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秋:等待花开

2014-08-13 01:41吕红霞
祝你幸福·知心 2014年8期
关键词:二老公婆日子

吕红霞

磨合的不易出乎郭晓秋的意料,但是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因为她看到了所有人的努力,知道这是在打磨希望。

疯了

谁说人生不是被哪一天改变的?郭晓秋的人生,就被2001年的某一天,猛地劈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前一半,她正在织袜厂忙碌着,手中的线就像七星娘娘手中的丝,可以编出五彩斑斓;后一半,她躺在医院里,好像有谁拿着王母娘娘头上的银簪,一下子把她划入黑暗。

是谁呢?是谁呢?为什么呢?她想不起来。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被父母兄嫂宝贝疙瘩一样地疼着。到了出阁的年纪,三乡五镇挑遍,才选中了帅气又能干的于海明。于海明是独子,自己开货车跑运输,父母也尚年轻,侍弄着几亩地,家境很是殷实。婚后小两口夫唱妇随,十分和谐。不久,他们有了活泼可爱的儿子,公婆帮忙带孩子,她则进了工厂打工。这样的日子,称得上美满,谁提起来都竖大拇指。

她是一个知足的人,从没想过要更多。只要日子能这样平稳地过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可是,怎么一转眼的工夫,这一切就都变了呢?

那天,一个亲戚满头大汗地到织袜厂去找她,说海明出了车祸,她的脑袋“轰”一声就炸了,接着便跌入无边的黑暗。

醒来后的她努力地回忆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满脑子都是暴风雪。家里一拨一拨的人,来了又走,她不知道干什么;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陪她说话,她不知道说的啥。她一直在想,拼命拼命地想,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眼球干燥得就像6月的沙漠。

她不相信日子就这样天翻地覆了,就像夏天的水果,轻易地就腐烂了;她更不相信丈夫是个骗子,骗了自己的感情就走了。这,都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自己生病了,所以出现了幻觉,或者是做了一场梦,还没有醒过来,亦或者是听了一场戏,自己入戏太深了。一定是这样!不然,是谁颠覆了自己的日子呢?是谁?为什么?

这样想的时候,她就拿起了剪刀,想象着一剪子挥下去,就把这段戏剪断,或者把这段梦剪去……

一个目光涣散、拿着剪刀修理日子的人,在别人眼里,无疑是疯了。

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抉择

其实,郭晓秋没疯,她只是出现了急性应急障碍。清醒过来的她,被兄嫂接回了娘家。

此时,丈夫的后事已经料理完毕。她窝在出嫁前自己住的那间小屋里,透过窗户往外看,前方就像一条一团漆黑的长廊。而3年前,同样是在这间小屋里,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眼角眉梢是藏也藏不住的笑。

父母兄嫂劝她,不要再回去了。她也想说服自己,可是她想家,想得要命。家里还有儿子,还有公婆,以及美丽的回忆。

回到家中,她买了台绣花机器,关起门来每天在上面绣日子。可是任她怎么努力,也回不到过去了。时光真的残酷啊,无论你如何疼痛,如何虔诚地祈求,它都不肯倒流。不知道多少次,她绣着绣着,禁不住痛哭失声。

许多次,公婆就在门外,可是木讷的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就像许多次,她听到公婆在房里低泣,抹着泪悄悄离开一样。

日子在各自承担的痛苦里静静流过。

就这样守着孩子过下去吧。她想。可是,儿子时不时抛出的爸爸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疑问,让她应接不暇。父母兄嫂也劝她,再往前走一步,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有时候,她也真想离开这里,带儿子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重新开始。可是,若他们娘儿俩真的远走高飞了,公婆怎么办?想及婆婆伺候月子的精心、二老失去儿子后的憔悴,她怎能抛下他们?否则,良心难安。此生,二老唯一的寄托是孙子,唯一的依靠,只能是自己!

那就带着公婆一起往前迈一步吧。

这个决定立即招来亲友的反对。有人劝她,那个“感情骗子”已经走了,你就应该和他的家一刀两断。他的爹娘是多沉重的包袱,你偏要背,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这也是我的家啊!郭晓秋这样想着,无论多难,也要把这个家支撑下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磨合

小伙子叫孙本中,家在百里之外,是亲戚介绍来的。让郭晓秋点头的原因很简单,他愿意和她一起抚养幼儿,奉养老人。

说亲的人走的时候,郭晓秋浑身僵硬地站在屋里没有相送,直到人家的背影完全消失,才独自一人,嚎啕大哭。哭完了,对着先夫的照片说,既然你毫不留恋地走了,那么就由我来承担你留下的所有责任吧。

第二次成亲,心中五味杂陈。不止她,还有公婆。

五口人首次坐在一起吃饭,相互客气得像家里来了不担事的远亲,刻意亲近,礼节周全。一顿饭下来,胃里没进多少东西,人却累得要命。夹在中间的郭晓秋觉得,相敬如宾真是个冷漠的词儿,在一个家庭里,那是最要不得的感觉啊。

接下来的日子,总有些细碎的尴尬就像是褪色毛毯上的虱子,找不到,打不死,又无时无刻不硌得难受。尤其是儿子当着二老的面叫爸爸时,郭晓秋即使看不到,也想象得出二老脸上强掩的忧伤以及硬挤出来的欣慰。

儿子很调皮,偶尔和同学打架了,或是作业没按时完成,孙本中就会责无旁贷地教导他。有时候话题还未正式开始,二老一看苗头不对,立马不发一言地将孙子拉到自己屋里。这样的次数多了,孙本中就不敢再明着管孩子,而是悄悄地给郭晓秋提醒。而这样的不管,看起来又变成了不尽心,似乎也不对。

在这个家庭里,尽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似乎就有道伤口横亘在那儿,空气中总弥漫着一种看不见的物质,像一口吞不好会噎着的骨头。

这种感觉在孙本中的母亲到来后更甚。

孙本中的大哥去世后,老母亲过来投奔他。都是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人儿,再说儿子奉养母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于家二老并没有二话。只是,原本就不宽裕的住房一下紧张起来,连原本是客厅的正堂屋也安上了床位。

比住房更拥挤的是厕所。老年人大多便秘,上厕所的时间本来就长,家里一下子有三位老人,如厕简直就是拼抢。孩子们抢不上可以到村头的公厕去,可踮着小脚的老年人谁都不愿意出去。

幸好,这个经历过伤痛的家庭,其中成员比任何人更懂得珍惜,所以抱怨的话谁都没有公然说出口。

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后来,遵从孙母的愿望,郭晓秋夫妇从隔壁为她租了处宅子。

新家

磨合的不易出乎郭晓秋的意料,但是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看到了所有人的努力,知道这是在打磨希望。

再婚后的第二年,郭晓秋生了个女儿。小生命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许多欢乐,包括于家二老。于母像生孙子时一样,尽心尽力地伺候月子。这个家庭,尽管每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但向着光明的方向坚定不移。

4年前,于母因为颈椎病住院,郭晓秋衣不解带地在医院伺候着,干装卸工的孙本中下了班匆匆赶回家,给孩子以及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做饭,有时候一天下来,累得饭都不想吃一口,但他没有一句怨言。

1年前,孙母因为胆结石住院,也是郭晓秋全程陪护。孩子则由于家父母照顾,孙本中专心挣钱。他们太需要钱了,3年前于母住院时借的钱还没有还上呐!为了省钱,儿子连每月180块钱的校车都舍不得坐,坚持骑自行车上下学。

人生若波澜,世路有屈曲。这个家庭里的每个人都不容易,但他们都恪守自己的良心,一直努力地向前。在山东诸城舜王街道九台社区,这个有着不同姓氏、重新组合起来的家庭,被别人提起来的时候,仍然会竖大拇指。在笔者眼里,这样的日子,仍然叫美满。

这份来之不易的美满,是因为这个家,有个有爱有坚持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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