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又花了高昂的补习费,把我送进县一中补习班。全班同学中,我的年龄最大。我在那里夜以继日地苦读,成绩稳步上升。
转眼一年过去,高考到了。可惜命运弄人,考试前夕我高烧不退,硬挺着病恹恹的身子上了考场。考完出来时,我对着在场外等候的父亲凄凉苦笑:“看来我这辈子是没福气读大学了,注定要当个打工仔。”满脸胡茬的父亲长叹一声,默默点燃了一支烟,他微驼的背影,在夕阳下越走越瘦小。
我的高考分数勉强超出本科线15分,父亲又到处打听,最后让我填了偏远地区大学的本科教育专业。为了安全起见,又让我填了三所专科学校的教育专业。好在命运似乎开始垂青我,我幸运地成为那所偏远大学的本科生。
那是我第一次去外省读书,父亲执意要送我。我们扛着大包小包,坐着绿皮火车到学校报到。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着对面熟睡的父亲。他歪着头坐在座位上,呼吸粗重漫长。父亲的胡茬刮得很干净——好像他每次送我外出都会这样,只能看到零星的霜白色。他的头发一直是板寸,如今耳旁已有少许的刺眼银白。那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认真地看熟睡中的父亲,他会偶尔皱眉,眼珠有时在眼皮里滑动。记得母亲说过,我也有这个滑稽的习惯,就好像在梦中迷了路,来回寻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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