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欣
这是两个又绿又硬的猕猴桃,妈妈说要养养才能吃。
实话告诉你,我养过仓鼠,养过金刚鹦鹉,养过金鱼,甚至养过蜥蜴和蜘蛛,但从没养过猕猴桃。
“要养几天……”看着桌子上的猕猴桃我自言自语,“那我先帮你们找个住的地方吧!”
我从厨房拿来一个大碗,在里面垫了一层软和的餐巾纸,让两个猕猴桃坐在上面,然后把它们放在有阳光的窗台上。妈妈说,暖和一点儿的地方更适合养猕猴桃。
接下来,我在碗的旁边试探着放了一碟子水和几片大叶子。我想,这种绿色的东西应该是吃叶子长大的吧!
第一天,我养的猕猴桃没什么反应,它们就像两个安静的绿鸡蛋。我知道孵鸡蛋不能着急,要很长时间小鸡才能破壳而出,养猕猴桃也差不多。我要耐心一些。
第三天,猕猴桃有一点点不一样,它们摸上去柔软了一些,皮肤也黄了一点。我有点儿小惊喜,大概它们就快被我养熟了。我很紧张。
第五天,叶子没有了,一定是它们会吃东西了!看着它们一点点成熟真好,我充满了期待!
第七天,我的猕猴桃呢?
我急得到处寻找,窗户外,冰箱里,床底下。
不会是被老爸偷吃了吧?太过分了,这两个猕猴桃是我养的,怎么能随便吃掉别人养的东西呢!
我正想去问老爸,忽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我的脑袋顶上传来:“你真的要吃我们吗?”
我循着声音抬头看去,书柜的最上层站着两个猕猴桃,正是我养的那两个。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地说:“嗯,也不一定,应该说,我在考虑。”
“想要吃别人,还假装考虑,真不害臊。”个头稍小的猕猴桃发出尖细的声音,它的话让我很不好意思。
我琢磨了一下,说:“刚开始我是想把你们养熟了吃掉,但是你们知道,不管养什么,养小动物还是养花草,养久了都会有感情,就不舍得吃了。”
“真的吗,我们太幸运了!”那个看上去有点儿胆小的胖猕猴桃显得很开心。
“才不会呢,它在骗我们!”小猕猴桃挤了胖子一下,“他只是想把我们骗下去吃掉。”
胖猕猴桃的声音又变得悲伤起来:“真的吗,我们太可怜了!”
我知道我有点儿残忍,可我不得不告诉它们,它们是猕猴桃,猕猴桃、水蜜桃都会被吃掉的。
“当然不是,你仔细看看,我们哪点儿像那个歪嘴水蜜桃!”小猕猴桃扯着嗓门说,“猕猴还差不多,我们的外表很像,而且我们是活的。”
我糊涂了,猕猴?桃子?猕猴桃?
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吃掉这两个猕猴桃。我养了它们整整一周,看着它们一点点变软变黄,应该会很甜;但它们两个被我养活了,我怎么能吃活的猕猴桃呢?
“很奇怪不是吗,我没把你们养熟,却把你们养活了!”我仰着头说。
“你真不聪明,煮才会熟呢!”小猕猴桃不客气地说,“你见过谁家的八哥和狗狗被养熟了?只能越养越大!”
胖猕猴倒是很兴奋,跳来跳去地说:“我们一点都不难养对吧,我们根本不用吃东西,不乱叫,更不会到处撒尿。”
我忽然灵机一动,对呀,这么说来它们可以做我的宠物!猕猴桃当宠物多稀奇啊,要是我把宠物猕猴桃带到学校去,我一定会成为全班最耀眼的明星!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做我的宠物吧,我就不吃你们了。”
“当然不行!我们可不愿意每天都被关在家里。”小猕猴桃说。
胖猕猴桃随声附和:“嗯,养在家里的猕猴桃很危险。”
“我保证不会吃你们的,我保证!”我说,“而且,我的同学们一定也喜欢你们。”
“我们不要被参观!我们要去周游世界!”两个猕猴桃异口同声地说着,在书架的最上层跳来跳去。
猕猴桃想要周游世界?有没有搞错!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个尖刻的小猕猴桃听到了,变得很生气。
“怎么,你不相信我们?”
“我觉得,你们做我的宠物更安全些。”我努力说服它们,“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我们不怕!”胖猕猴桃的声音大了很多。
“好吧,那你们可以下来说话吗?这样说话好难受啊!”我揉着脖子看着它们。
这两个猕猴桃一定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只要它们下来,我就会把它们装进原来养黄鹂鸟的笼子里。这样,它们愿不愿意都要成为我的宠物了!
我仰着头看着它们,胖猕猴桃拉了拉身边的小个子,说:“我们下去吧,说真的,我有点儿恐高。”
小猕猴桃不乐意地扭了扭,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兴高采烈,准备偷偷去拿笼子。但我没料到,这两个猕猴桃竟从书柜的最上层跳了下来!
天哪,这样多危险,它们很可能被摔得稀巴烂!
我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
其实我根本不用担心,猕猴桃很聪明,它们确实不像那些呆头呆脑的笨桃子。
在降落的过程中,两个猕猴桃同时撑开了绿色的降落伞,那正是我为它们准备的食物——绿叶。
“真不错,叶子变成了你们的降落伞。”我只顾着仰头看它们优美降落,根本没注意到,它们跳下来的一瞬间,带掉了一本书。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降落到我身边的那个瘦小的猕猴桃用力推了我一把!这个小东西的力气可真大!
我被它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啪嗒”一声,那本精装的厚书掉在了我刚才站的位置。
看着这本足有砖头厚的大书,胖猕猴桃放声大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的伙伴被砸扁了!谁跟我去周游世界啊!”
听着它的哭声,我心中顿时涌上一阵酸楚,脑子里也忍不住浮现出书下凄惨的景象。
说真的,我很难过。把它们养熟也好,当宠物也好,带到学校去向同学们显摆也好,似乎每一件事我都是在为自己考虑。这个小小的猕猴桃,却为了我奋不顾身!
我连忙跳起来去拿那本书,说不定压在下面的猕猴桃还有救,我一定要当面感谢它!
书下面根本没有猕猴桃,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我才不会那么笨呢!”一个声音从床下滚了出来。是小猕猴桃,它在推了我一把的同时,自己也滚进床下藏了起来。
“我真傻!对于我们来说,这是致命的危险,但对于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小包。”小猕猴桃掸着身上的土说,“我刚刚想明白,我真傻!”
我松了一口气,捧起这个舍己救人的猕猴桃,轻轻吻了一下:“不,我要感谢你。”
它反而不好意思了,“这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流血,要知道,那些绿色的血实在太恐怖了。”
“我的血是红色的。”我纠正了它们的错误。
“什么?红色的!”胖猕猴桃惊讶地跳了起来!
“红色的血,那简直太好笑了!”两个猕猴桃笑得满地打滚,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紧张和难过。
好吧,跟两个猕猴桃争论血的颜色确实不太聪明。看到这两个乐天派猕猴桃没有受伤,我也放心了。
我把它们重新装进那个暖洋洋的大碗里,说:“如果我想继续养你们,你们愿意吗?”
胖猕猴桃看看小个子,吞吞吐吐地说:“我们……真的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还想挽留:“你们从硬邦邦不讨人喜欢的样子,现在变得柔软喷香,这说明我很会养猕猴桃啊!”
“不全是你的功劳!”小猕猴桃摇摇身子,“还因为我们相信你,我们的心才变得越来越柔软,不再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了。”
原来想要把猕猴桃养熟没那么简单。如果没有细致的照顾,没有去关心它们,说不定到现在它们还是硬邦邦的绿疙瘩呢!
我感慨地说:“所以你们才救我?”
“是你说的,相处时间久了,会有感情啊!”小猕猴桃说,“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我觉得很惭愧,它们这么信任我,我却像个可怕的巨人一样,曾经想要吃掉它们!
“你们真的想要周游世界?”我又问了一遍。
两个猕猴桃前后晃了晃。
“不管有多大困难,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胖猕猴桃自信地说。
“别担心,我们是猕猴的同类,我们非常聪明!”小猕猴桃自豪地说。
“好!”我用力点了点头。
就像妈妈经常对我说的那样,不管我多么爱你,你总要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家自己去闯荡。
我推开窗户,看着两个猕猴桃开心地打开它们绿色的降落伞,飘了出去。
“再见,猕猴桃!你们路上要小心!”我挥着手大声说,“如果外面不好玩,欢迎你们回来做我的宠物。”
“再见,小朋友!谢谢你没有吃掉我们!”
就这样,我成功地养活了两个猕猴桃,不过它们去周游世界了。
我等着有那么一天,它们带回精彩的故事给我听,那一定有趣极了!
(选自《知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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