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嘉
在通俗小说的阵营中,情爱叙事可谓永远的热点,即便在其他诸如武侠小说、社会小说、侦探小说等类型小说中,言情元素也鲜少缺席,无论是金庸的快意江湖还是革命时期的英雄赞歌,其中的儿女情长也为故事增添了不少丰富性及可读性。作为情爱伦理叙事的最集中体现,言情小说是研究情爱叙事的重要对象,汤哲声在《中国当代通俗小说史论》中这样定义言情小说:
言情小说,简而言之就是以写爱情为主题的小说类型,在内容上有着对真挚爱情的讴歌与赞美,对人间情爱百态的描摹与展示;叙事上通俗易懂;美学特征上仅仅围绕男女间的爱情展开,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生生死死缠绵悱恻。①
传统通俗言情小说与主流价值观之关系呈现一种既疏离又遇合的发展状态,总体而言,主流价值观为通俗言情小说的发展提供了精神导航以及必要的价值承担,通俗言情小说的发展也为主流价值观在流行文艺中的传播提供了更广阔的平台。网络言情小说作为言情小说在网络时代的最新版本,其情爱叙事的改变也对言情小说与主流价值观的关系产生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基于对网络这一写作与传播平台的依赖,网络言情对情爱伦理叙事模式的演绎与网络文学的自由性、交互性及民间性这些特点密不可分,下面笔者将从自由平等的叙事观念、读者本位的叙事策略以及民间化的本真叙事三方面对网络言情的叙事特点进行分析,以求探讨网络言情以多元途径对主流价值观进行承载的可能性和现实性。
如欧阳友权所说,“在网络上的文学活动呈现出言所欲言的人文本色”,对生命自由的表征乃网络之于文学的人文价值体现之一②。自由与平等是人类共同的向往,也是主流价值观的要旨,对于这一点,网络言情小说比对传统言情小说更为突出地表现在自由平等的叙事观念上。由于言情小说直面两性关系,因此作品的性别话语权问题更能体现其自由立场。
在中国言情小说的发展史上,随着社会不断进步,情爱叙事的男性话语权经历了一个不断退让的过程。传统言情小说无论从创作背景、叙事主体还是表达主题上看,都是以男性权利为中心的一种叙事模式。尽管这些作品也塑造了一些诸如“十二金钗”那样动人而立体的女性形象,但女性在故事中作为男权社会的依附者,依然受到来自男性为主导所建立的道德伦理所规范甚至压迫,因此,传统言情小说中男性话语权的存在是绝对的。从现代言情开始,由于外来思想的传播与女性地位的改变,女性开始了对自身话语权的觉醒与思考,男权话语的绝对性地位开始渐渐地出现退让。清末民初,“鸳鸯蝴蝶派”中一些作品对女性爱情与婚姻命运的关注在当时引起很大反响,如《玉梨魂》 《啼笑因缘》 《秋海棠》等,故事的悲剧色彩使大众开始思考传统封建伦理及现实桎梏对女性的禁锢与扭曲。上世纪40年代,徐訏与无名氏开启了从个人感情层面剖析爱情的新浪漫主义,在徐訏的《吉普赛的诱惑》、无名氏的《塔里的女人》等作品中,女性首次从“男性的理想对象”独立为故事的“情感支配者”,这为之后言情小说的女性叙事模式奠定了基础。
尽管现代言情作品已逐步意识到女性话语权的缺失并努力做出改变,但由于长期以来男性话语权的惯性使然,使这种话语权的退让显得缓慢而艰难,往往停留在作品的叙事表面,难以体现更深层的女性独立精神。如张爱玲的言情作品,虽然以女性作为叙事主体,但在其所构建的情爱关系中,女性仍然处于被支配与服从地位,用身体与爱情去依附作为权力中心的男性,这一点在后来的革命文学《青春之歌》 《白鹿原》等作品里也有很明显的体现,而中国女性长期以来依附家庭而没有真正获得独立生活能力是问题的根源所在。因此,对男性话语权的彻底颠覆必须有经济力量作为支撑,才能使女性成为独立的社会个体而存在,改革开放后的言情作品所塑造的女性形象,真正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最具代表性的是亦舒的作品,她塑造了一批诸如林无迈(《银女》)、杨之俊(《胭脂》)、苏更生(《玫瑰的故事》) 等高学历美女,不仅具有美貌和气质,更重要的是依靠着一纸文凭和独立的经济能力在爱情里始终处于主动的地位。到了网络言情这里,取悦女性读者成了更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后宫·甄嬛传》(流潋紫)、《步步惊心》 (桐华)、《美人心计》 (瞬间倾城) 等流行作品皆是以女性作为叙事主角,这些小说在女性形象的塑造上,不再突出男性审视下的温顺、贤惠等特质,而是凸显女性如何依靠特有的柔性魅力与母爱光辉在男权世界的尔虞我诈中获得胜利,同时更多地“关注女性自身的内心感受、自我意识和内在要求,并基于自由平等的人权要求,不作过多的道德判断”③,这些都表明网络言情作品对传统男性话语权的彻底颠覆与男性话语权的真正退让。
男性话语权的退让不代表女性话语在情爱叙事中的全然主导,现代社会是一个男女关系日趋平等、和谐的社会,后女权主义所提倡的也并非如激进主义那般完全消除差异、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在承认差异的基础上实现平等的状态。因此,在当代网络情爱叙事中,男性话语权的存在与女性话语权的发展一样是理所当然的,这种“复归”并非传统意义上男权主义的回归,而是一种讲究叙事主体平衡的性别话语新体现。如小说《裸婚——80后的新结婚时代》 (唐欣恬)中强调了男女双方在感情上对等付出,共同面对来自家庭与爱情本身挑战的重要性;《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桐华) 在人物设置上呈现出一种男女双向的“凝视”④。再者,作品不再停留在性别叙事的表面,而更多地关注两性心灵上的痛苦与成长,在更立体的层面上体现出新时代的男女话语权平等。男性话语权在网络演绎中的被颠覆与复归的现象,体现了网络言情在叙事视角上的开放与革新,自由与平等。
蒋述卓在《流行文艺与主流价值观关系初议》一文中谈及如何促使主流文艺乃至主流价值观与流行文艺形成良性的互动关系时强调:
“高雅文化要赢得大众,也必须得到市场的认可,市场认同会使高雅文化走得更远。……主流文艺如何吸收流行文艺在形式上创新、在市场中行走、在读者/观众中互动的经验,形成自己更有特色更有吸引力的艺术趣味,将会更有助于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提升。”⑤
网络文学是一种读者参与性极高的文艺创作,多向交互式的传播把主动权更多地交给读者,网络言情与传统言情小说相比,更加消解了作者的中心位置,体现出一种浪漫与现实并存的读者本位叙事策略。
“大团圆”结局是中国古典言情作品的重要艺术特征之一,即便是悲剧性的言情故事最后也会编织一个可以安抚人心的美好结局作为收尾,这类言情故事凄美而动人,充满了理想化的浪漫色彩。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世不能终成眷属也要翩翩化蝶双宿双栖;《牡丹亭》中杜丽娘因情而死,却在死后与柳梦梅结成婚姻,最后竟还能还魂复生,在人间与爱人厮守终生,实在理想化到了极点。出现在明清时期的“才子佳人”小说也同样延续了这一特点,尽管爱恋过程充满种种“错中错各不遂心”,但结局一定“锦上锦大家如愿”。⑥“大团圆”模式形成的主要原因可归结为两点:其一,受中国传统“中和”思想的影响,叙事中多避免激烈冲突,调和矛盾以达到完美平衡;其二,小说对道德教化有宣教的责任,必然惩恶扬善,化解冤屈,成全好人。可见,“大团圆”模式内含了一种宣教化育的目的,因此在发展中难免由于僵化和刻板的叙事策略而被读者所诟病。
清末民初,“鸳鸯蝴蝶派”虽然在叙事模式上继承了“才子佳人”的许多特点,但是在对结局的处理上却与之截然不同,成就了一批具有时代烙印的“哀情小说”,其最大特点乃是勇于打破大团圆的美好理想,书写现实爱情的破灭与失落。《玉梨魂》中,身为寡妇的梨娘与梦霞相互爱慕却不敢逾越封建礼教而导致毁灭, 《孽冤镜》里王可青与薛环娘敢于相爱却因为父权的专制而酿成悲剧,这些作品反映了当时一种时代社会心理,即对封建伦理感到怀疑的同时又对现实感到迷惘与缺失。这种从“大团圆”到“哀情”结局的“失落”并非真正意义上对爱情的失望,而是在爱情回归到现实之后必要的清醒与沉淀,包含了作者对现实社会的审视和反思,及其向大众所传达的自由解放爱情观念。
在物质生活丰富、精神得到解放的当代社会中,无论是唯美浪漫的“大团圆”模式,还是反映现实黑暗的悲情模式都已无法满足大众的期待,当今的读者很难完全接受作者单向发出的某种思想或观念导向,网络时代、消费时代的来临使小说创作更多地体现出读者市场的特点。网络言情小说从读者需求出发,对传统言情小说的叙事模式进行继承与革新,采取浪漫与现实相结合的策略,以夸张虚幻的手法表现了一个人为爱情受难,最终取得完满结局的曲折故事,既满足读者对刺激和慰藉的渴望心理,又使人们在紧张而焦虑的现实生活中得到愉悦与放松。当下非常流行的“虐恋”情结就充分体现了网络言情以读者为本位的情爱叙事策略。
首先,“虐恋”情结都有着浪漫的唯爱主义倾向,满足读者们对圆满爱情之期待。如被誉为“最煽情的爱情小说”的《会有天使替我爱你》 (明晓溪),小说在叙事架构上比较单薄而且并无真实感,但却在极力渲染一番“惊心动魄”的“真相揭穿”与“痛彻心扉”的“爱恨徘徊”之后赚取了无数读者的眼泪与点击率。“虐恋”模式获得成功的最重要原因,是以艰难的过程对爱情的追求加以唯美浪漫的包装,在高潮迭起千回百折之后,为凄美的爱情画上一个完满的团圆结局,满足读者们对唯美完满之爱情的期待。同样的网络言情代表还有《佳期如梦》 《步步惊心》 《泡沫之夏》等,这些在网络上受到大批读者热捧乃至搬上荧幕的作品,无一不是以“虐心”“虐恋”为主要叙事策略的。再者,“虐恋”小说又有着现实性的一面,从恋爱双方的人物设置来看,不是“才子佳人”的现代类型化,而是身份各具时代特点的、性格能反映一定社会特点的“郎才女貌”。如古代言情《美人心计》 (瞬间倾城)中侍女莫雪鸢与敌国将军周亚夫相恋,由于各为其主相互怀疑而使这段感情横生波折,在各种因素的现实冲突之下展现了人物的独特魅力;民国言情《来不及说爱你》 (匪我思存) 中尹静琬与慕容沣的爱情在抗日战争的背景下展开,当爱情与抗战面临取舍之时,强烈的内心挣扎表现出符合人性的一面,更容易获得读者的喜爱和共鸣。浪漫与现实并存的叙事策略从接受心理出发,使作品在读者市场中获得了主动。从整体上看,由于商业原则的驱使,一种叙事模式获得成功后出现大批复制品,使当下如“虐恋”式的叙事模式呈现出平面化、模式化的倾向。但作为一种拥有广泛读者基础的叙事策略,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下大众的爱情观与价值观,是读者本位时代对情爱伦理叙事产生的新要求和新演绎。
“民间本位”作为网络作者所秉持的立场,是网络文学的优势,也是流行文艺对主流文艺的一种积极补充,有利于“推动主流文艺放下身架并重视起叙事表达与形式创新的问题”⑦。从“元叙事”到民间本位,网络言情体现了一种更为世俗化、私人化的本真书写。
“元叙事”⑧是主流文艺惯用的叙事方式,其特征是以宏观的意识形态对叙事进行统摄,以全景式的叙述和有深度的思考对作品进行建构。在传统言情小说中,“元叙事”的特点是明显的,如《青春之歌》通过林道静对爱情的选择凸显革命理想的重要性,《爱的权利》 以爱情的权利争取来实现对“文革”创伤的思考和拯救等。这些作品在社会价值的总体导向之下,成为着眼于大时代主题的社会性写作,以及对某种历史记忆或现实理念的再现,因而缺少对爱情本质的深入探询,也缺乏对人性的深入分析。言情小说对“元叙事”的消解出现在改革开放之后,“新写实小说”⑨是其中的代表。这类小说以拒绝含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的写作来实现对“元叙事”的解构,如池莉的《不谈爱情》 与《绿水长流》,小说不再于宏大叙事上谱写爱情的神性,转为关注柴米油盐等生活琐事,以实用主义的情爱哲学解构了传统对爱情的美化。世纪之交,新时代语境下的言情小说以私人经验为叙事基础,与“元叙事”的决裂成为一股潮流,以《上海宝贝》 (卫慧) 为代表的年轻作品,把对个人欲望的放纵式消费作为写作中心,以对个性张扬的顶礼膜拜抹去了一切“宏大”的意义。
国家政治意识形态的不断弱化、市场经济观念的形成以及西方后现代思潮的涌入,使“个人化”的写作热潮持续升温,网络的推波助澜使这一写作模式进入了“狂欢”的高潮。对俗世情爱的描写比神圣的爱情精神探讨更为符合读者的口味,对个人隐秘感情生活的暴露更能满足大众的窥视欲望,于是,网络言情整体上呈现了对“元叙事”彻底地抛弃。
网络言情的私人化的情爱叙事体现了“民间性”特征,回归世俗生活以及现实心理、真实欲望的言情作品,不再是神圣而不可及的美丽故事,也不是某种宏大意识的传达手段,在这个意义上看,网络言情小说能使读者更具参与感,更容易激发大众的共鸣。如安妮宝贝的小说,惯于塑造一些诸如蓝、乔、安生⑩等女子,以及其细致的心理描写表现她们在欲望的盛放下如何体验着爱情的枯萎与破败,并最终以暴力且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种无望的困境,这种完全本真的、私人的写作方式使作品获得流行。
网络言情不求崇高,只求表现自我的狂欢式叙事,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民间性”的写作立场,但其狂欢背后的危险性也是显而易见的。由于商业杠杆的无形作用,使网络言情很容易在摆脱传统意识形态禁锢的同时,又陷入了消费意识形态的牢笼。兴之所至的快乐书写一旦套上消费指向的镣铐,也就不再有畅快淋漓的自由书写,其民间本位也将丧失价值。这也是网络言情整体质量不高,在价值取向上一直被人诟病的根源所在。过分的隐私暴露会流于低俗,习惯性的感伤泛滥容易造成审美疲劳,更重要的是,缺乏对人生价值的思考以及对未来的指向,只会使情爱叙述成为肤浅的娱乐碎片,于文学本身以及大众的阅读没有任何积极意义。
应该注意的是,“民间性”的书写本位并非对一切意义的抛弃,在对现实作世俗而切身的书写同时,还必须包含对个体理想与人生价值的真诚思考和执着追求。爱情作为个人化的主题,在过去被特意拉高成为宏大的意义命题,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情爱叙事的真实性和世俗性。但正如周志雄所说:
伟大的文学作品总是折射出一个时代的面貌,体现出一个时代特有的审美趣味。小说中的男女人物关系往往能表现一个时代的情爱观念,体现出特定时代情爱状态的历史性,反映出这个时代的社会风尚、情爱道德、民族心理等方面的因素。[11]
网络言情以现实的经验对其进行解构与还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民间性”叙事方式之优越的同时,还应该承担应有的社会责任和精神追求。如果以不成熟的方式对欲望和隐私进行狂欢式的宣泄,不再追求艺术的深度与超越,对于当代人爱情现状的反映将会与现实脱节,与真正的主流脱节,成为一种无价值的孤独狂欢。
网络文学的出现与流行是信息时代文学存在的重要方式,情爱叙事的发展也是读者群体与创作者们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对网络言情小说之叙事模式的梳理和研究,不仅是实现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的需要,也是探究主流价值观如何在流行文学中进行传扬与表达的需要。一方面,文学内部肌理的变动与发展总是与时代相适应,与社会相吻合的,这是文学实现永久脉动的必然要求,网络言情的流行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实现的。网络言情对情爱叙事模式的发展与新演绎,在自由平等的叙事观念以及多元化的叙事途径上体现了对主流价值观进行承载的内在可能性。另一方面,网络文学对情爱叙事的演绎是在与主流价值观的积极互动中进行的,对主流价值观的秉承与表达,是其保存人文魅力,承担社会道德之责任以及体现审美价值的必然条件,网络言情对主流价值观进行体现具有现实必要性,两者相互渗透影响,在文学发展的长河中始终相伴而行。
注释:
①汤哲声:《中国当代通俗小说史论》,第113页。
②欧阳友权:《网络文学的人文底色与价值承担》,《求是学刊》2005年第1期。
③李霞:《爱情的建构:解读影视传媒中的社会性别符号》,《学术界》2004年第6期。
④《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中既有重情重义的宋翊与陆励成,也有勇于追爱的独立女性苏曼,小说同时设定了男女凝视中的完美形象。
⑤⑦蒋述卓:《流行文艺与主流价值观关系初议》,《文学评论》2013年第6期。
⑥出自《玉娇梨》第十九、二十回的篇目。
⑧[法]让·弗·利奥塔在《后现代状态:关于知识的报告》第九章《知识合法化的叙事》中提到:一个理性的元叙事,“就像连接精神生成中的各个时刻一样把分散的知识相互连接起来”。这个元叙事保证了知识的合法性,但是在这种机制中,所有知识话语都没有直接的真理价值,它们的价值取决于在思辨话语所讲述的哲学全书中占据的位置。
⑨新写实小说:1989年《钟山》杂志在第3期上开辟的“新写实小说大联展”为其正式命名,并且对什么是新写实小说作了比较正式的说明:“所谓新写实小说,简单地说,就是不同于历史上已有的现实主义,也不同于现代主义‘先锋派文学’,而是近几年小说创作低谷中出现的一种新的文学倾向。这些新写实小说的创作方法仍以写实为主要特征,但特别注重现实生活原生形态的还原,直面现实,直面人生。”
⑩分别出自安妮宝贝的小说《七年》《告别薇安》以及《七月与安生》。
[11]周志雄:《中国当代小说情爱叙事研究》,齐鲁书社2006年版,第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