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坛酿梦

程贺

今天，一个名字在发光

今天，你的名字就在那里

亮着

今天没有阳光，月光

甚至些微的星光

可这名字却在闪闪发光

这光在母亲的心里

在牵挂者的心里

像温暖的烛火

轻轻地跳动

很多手伸向你

带来五彩斑斓的礼物

可我一无所有

只有一双眼睛

默默注视着光的来源

只有一颗心

盛着最单薄的祝福

我不走近，也不走远

我也不在

喧闹的人群

安静的夜晚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夜晚

让白天疲惫的一切

进入缓慢的呼吸

让星星挂满我们的窗子

让月亮驶进银河的岸边

让开累的小花合上温柔的眼睑

让漂泊的夜风栖在高高的树端

让鸟儿回到树叶的身边

让树叶回到月光的梦里

让灯火保持白昼的沉默

只留下温暖的眼神

让虫儿停止夜晚的喧哗

只留下动听的歌谣

让孩子坐在外婆的身边

倾听古老的传说

让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

安安然然地入梦

让流浪的心有一座月宫的房子

让痛苦的泪有一枚收藏的贝壳

让梦在暗夜里开出花朵

哪怕只是昙花的芬芳

让笑在黎明中吐出云霞

哪怕只是露珠折射的光芒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夜晚

向世界道一声晚安

无事不生非

明媚的是天，不是我

新鲜的是云，不是我

风一贯地轻，动的是叶子，不是我

水荡着柔波，睡了的是鱼，不是我

我是淡，是虚无，是土地上掠过的轻影

我行走，在这片土地上

无前世无因果

无悲欢无离合

风来两阵你就来

云走几片你就走

我一无所有，不拦也不留

母亲呢？哥哥呢？

你们做各自的事吧

不要回头，不要问我

我有我的飘浮与不定

我不想假装幸福

我的那片土地，草枯了

但泥土湿润

我不觉得荒芜

出门是秋，我的家无风无雨

大地平旷，雁阵成行

挥挥手，说一声：

“走吧，我无信可寄。”

等与不等，没有信物为证

我抛弃远方，和衣入睡

有明月高悬，此后无梦

封坛酿梦

用一个干净的坛子

封存十七年的沉默

深埋于地下

隔绝于烟火

让大地的隐忍与宽厚

渗入我的骨髓

成为我的本质

把岁月的苦涩与梦想

在心中融成一滴泪

一坛等待酝酿的酒

黑暗中，世界寂灭了

梦是唯一的真实

无限轮回无限破碎

无限空白孕育无限丰富的美

十七年后

酿成一坛醇香的酒

在黑夜中诞生

握一柄长长的北斗

与明月不醉不休

梅 雨

我来的时候

你已经走了

你走的时候

我还在星夜里赶路

我站在夕阳之前

你已消失于黑夜之后

我无法回答

留在黄昏的踟蹰

青梅和麦子

都在夏日里成熟

而你转身离开

将青梅留在六月的雨里

霉了一季的等候

樱花树下

直到多年以后

我才会告诉你

那天在樱花树下

我数了多少花瓣

心里又想了些什么

而现在，我只能笑笑

却不能说什么

沉默是唯一的言语

在夜风中飘散

如果你一定要问

现在的我只能说

有一片粉红的花瓣

始终握在我的掌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