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 河
你看,我不写诗,我已把文字送进时间的牢笼服役。你牵一只蜈蚣喂到他的嘴里。我背向天道而卧,迟开的曼陀罗,在我血红的嘴里咀嚼。
雪应该还有一个比雪更美的名字。新年新气象。干瘦的马匹对着寒风呼啸,笑歪了风的唇,马尾被风拖住,雪地上找牙的乌鸦号啕大哭。
生命。沉潜的词。你一抿嘴又把白乌鸦说成是黑凤凰。其实两者都一样。
啊!可恨的时间,时间之于你我都是个狠角色,不过面对你他是男人,他的浪漫偷制弹药;面对我她是女人,她的柔情暗里藏毒。
我的一个兄弟此刻在家里烤火。我们俩谈爱情。女人好吗?我问。他觉得挺好。我也觉得。
我要爱上一个安静的女子,把她藏在我秘制的胸腔。从身体里的每一道门经过都可以同她约会。
我的兄弟对情商不大自信。此刻我们谈到爱情。
好好开发。——形势严峻。这是我们的谈话录。
去年寒假,临走前也如今晚这般,以为能自个唠叨点什么。后来知道了,什么都不能。
不知是否应该后悔,去年绍兴,冬末,没有去沈园看看。去了又如何,见谁?唐婉吗?
每一次远行都有点难过,有什么是你不舍的,比如冷冬。
影子的几种重叠方式,在B201冒出的语词,走出教室,心情更加……更加什么,你想找个贴切的词。
图书馆东面,第一张长椅,它是不是比去年夏天冷。比冬天冷。
“别说话,写下它。”仿佛福克纳在用中文和你说,用布依话说。
……言语的可笑、苍白。
你自以为是的冷藏方式,把自己搁进冰箱,除了外壳冰冷,所见的,每天都是最鲜的自己。
回去好好给每一条小路命名,最好温柔一点,亲切一些。不要轻易将露水拍落。
一年已经过去。别再讨论过错。带着愧疚行走,背着悲伤前行。
时间总是如此仓促,顶着风雪,我认为可以走快一些,二十四道拐,2014——绕二十四道弯,多好啊。
时间总是如此仓促。你也知道了。我没去二十四道拐。这么多年,走过它身旁,就那么远望几眼,记下几个弯道,放下、离开。
卡尔维诺的《通向蜘蛛巢的小径》,我留着不忍那么快看完,这一切与其行文、技艺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再坦诚一些则是,我是因其开篇的叙述所吸引:
“阳光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垂直往下照,一直照到小巷尽头,一些拱形建筑使得深蓝色天空看上去像是被分成一段一段的。阳光垂直往下照,照在墙上杂乱无序的窗户上,照到放在窗台上的锅子里栽着的罗勒和牛至等植物上,照到绳子上晾晒着的内衣和衬裙上,一直照在台阶和卵石铺的路面上,路中间有一道骡子尿排泄沟。”
——再有,卡尔维诺写这本书时很年轻。
你知道我此刻想些什么。——昨天,雪下着。
回到大新寨,你也知道了,我每天的沉默多于言语,忏悔多过赎罪——你又发现了,我的整个行动还藏在那份沉默里。
再有一个小时,我将别过晴隆,我的二十四道拐(它可不可以是我的)。
我的2014在路上。
火车、火车……
提刀面壁,握出命运的征候(抓住命理不放),盛一声幽叹放置手心端详(任之幽泣)。
崇高背后衰微的云层,我一度揣测,运势的机理——先机运作的路途。你怎样到来。又是如何离开。
再遇一次就好了。伴我多年的月亮已经失明。如今我的眼睫毛已很少掉进眼里。我的行李箱却遗落更多的纽扣。
不再遇见就好了。两年来我多次梦见唐婉。偶尔,也会梦到一首写给你的诗。
我自诩时间的巫师,至少,蒙昧抵达之处,无所不晓。
在雨中奔走,别离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再次为别后塑像。
雨中的房屋还是装不下你撕扯的哭声,让伤口淡漠出。
——爱——
昨天和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