性构成一种普遍的精神焦虑,这种焦虑让她们在情绪上变得脆弱不堪,浮躁而浅薄的风气被助长。因此,“美女秀场”现象值得我们进行严肃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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