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两脱贫记》的黑色幽默特征分析

张 娜

《花四两脱贫记》的黑色幽默特征分析

张 娜

黑色幽默小说崛起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文坛，在迅速席卷美国的同时，也成为世界文学大家庭中重要的组成元素之一。进入到70年代之后，黑色幽默小说逐渐走向了没落，却没有从世界文坛销声匿迹。文学界和批评界已经将 “黑色幽默”作为情感表达方式和文学阐释模式加以运用，无疑极大地丰富了小说艺术的审美想象空间。当笔者尝试着运用 “黑色幽默”的理解方式去阅读王宝国创作的小说《花四两脱贫记》时，就会发现这不仅是一部体现中国现代官场文化的 “官场小说”，同时还是一部展现人性主题的佳作。

一、对官场文化的解构

中国当代文学是在 “十七年文学”的基础上诞生的，构成这一时期主力军的作家们大都是从特殊的岁月中成长起来的。他们对于过去的岁月有着超越当代人的理解，这使得他们在自己登上文坛之后或多或少地采用了 “黑色幽默”的表现手法去表达自己对于整体性人类观念以及自己所生活的现实世界的形而上的思考。

“黑色幽默的文学，出于某个或某一群体对当时当地社会的集体想象，对事物或现实做出能动的反映，作品中表现出对绝望情绪的调侃和展示；而随着这一代人退出历史舞台，那段历史时期的过去，黑色幽默转而就会成为一种经典，又被新的文学理念或者思潮淹没。”［1］我们不难看出，黑色幽默往往是针对特定历史阶段和特定文化范畴的 “集体想象”，它所揭示的是对于客观世界运行方式的认知方式。但作者往往没有采取严肃的态度加以处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轻松一笑之后的反思性精神获得。

小说《花四两脱贫记》主要描写了中国社会的官场文化生态环境，作者将花四两眼中看到的一切真实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同时加入了幽默的元素使得作品展现了超越传统的审美空间。作者是凭借着自己对于中国官场文化的理解和定位进行着探索性的描绘，在敏锐的洞察力和对于事物本质特征的领悟能力之上，描绘出超越了现实生活的具有多重审美意义和复杂情感内涵的表达方式。当花四两困惑于如何向齐干事交代自己擅自处理了牛粪的问题时，读者必然发出了轻轻的一笑。这看似无足轻重的事情在花四两的眼中几乎是无法逾越的高山，当作者描绘着领导面对花四两提出问题后的反应时，二者在面对同一问题所表现出的巨大差距使得读者开始反思导致其差距的根源是什么。

听到喇叭里喊自己的名字，花四两踩着两脚露水急急往回赶，刚到村口，迎面碰到了村长古大旦，后面跟着包村组的齐干事，再后面是一车黄灿灿的牛粪。花四两一见村长腿肚子有些打转，他想起了村长曾跟他说过，有空了要和他好好唠唠。这话听得花四两心惊肉跳。

作者能够以黑色幽默的方式去处理在常人眼中十分严肃的官场文化，正是由于他对于问题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常人，使得问题的本质呈现出更为清晰的面目。事实正像王小波说的那样：“在社会伦理的领域里我还想反对无趣，也就是说，要反对庄严肃穆的假正经。据我的考察，在一个宽松的社会里，人们可以收获到优雅，收获到精雕细琢的浪漫；在一个呆板的社会里，人们可以收获到幽默——起码是黑色的幽默。”［2］当作者以黑色幽默的方式去表现看似严肃的官场文化时，其严肃性已然成为作者眼中极不重要的精神性存在，是被解构和抽离了的社会现实。

黑色幽默手法的运用使得小说《花四两脱贫记》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官场小说的表现模式，读者不再直接从作者的描述中了解官场文化，而是通过花四两的视角去观察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花四两对于官员行为的不理解代表着社会中底层民众的困惑，它使得被传统文化营造的神秘莫测的官方意识形态彻底消解，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面对的诸多问题中的一种，显得毫不起眼。这一点说明作者在运用黑色幽默表现手法的同时，十分精准地传递了作者试图向读者传递的信息。

二、彻底颠覆的审美想象空间

在人们对于官场小说的既定认识中，最为常见的两种模式分别是：以讽刺、揭露官场种种丑恶现象为主要特征的暴露型官场小说，以及以歌颂时代主旋律、弘扬时代精神为特征的歌颂式官场小说。小说《花四两脱贫记》所代表的却是处于二者之间的某种临界形态，它始终以创造彻底颠覆的审美想象空间作为文学创作的第一目的，而不是为了展现官场的阴暗面而展现种种丑恶现象，也绝不是为了歌颂某一个时代的主题而刻意展现某种价值观念。作者将花四两眼中看到的一切直观地、不加雕琢地呈现出来，却又带上了花四两在遭遇各种问题时的困惑，从而彻底颠覆了读者对于官场小说的理解惯性。这一点正是上文提及的作者试图传递的信息。

作者在小说中为读者所讲述的故事与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有关，“官本位”的思想始终占据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地位。中国当代文坛中的官场小说与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的历史变迁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从作家的角度着眼，他们中的大部分在世界观和艺术观方面的确表现出深刻的一致性；从作品的角度着眼，其代表性的小说在艺术手法和美学风格方面均有着较为明显的相近性”［3］。作家们不再热衷于以直观的方式展现官场丑恶的行为以及某些官场人物心灵世界的阴暗面。对于现代社会的读者而言，这种表现手法带有浓厚的古典小说色彩，很难唤起他们的阅读欲望。因此，作家们尝试着以新的角度切入，不仅可以发挥事半功倍的效应，也能让读者从新的角度感受社会的另一面。

现在正是儿子找媳妇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再让记者坏了事。想到此，花四两一直背对着镜头。张局长慰问完了，花四两刚要提贫困户的事，不想齐干事又握住了他的手。他就叫了声齐干事，齐干事噢了一声，接着就笑了起来。村长过来说，乱喊啥，你这个花四两多咱也跟不上形势的趟。村长一顿训斥，把花四两想说的话又憋回了肚里。慰问的人走了，村长才告诉花四两，人家张局长现在已是副县长了，齐干事也得到提拔成为副局长。

小说描写了领导在年终岁末时给贫困户送温暖的情景，花四两明显对于领导的来访十分 “不满”，这是因为在他看来，“现在正是给儿子找媳妇的关键时刻”。一切被视为严肃的话题、崇高的价值在一瞬间彻底崩塌，遭到了无情地讽刺和颠覆。作者用带有恶意的小说话语把人们思维中认为合理的一切都给予了辛辣地讽刺，在消解掉了生命的价值和伦理的规范之后，留给读者的就只有苍白的精神世界了。当然作者并非纯粹地颠覆传统，当读者笑过之后，也会进行反思。在读者和作者共同进行的反思中，他们试图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去重构中国人思维观念中的官场形态，最终造就了被彻底颠覆的审美想象空间。

三、重新被理解的生存态度

官场小说的存在和发展很大程度上缘于人们对于现实社会存在着的种种不满情绪，他们试图通过某种方式宣泄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黑色幽默作为一种可以被世人理解以及社会认可的生存态度被作家们运用到文学创作中来，使得读者获得了一种重新审视当下社会的方式。在 “黑色幽默”的价值观念烛照之下，人们对于罪恶的认识以及能够带给他们罪恶感、痛苦感的事物都不再那么害怕。

“什么是幽默？我们认为黑色幽默是由一些文体层面、结构层面和主题层面的元素所共同组成的一种文学模式，这些元素把痛苦与欢乐并置，让人哭笑不得。”［4］可见，一部文学作品是否具有黑色幽默的审美特征以及读者如何去理解作者寄寓在小说文本中的情感态度，都需要我们从文体、结构、主题等层面对其展开深入、细致地分析。

就小说《花四两脱贫记》而言，这是一部叙事完整的现代小说，读者可以在其中找寻到现代小说最基本的审美元素和构成要件。作者没有采用过分夸张和陌生化的方式去建构小说人物，使得读者与作者的审美差距被极大地缩小。当花四两无法理解张局长和齐干事的行为时，作者并没有就此展开全面的叙事，而是重点描写发生在花四两身上的一系列事件，从而规避了复杂的不可捉摸的官场文化。在全面展现花四两复杂、起伏的内心世界的同时，也构建了广阔的审美艺术想象空间。

或者是从结构层面来审视这篇小说，我们会发现作者的重点主要是放在花四两的一侧，他始终是以仰视的角度来审视张局长和齐干事将自己作为扶贫对象之后发生的一切。在他的笔下，人们的视野在模糊而复杂的文化传统笼罩之下发生了彻底地改变。一场原本是给村里的被帮扶对象带来生活慰藉的活动，最终演变成为使得张、齐二人摇身一变成为张副县长和齐副局长的推动力量。每当作者描绘花四两种种匪夷所思的语言、行为和想法时，读者都会感觉一种既不陌生却又新奇的情感，正是由于作者根据当下的现实环境在自己的作品中构建起了全新的、荒谬的世界，才使得现实世界的荒谬与丑恶得以在阳光之下彻底暴露。

所谓的黑色幽默并不是一般意义层面的幽默，它蕴涵着人们无法解决现实生活遭遇的痛苦而释放出的麻木。黑色幽默的始作俑者无疑是高明的，当所有的人都对现实生活感到失望的时候，他将自己对于人生的理解建构在非传统的处理模式之上。当他能够以冷静、客观的方式去描绘曾经降临在自己身上或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诸多事件时，他总是能够从痛苦的深渊中找寻到令人啼笑皆非的喜剧元素。作者在小说《花四两脱贫记》中找到的切入点就是花四两，他是一个没有受到传统文化中非积极成分影响的普通人，在他的身上保留着勤劳、朴实、善良的情感元素，作者借助于他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将会是被奇异统一在一起的文学世界。

［1］李晓娜．作为生存态度的黑色幽默——论黑色幽默小说的美学品格和价值取向［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2．

［2］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序言［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3．

［3］景虹梅．黑色幽默小说主题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2．

［4］邵义强．《悲伤咖啡馆之夜》中的黑色幽默赏析［J］．三峡大学学报，2008（03）．

张娜（1981— ），女，河北衡水人，硕士，桂林理工大学讲师，研究方向为语言学、英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