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火车(组诗)

胡松夏

星光

那么多苍凉的星光

自天而降

汇聚成奔腾的河流

在这个夜晚

落满空旷的旅途

如何穿越过密密麻麻的静谧与心情

成为唯一的思索

露珠滑过起伏的喘息

与飞舞的光泽不期而遇

谁会在午夜吹响被黄沙掩埋的陶埙

翻开久违的温暖

一定与土地有关

当所有的光芒

义无反顾

一起背叛深沉的天宇

以箭镞的速度

急不可待地射向慷慨的田垄

等待秋风吹来一路欢歌

在萧瑟的胡杨林

漫天的激情幻化为丰收

或者跳跃的诗行

飞翔的沙粒

阡陌被厚重的荒草覆盖

枝繁叶茂始终在见证

飞逝的时光

有没有风

那些昔日的马蹄和驼铃

都已潜入遥远的地方

当土地褪尽春华秋实

黄沙定会在霜降之前

与温润的土壤挥手告别

驾驭千万只翅膀

一起飞翔

那么多沙粒

那么多方向

以铺天盖地的迅猛

掩埋一座城池的孤独

将隐藏的千言万语散落在斑驳的竹简

故乡与月光

成为矢志不渝的追寻

收拢翅膀

目光更加清澈

夕阳

或许，不需要理由

那些归巢的鸟群与斜去的夕阳

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约定

彼此相依为命

把回家上升成一种仪式

庄严肃穆

那些城市早已告别喧嚣

流沙填满河道

灯光酒肆 人流

也纷纷走在了沙粒到来之前

佛塔与垛口被日月逐渐抚摸成

残缺的篇章

在等待一颗星辰的升起

在等待一滴露珠的落下

在等待一段时光的老去

血液沸腾

不必犹豫

夕阳在每一次酒醒之后

都会重新开始青春的旅行

这样的激动已经重复千年

红光逐渐成为一种温暖

飞鸟不计分秒

昆虫只懂时令

寒暑成为岁月的年轮

于是，历史总会将俗世的一横一竖

镶嵌入坚硬的石头

葡萄们的故乡

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

即便距离再远

它们仍然清楚记得抵达长安的路途

和载乘自己的马帮

熟悉的话语和汗水的味道

犹如昨日

用自己的语言交流

是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亲近

风雨雷电

枝繁叶茂

阴阳割昏晓

一切有条不紊

只是，那时的乡音成为一种记忆

琵琶声消

歌舞散去

金戈也早已融入泥土

夜幕下，只有那盏圆润的杯子还在熠熠生辉

仍用倔强的自信

解读一如既往的碧叶翠蔓

和串串晶莹

借助炽热的日光

照射那些裸露的岩石和饱满的颗粒

将火焰压缩至内心

等待傍晚

夜风袭来时，释放成酒

与明月一起在杯中跳跃

共读千万里的想念

兵器

时光过于久远了

主人与战马

已经化为累累白骨

但它们的内心一直醒着

用相互间的抚慰打发孤独的日日夜夜

即便漫漫黄沙

遮断了所有的归途

仍以金属的性格

固守不复存在的城池

被泥土和黑暗掩埋了多年

欲望，仍时刻超越了钢铁和青铜的强度

追寻曾经的石头和烈焰

回望熄灭已久的狼烟

当历史的河流沉寂之后

所有的荣辱与悲喜，灰飞烟灭

它们却依然活在时空之外

在西域

与青草一起等待黎明

西域的火车

我拒绝回答所有的问题

只要历史没有受到伤害

那些钢铁与枕木

在黄沙与苍凉之间蜿蜒成平行的诗歌

将会成为最完美的吟唱

一声长笛

成为西出阳关的引言

火车从立春出发

像一匹识途的骏马

日夜兼程

我拥坐窗前

看着时光从窗外纷纷退去

直到喧嚣沉入水底

才听到属于西域的道轨声响

鄯善，从窗前一闪而过

当我想到关于“虎穴”的词汇时

历史已经远去

我深信，列车驶过之后

大地将会平静如初

但车轮与钢轨吻合绝唱

不会惊扰

任何一只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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