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之树

袁梓翔

星星岛上还有一处独特的地方，那就是思考者的天堂。别看小小少年个子小，但脑袋里能装满整个宇宙，他们就在奥秘讲堂里思考世界。

诗人拥有一张天真烂漫得如天使一般的脸，小思考家拥有一张沉静的略显从容的脸。他们喜欢看夏天里绚烂开放的花，它们离死亡还很远；喜欢看秋天里落下的叶，把天空都映成了金黄色，它们已经死亡，但不会结束。小小少年的思考，永远惹人注意。也许他们的思考并不从容，他们的思辨并不深刻，但却发自内心，永远有着最初的本真。它们就存在于孩子们的灵魂里，一奔跑，就能听见它们在身体里哐当作响，像是一个孩子口袋里珍贵的糖果。

一颗种子被种下，深埋于泥土之中。

种子想要拼命发芽，却不是为了结果，而是飞向蓝天，自由地翱翔。

因为在这颗小小的种子里，有一个梦，一个关于青鸟的梦。

有人曾经说过，两三岁前很难形成记忆，可我却清楚地记得一场十分罕见的台风，那时我还不到一岁。

我躲在几棵大树底下，但是台风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天昏地暗，脚下的泥土开始松动了。

一股刺骨的寒风从我的脚部向上涌动，就要飞出地面了。

当我要飞向天空时，一股侧面吹来的风向我袭来，又将我的身子按回了土里。

这样反复了几次，我不再感到恐惧了，反而有些刺激，看着飞舞的垃圾袋、树的枝叶，听着人们的叫喊、大海的怒吼，我越来越兴奋了，感觉十分好玩。

风再次向我袭来，想把我带入那无限的湛蓝之中，可是它终究没有做到这一点，我的根深深地扎进了泥土里。

台风过后，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奇怪的事，在睡梦中发生着……

我梦见我从一棵树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鸟，绿色的枝叶变成了青色的羽毛，融入泥土中的树根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台风过去，人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我长出新的枝叶，看着一只狗追逐着一只猫。

猫跳上我的肩头，紧张地盯着下面乱吠的狗。那只狗飞快地在树干上划动前爪，却发现自己爬不上去，就围着我转着一个又一个圈，然后又试着爬，又继续绕圈，把我都转晕了。

一只不想爬树的狗绝对是幸福的，就像一棵不想飞的树。

我又梦见了那只青翼金爪的巨鸟。

它告诉我，我并不是一棵普通的树，而是一只青鸟，青鸟未成熟时是树形，爪子扎根于泥土中，成熟后，借着台风的力量拔地而起，振翅一啼，飞向蓝天。有一只粗心的青鸟送种子去蓬莱仙岛时，掉落了一颗在这片土地上，而我就是那颗种子。

我醒了过来，因为这个梦，我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鸟，就要来临了。

夕阳落下的时刻，一对鸟来到了我的枝头，开始筑巢。

我很高兴有鸟在我的枝头筑巢，至少，我作为树的人生已经完整了。

梦中，巨大的青鸟又出现了。

青鸟对我说：“你的根部已经延伸到了这座城市的尽头，是时候离开地面去天空中飞翔了。”

在梦快要结束时，我听见它对我的呼唤：“来吧，快来到天空，三天之后，一场台风将至……”

三天以后……

台风向城市袭来，拔起楼房与大树，汽车也被吹翻，广告牌被掀起，打着旋儿飞上了天空。

我无比兴奋，因为成为青鸟的时刻已经来到，我浑身好像着火一般，想挣脱泥土的怀抱。

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巨大的青鸟对我说过的话：“你的根已经延伸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要是我现在挣脱飞向天空，那么这座城市就即将毁灭。

听着大海的呼啸，人们的叫喊，小鸟的尖叫，我犹豫了……

最终，我松开的根紧紧抓住了每一寸泥土，每一棵树的根，每一座房屋的地基……

最后的一次机会被我放弃，后来，我再也没有梦到那只巨大的青鸟……

时光匆匆，我已经成为了一棵绿色的大树，经常有人在我身下乘凉，到我肩上摘果子。

一只猫蹿上我的肩头，追逐着它的狗没有试着爬上我，在我的身下晃了晃尾巴，走了。

其实每一种生灵，都有自己的命。一朵花，可以有灵魂；一盆清水，可以有呼吸；一棵青鸟之树，可以不再飞翔……

一棵不再执着于飞翔，身上有一窝小鸟的树，一定是幸福的……

（指导老师：陈瑾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