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西曼
中国的诸多事情,都很拧巴。比如,大量低端制造业产能过剩,高端却严重不足;比如,明明货币非常充裕,但是很多实体经济部门缺钱,但是,一放水呢,房价先涨,实体经济连汤也喝不到。
近期,中国的货币政策,也遇到了相似的“结构性”拧巴问题:一方面,中国现在货币面根本不紧张。根据本周央行发布的报告,预计全年M2的增速依然有13%,鉴于本年经济增速约7.5%,通胀不会超过2.5%,13%减去名义增长率,Margin仍然有3%。这不是一个很低的数字,经济依然在加杠杆,总体仍然是负利率。但是,另一方面,无数人开始叫嚣、期盼,降低存款准备金、甚至降息——事实上,政府也进行了“定向降准”举措,让市场有些摸不到头脑。
本月9日,央行宣布对符合审慎经营要求且“三农”和小微企业贷款达到一定比例的商业银行降准0.5个百分点,这是央行在两个月内第二次定向降准;同时下调财务公司、金融租赁公司和汽车金融公司的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这是一种态度,政府在货币政策上也可以微调,但是,优选的策略是结构性微调,不会和2008年“四万亿”期间那种一刀切大放水。
但是,这种态度其实充满了暧昧,也让人疑惑。因为,这次定向降准涉及到的资金量,可能不超过800亿元,这样一个资金量对经济的实质帮助微乎其微,有“纯粹表明态度”之嫌。同时,针对小微企业的贷款总体利率并不会下降,小微企业的风险也不会降低,降准真的有意义吗?更不用说“三农”贷款了,其坏账率极高,主要是因为农村没有太多具有竞争力的产业,降准易,提升三农产业能力难!
那么,这时候,更好的选择是什么?财政政策优于货币政策。
最近,政府在西部铁路建设、棚户区改造等领域,加大了财政和金融的支持,应该说是非常好的一种选择。这些地方的最大特点是,确实存在需求,存在供给不足,财政政策的定向支持,只是提前了其建设进程,不存在金融政策的“乱入效应”。所谓“乱入效应”指的是,一旦放松货币,货币会优先流入那些具有投机性的资本品领域,比如大宗商品、住房,而不是国家期待的创新、结构升级等领域。与之相比,财政政策的可控性要好得多。
既然如此,针对小微企业、针对三农问题,优先序列也应该说财政税收政策。比如,进一步降低小微企业的税收,由国家财政支持改善农村土壤、修建水利设施等。这些政策的价值会在较为长期的周期兑现,是企业们很难、也不愿意去做的,政府的角色名正言顺。
与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相比,政府的其实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甚至比“微刺激”的力度更大,但是连带的副作用更小。
第一,产业并购基金及其政策。在众多的产能过剩领域,僵而不死的企业很多,为什么?地方政府的利益纠葛是第一大问题。很多地方企业,明明生产力落后、污染严重,但是领先企业很难对其进行并购改造。多年前,宝钢参股邯钢,最后不得不退出,与河北省的地方利益关系甚大,但是,由唐钢、邯钢等合并到一起的河北钢铁,几无竞争力,连续亏损。这时候,需要政策方面有更好的引导,由中央主导的产业基金牵头,加快并购整合进程。最近,中民投的成立,有不少的探路性质,反倒国有的基金运作太慢。其实,此前的成功案例并不少,如中国建材、海螺水泥牵头整合中国水泥产业。
第二,加大长期基础产业投资。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这句话的内涵到底是什么?市场失效的地方,怎么办?这时候政府的作用不是更小,而应该更大。一些长线项目的投资,没有一家会为未来10年的收益提前埋单,恰恰需要加大基础性投入。比如,一条芯片生产线,哪怕是28nm的,其成本都上升到百亿美元级,这种投资必须政府参与、企业牵头,共同努力。像中国芯国际这样的企业,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实现;几年前,京东方、华星光电也面临类似的问题,但是,通过政策扶植、股市融资等手段,它们已经从丑小鸭变成了准天鹅。
第三,进一步投资人力资本。中国是一个人均自然资源高度稀缺的国家,也是一个工业化进程的追赶者,这时候,除了挖掘人的潜力,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可以帮助中国的发展提速。而在人力资源培育上,中国长期以来都依靠中国的家庭投入,虽然中国家庭高度重视教育,弥补了财政的不足,但是,一旦到了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必须由政府加大投资。在经济逆周期时,政府加大投资人力资源,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选择。
所以,我们看到,如果把解决问题的着眼点放在货币政策上,结构性问题根本难以舒解,为了刺激经济、又不带来副作用,甚至是长期的红利,应该有更大的视角;不应头痛医头,脚痛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