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禅师
《龙门飞甲》、《狄仁杰之通天帝国》色调波澜云诡;《萧红》、《匹夫》里尽显历史痕迹、世事变迁;《幸福额度》、《101次求婚》画面唯美、清新浪漫;不久前的《催眠大师》则是悬疑气息,压力十足??一部部优秀电影的背后都因同一个人的工作而变得精彩、唯美,她就是我们本期专访的职业调色师李惠敏(Minnie Lee)。提到李惠敏就不能不提到数字中间片,数字中间片(Digital Intermediate,简称DI)是采用数字形式对已拍摄的电影素材进行编辑、色彩调整、后期合成、特效处理、字幕混合等一系列处理,由于它处于拍摄完片和放映出片之间,因此被称为数字中间片。
初见李惠敏,十分吃惊,这个韩国东国大学影像学院电影专业美术系的硕士研究生,看起来也无非就是二十多岁的玲珑小美女,她表示找到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大兴趣——影像艺术,就是这样一个追求心灵自由的舞者,对工作的投入与执着完全出自人性中最本真的热爱。如今李惠敏是“天工异彩”的调色师。天工异彩是一家全流程影视技术服务公司,无论是视效设计方案、视效制作、数字中间片调色、3D立体制作,还是全片剪辑、声音制作、预告片创作,或者说DIT数据管理、数字工程、游戏CG、动画制作等,天工异彩的一站式专业服务在京城均是赫赫有名。
李惠敏在新技术的浪潮中不断摸索前行,通过天赋与努力为中国电影打造出了一幅幅唯美动人的画面,一处处深邃悠远的意境。在访谈中李惠敏为我们介绍了数字中间片及其技术特点;讲述了与不同导演的合作经历;以及工作中最真实的自己。
访谈:(电影中国简称:M 李惠敏简称:L)
M:谈谈您怎么进入调色师这个行业的?
L:我从小开始接触美术,上高中的时候主攻美术,画人物肖像,大学时候在艺术学校里学的美术,这些为后来做调色师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东国大学院学美术的阶段,有机会接触到了电影拍摄,觉得电影是动态的美术,两者是共通的,就在现场做美术工作。后来大学院刚好有一门电影调色相关的课程,教授又刚好自己开了一家调色公司,就这样进入了调色行业。后来因为《狄仁杰:通天帝国》的调色工作的关系来到中国,就在北京定居下来了。
M:亚洲哪些地方有“数字电影技术”这个专业呢?
L:在电影学科中都没有相关的专业,我进入调色公司后也是逐步积累,所有部门都学一圈,差不多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最终晋升为调色师。
M:数字电影技术是很宽泛的专业,后期就有剪辑、特效、数字中间片等;前期还有数字摄影,您应该有很多其他选择的机会,为什么对调色情有独钟?
L:在大学的时候,现场做过美术,我个人的性格也比较适合从事调色工作,可以比较安静的给电影的画面画画,很符合我。
M:中间片兴起只有10年左右,面对新技术是否需要从头学起?还是与传统技术有所衔接?
L:胶片技术的制作成本比较贵,在制片过程中也有诸多的不便,胶片工作的流程特别复杂,冲洗、扫描、转成数字,然后在进行后期制作。数字时代就特别方便,因为拍摄本身就是数字素材,非常节省时间。其实不论什么技术,归根结底都是对影像的理解,对影像的感觉都是一样的,现在电影工业发展非常快,数字电影也伴随着新技术的发展、电影制作设备的更新以及软件的更新飞速发展,同时也是我反复学习和进步的机会。
我们现在很多人的手机自拍之后,可以选择很多种模式把画面调的漂亮,但电影调色除了漂亮外,更重要的是要传递出电影所要表达的氛围。以爱情电影为例,爱情片不可能全部一样的色调,《101次求婚》讲述从认识到结婚的整个过程,色调干净明亮,非常浪漫;《甜心巧克力》则是讲述跨度十年前后的爱情电影,那么画面看起来就非常的华丽高贵;而《意外的恋爱时光》,调色的方式是因为故事情节大多是发生在树林里,所以调的时候阳光特别充足,森林大部分调成翠绿,看起来明亮活泼。
M:在好莱坞调色师是很稀有的高端人才,身价昂贵,几乎按小时计费。那么据您所知,中国、韩国的调色师是什么样的状况?您是不是也按时薪计算啊?
L:好莱坞的模式我还不太清楚,但在中国有些调色师也是free-lancer形式工作,但我天工异彩公司的调色师。好莱坞的调色行业兴起的比我们早,已经很成熟,但我们才刚刚起步,所以还没到那种地步。其实不论是在好莱坞、韩国还是中国,这方面的人才还是很少。
M:您合作过徐克(龙门、狄仁杰)、乌尔善(画皮2)、也合作过杨树鹏(匹夫)、陈正道(幸福额度、101、催眠)??分享下与不同导演的合作经历,他们对新技术的运用情况肯定感觉不一吧,那么新、老导演对新技术的看法有何不同?
L:每个导演都不一样,他们对电影的理解,更进一步的说是对人生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他们对影像的要求与理解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霍建起自己本身就很懂美术,他在服装、美术方面都会参与,他是学美术出身,会更加注重画面质量,会把电影的每一幅画面像绘画一样进行处理,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效果,提出想法,我这边实现就好。有一些导演则给我更大的自由度,让我自己去把握,比如说陈正道导演,合作很多次了,互相已经很熟悉,我也很了解导演的风格、要求。而像杨树鹏导演,在电影调色之前,我拿了三部电影给导演参考,提了很多电影的思路以及风格,最后杨导安排摄影师曹郁来和我沟通,让我俩以他的思路主导调色工作,调完之后他再过来看,有不满意的地方会提出意见然后修改。徐克导演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他对所有的电影技术非常感兴趣,也是中国电影的“技术狂人”。
M:在工作中,是技术水平重要,还是和导演的沟通更重要?
L:从技术上来讲,电影是工业产品,要求每一个参与者都要有很高的职业素养,影片质量取决于每一个环节的严谨与认真,不管是导演还是摄影,不管是场务还是兼职,当然调色师也是要有很高的职业素质,如果每个环节都有瑕疵,那累计的话这部电影肯定有问题,如果每个环节精益求精,这部电影肯定很精彩。除了必备的技术水平,灵感、沟通我觉得都很重要,并且想要顺利的完成一部作品,有三个充要条件,那就是有技术实现效果、对画面的灵感和跟导演的沟通。endprint
M:《催眠大师》这部片,最初陈正道对DI(数字中间片)提出过什么要求?比如影像色调风格,我们是如何帮助他实现的?
L:《催眠大师》已经是我和陈正道导演第三次合作了,前两次是《幸福额度》和《101次求婚》,我们之间的合作很顺利,在《幸福额度》之后他完全放手让我调色,给予了十足的信任。摄影师拍摄的画面对比度比较高,他要求一幅画面中冷调和暖调都要有,陈正道导演对演员的肤色有要求。《催眠大师》和一般的爱情片不一样,要创造出一种比较紧张的气氛,在画面上突出人物,弱化背景,整体的对比度很高。爱情片则要求画面干净、漂亮,所以还是很不同的。
M:影片中有很多梦境,在调色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L:这部分在影片中分三段,一段是悲伤的回忆,一段开心的回忆,和一段自己想象出来的回忆。小孩梦境的部分,主要是以冷调来呈现,但又不是单一的蓝色,我将多种冷色调的颜色结合在一起,集中表现。暖调部分,在拍摄现场已经有很多蜡烛、灯光来烘托氛围,所以到了调色阶段,只要稍稍加工即可。想象中的画面在背景上基本都是模糊的,这也符合影片想要传递的思想。
M:有没有给陈正道导演提出过什么意见?
L:主要集中在我和特效那边的沟通上,有一些拍摄导演会跟我沟通,看是由特效完成,还是后期调色完成,我会给出相关建议。比如影片中徐峥催眠时下雨的那场戏,就是我这边通过后期调色来让雨点更为突出。
M:做这种悬疑类型片和其他类型,比如爱情片,后期后没有不同的手法?
L:不管是恐怖片还是爱情片,都会有相应的画面要求,我一般会把影片看一遍,整理一下思路,去想一下怎样调才能符合电影,爱情片通常以人物漂亮为主,我们会把人物调的更亮丽,肤色调的更漂亮,恐怖片的话本身在拍摄中就会大量运用阴影,我们就会将阴影表现的更突出,以传达惊悚、恐怖的气氛。
M:现在电影是不是越来越重视DI程序?
L:现在应该90%以上的电影都会有后期调色了,我的工作就是给电影的每一帧画面调光、调色、美化、达到一个烘托电影气氛的目的。这就好比十个漂亮的女生,其中九个都有化妆,没有化妆的那个女生长的再漂亮也会显得很吃亏。并且除了对正片调色外,我们也会承担一些后期物料的输出等,所以在一部电影中是必不可少的。一部电影在现场拍摄时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某一个场景也可能拍几天,天气对画面明暗、色温都会产生影响,在拍摄环节很难把握,而在后期调色的时候,可以尽量调到一致。观众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所以后期调色可以尽量避免出现问题。
M:常用什么调色工具?一级调色、二级调色、自动色彩比配、优质光学镜头重构??您最重视哪些工作环节?
L:我常用的是Baselight调光调色系统(Baselight EIGHT全世界仅有三台,而天工异彩就有一台),有时候也会用SGO Mistika等系统。自动色彩匹配的功能我一般不用,我都是一帧一帧的调。其实没有那个环节重视不重视的说法,所有的环节都很重要。最重要的不是工作的技术手法,而是我要跟导演沟通,尽快理解导演的思路,了解导演想要的画面风格,然后将画面调出相应效果。
M:观众往往关注影片的导演、演员,但对于调色等幕后工作一般不是很关注,你会觉得有落差感吗?
L:这个问题是经常在我们行里被提及的话题,有很多幕后工作非常重要与辛苦,但真正在台前挥手的基本只是知名的演员和导演,特别是演员。其实调色主要还是幕后工作,观众不太可能投以很多关注,我们工作中接触最多的也是影片的导演、摄影,和他们一起工作会得到足够的尊重,这就已经很好了,所以不会产生所谓的落差。
我觉得没有一个专门的地方让我们学到调色工作,这点特别遗憾,我希望以后参与更多不同的电影,累计更多的经验,到时把这些经验写书或者整理成论文的形式,分享给想学调色的朋友,能帮助到相关人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