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刘宏伟

引子：又逢高考日，看着某考点外人头攒动焦急万分的陪考家长们，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当年独自跨过“黑色七月”的那些诚惶诚恐寝食难安的情景……见网上陆续公布各地高考作文题，突发兴致，随意选中福建省作文题，草成一文“交卷”。“阅卷老师”能打多少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重温了一遍那段刻骨铭心的旧时光。昔日自认无法逾越的那座命运高峰，如今忆来，也仅仅只是漫长人生经历的一道小山丘，远未及“生死攸关”。这是一个过来者的真实感受，道出来与莘莘学子共勉。（2014年福建高考作文题：根据“提到空谷，有人想到的是悬崖，有人想到的是栈道桥梁”这句话，写一篇话题作文，不少于800字。）

“提到空谷，有人想到的是悬崖，有人想到的是栈道桥梁。”乍读这句话，首先让我想到的是苏轼那首著名的《题西林壁》中的诗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同《孙子兵法》中“山无常势，水无常形”的说法如出一理。从科学的层面讲，运动是物质的根本属性，因此，世间万物原本就没有单一的固定形式。何况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空、不同的视角观察到的事物形态，更是千差万别。即便是同一个人身处同一地点，看到的同一事物也会因心情各异而大相径庭，所谓世事无绝对。

其次从字面意思讲，所谓“空谷”，空旷幽深之山谷。有人联想到悬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既为空谷，四周自然会有悬崖。但既为空旷无人之地，何来栈道桥梁呢？貌似矛盾的看法，其实并不矛盾，因为“空谷”除了字面上的“空旷幽深”之意外，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泛指圣贤隐居地，如《诗·小雅·白驹》中“皎皎白驹，在彼空谷”。孔颖达疏：“贤者隐居，必当潜处山谷”。既有高人贤士隐居，栈道桥梁的出现也就不足为怪了。就此而言，前者重在写实，后者重在意境。

再从引申层面讲，提到“空谷”，有人想到悬崖，显示其面对困难时，总习惯性地看到事物直观肤浅的表面，很容易悲观绝望。想到栈道桥梁的人，面对困境时，态度乐观，总是积极地去面对问题并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解决问题。这同禅宗的悟道极为类似，有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提到“空谷”，想到的只是断崖绝壁、荒无人烟。而另外的人则做到了“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境界，面对“空谷”，毫不气馁，于万难中找寻“栈道桥梁”式的希望和出路。

就我而言，这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看法，其实都是在喻示同一个现象：人类对自然界的过度开发。提到“空谷”而想到“悬崖”者，在他们的潜意识里，物欲横流的当下，唯有悬崖绝壁方可阻挡住人类对自然的过度开发。若没有“悬崖”阻挡，何来“空谷”？而想到“栈道桥梁”者，正印证了前者的担忧，即便是“空谷”，也可以通过“栈道桥梁”同外界的物欲世界连通，想到的是当下人们无所不用其极地开发“空谷”之行径，一处处“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的原生地，逐渐被改造成了车水马龙的闹市或人山人海的人造景点。“栈道桥梁”既喻示破解困局之法，也实指开发建设的通途。所以，我们应该读懂两种观点背后的隐忧和警示：尊重自然、爱护自然，让人类不再继续丧失更多体味和静清寂之地。当人们提起“空谷”时，想到的既不是“悬崖”，也不是“栈道桥梁”，而是艳丽芬芳的“空谷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