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符合当下生活需求的设计

（华东师范大学 200062）

时下的设计界，我们常看到这样的现象，就是对于流行样式的持续快速无意识追逐。设计在今天，或许是真正该停留一刻的一个时机了。我们是该认真反思一下的时候了。在盲目的追风模仿之后，我们失去的可能正是我们自己。

事实上，在当今许多发展中国家，与我们类似的快速建设是一个共同现象。在一次和海外艺术家的沟通中，我了解到比如秘鲁、墨西哥这样的国家，同样经历着辉煌无比的古老传统建筑被大批拆除的现象。与此相对的另外的一种现象是，许多还没有能力发展的“落后”国家或地区，其整体城市景观由于未能“发展”而得以原状留存。这样的城市中的相当部分已经逐渐成为文化名城。这种现象在对比之下，常常令人唏嘘慨叹。

我们在迫不及待的快速建设过程中，最需要解决的是人们对于建设的全面理性的思维的实现程度。

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忽然被应接不暇的外来文化惊愕得无所适从。在相当一个时间段，人们没有判断的能力，也没有判断的需要，大家只是不停感受着，接纳着。那种如火如荼的激情和建设欲望，如同一股洪流，无人可以抵挡。

在今天，我们或许开始思考我们是否需要高楼大厦和摩天大楼。但是回到当初的环境，人们连反对的依据都没有。时下人们已经越来越多地走出国门，当朋友们到达了某国的首都，放眼望去，一片葱绿。既无高大建筑，也无霓虹满街。满目尽是沉静、质朴和安详。路人缓缓而行。沐浴阳光的小商铺日头高了才咯吱开了门板，玻璃门翻转的瞬间，行人、货品和反射的日光，很容易将我们引回童年时自己所在的那些老城。而眼前很多城市的现实是，那份曾经的宁静早已被拔地而起的楼群和哄哄作响的各种机械替代。

相当长的时间以来，我们的城市建设一直处在短平快的状态。由于建设常常和指标挂钩，和市场挂钩，和政绩挂钩。这样一来，建设就常常脱离了本来的周期规律，施工质量普遍下滑已经成为现实。

事实上，目前国内包括建筑等诸多设计行业的有识之士，早已关注到城市建设对传统文化承载的快速遗失问题。这种现象的背后，即是人们对于设计思想的食而不化和无完整理论体系指导的随意发展所造成。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快速建设后，理性如同一个姗姗来迟的孩子，虽然已经出现，仍然人微言轻。

当你在一个城市居住一段时间以后，你对城市的质量常常会变得不再敏感。形成了视觉的习惯性惰性接受。而与此同时，城市的品位也逐渐悄然地精神化为居民的品位一部分。如果对建设质量没有强烈的维护意识，我们常常会在茫然中以新的劣质建设替代旧的优质建设，而最终带来的是一个城市总体质量的下降。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常常谈论优质的设计师队伍严重缺位。而事实是，近年来，由于城市过快发展带来的对设计人员的供不应求，导致设计师对设计任务应接不暇，久而久之，便随意应对各种甚至是非常重要的项目。

教育方面，在当前的教育体制和社会环境发展水平的背景下，目前大专院校的艺术与设计学科的教育质量，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在配合社会的需求。我们的设计教育远远没有达成任何的对于设计行业的引领作用。目前，中国的带有原创设计价值的产品少之又少，尤其是达到在国际上可以产生普遍影响的产品，还没有明显的例子。无论是科技含量高得尖端产品还是科技含量较低的日用品。

由于市场的极度功利性带来的对于成本的不断压缩，产品存在着整体向低质化滑落的风险。设计行业就业压力的逐步增大，加之院校培养对于就业率考核的重视，大学培养总体上形成对社会需求的严重单向依赖。社会上对于设计有高端需求的人群规模逐渐萎缩，成为小众中的小众。由于国内行业的分类分层较粗。我们的设计行业和制造行业只能遵循一窝蜂的模式。相对小众的设计师仍会长期处于比较困窘的境地。时下有不少精英建筑设计师选择了小体量建筑作为主要设计方向。这源于大型建筑招投标过程中的众多复杂因素，以及他们对整个行业品位倾向的不同看法。当前形势下，实现高水平设计的空间相当狭窄。

至于说到新的设计观念，更是有些遥不可及的感觉。大众在美学修养上普遍尚未达到足够可以接纳最新概念的程度。这就使得一线设计师很难得遇“知音”。在这种情况下，与相对具备一定眼光的少量私人客户的合作就变成无奈之下的选择。

这就带来了一个与我们提倡的发展目标相违背的现实状况，对于高端设计的极低的市场需求份额，加之没有相应的制度设计鼓励人才发挥，直接导致许多高层设计人才无用武之地。最终或外流，或降低设计水准与市场达成妥协。如何才能在设计界实现真正的中国创造，急待我们认真并长期进行思考。

综上所述，我们必然会回到一个文明化水平问题。文明化水平是一个复杂的循环作用的总体呈现。前文谈到，市场决定教育，教育影响市场。当然专业教育的对市场的服从地位又来自于建设方决策者受教育程度的自然后果。问题变得像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一样难解。而这个问题的症结点又涉及到过于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对于利益的最大化追求，导致除利润以外一切皆可放弃的思维和原则。

我们应当有一个意识：每个具体产品，包括建筑这样的大型产品。除了完成其自身的功能需求外，对于社会，还承担着未来的多种后期影响。对于环境的影响和对于人群的精神作用，是建设单位社会责任的一部分。好的产品，就可以在达成其功能的前提下，为社会带来精神元素的附加价值。这也让我们联想到传统中的工艺这个词汇，在工外的艺，即是文明的体现。物件可以将人的很多信息附着。这种精神元素的附着，是很难简单分析量化的。但当在全局上形成一定的水平和层次，一个社会环境的文明化程度就显现无疑了。正如前文所说的，一个城市的整体气象实质上可以立即反映这个城市的多方面的素质水平。

实现人群素质和城市景观的同步提升，这个过程将是非常艰辛的。尤其是我们怎样将那些不良趋势刹车乃至逆转，实在需要相当大的动能。这个问题终非你我或任何小团体可以改变，而必靠体制引导下的人人之众方能改变。

在近期的许多场所，呈现出回归传统文化嗜好的趋势。大空间、功夫茶、字画满屋、香烛微熏。这种氛围的营造体现出人们对于内心世界某种深层需求的回归。现象本身对于设计师来说并不重要。但有一个问题却是需要认真研究的，那就是在当今的以西方城市建设模式为基础的当下中国社会的各种建设，我们至少在目前情况下，应以怎样的方法探寻国人在当下对于生活方式及环境的新追求。以及我们如何帮助他们实现这种诉求。当然，这其中也需要设计师群体对大众进行培养和引导。而在这之先，是社会有无空间，可以让艺术家和设计师，有条件建立起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

对于环境建设的方向应源自人们对生活方式的追求。提倡符合新时代的国人的新的生活系统，才能建立起一种对于新的建设的要求。建设和设计的方向不是我们强加给受众的，而是由人们自发的要求而生成的。当然，这个过程中社会多种因素都能达成对大众需求的培养和影响。只有切实实现了自我生活观念的具体定位。我们才能摆脱持续的未经深刻认识的对于西方现行模式的片段化盲目追逐和套用。而这项工作是有志的中国设计师必须做的，且应即刻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