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半个世界有待征服

津田

在缅甸丛林的深处，有一个堆满枪支、地图和医药用品的营地。医务人员和前反政府军士兵在空地上定期练习打靶。之后他们弹去身上的灰尘，开始踢用竹子编制的足球。内战后的贫穷和闭塞让他们无法看到皇家马德里赢得欧洲冠军联赛奖杯的一幕。不过他们却认识那个罚任意球的葡萄牙边锋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通过各种方式打入进球，赢得比赛，这种乐趣已经在历史上的很多文化中得以展现。不过如今这一运动的起源要定格在19世纪的英国，足球一开始就不能用手碰，也不能手持工具去移动。这一运动很快就赢得了工业革命中的欧洲人的芳心和双脚，在英国的新老殖民地也传播开来。简单的规则（不算上越位）加上不需要什么设备（当然球还是需要的），就能让足球很快在巴西的贫民窟、南非的棚户区以及缅甸的丛林中流行起来。尽管主管机构国际足联腐败成灾，但这依然无法阻挡它坐拥209个成员国，这比联合国193个还要多。2006年，国际足联统计了一下足球的从业人员，算上职业和业余的，加起来有3亿人。

这个世界不仅仅踢足球，还看足球，谈足球甚至为足球花钱。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在全球212个国家和地区直播，观众户数达到6.43亿。而据咨询公司品牌金融估价，拜仁慕尼黑的品牌价值为9亿美元。根据咨询公司德勤的数据，全球最有钱的20家俱乐部在2012-13赛季狂赚54亿欧元（约合74亿美元）。人们不会写纯粹有关足球的书，但他们会写借足球来阐释其他东西的书，比如弗兰克·福尔的《足球是如何解释这个世界的》，亦或是大卫·古德布莱特对巴西的研究结果《足球国家》。这样的广泛性思考似乎雄心勃勃。现在世界上有一半的人至少是想看6月12日在圣保罗开幕的世界杯的。

这项运动的全球主导地位可是前无古人的。不过令人异常尴尬的是，在全世界范围内，比巴西人口还要多的四个国家里，只有美国进入到世界杯32强。出于多种原因，足球竟成了一个大国关注度远不如小国的运动。

尽管美国向巴西世界杯派出了一支像样的国家队，不过美国人还有大把更喜欢的运动；在印度，有一项运动深植于国民内心，以至于足球都没人抬头看一眼；在中国和印尼，外国的足球队有着忠实的粉丝，而其本国的国家队则惨淡无光。在世界杯84年的历史上，印尼和印度从未参加过决赛圈；中国2002年参加过一次，不过未赢一场，未进一球。如果占全世界二分之一人口的国家都不能参赛，那这还算哪门子的世界级赛事。不过，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当中。

美国足球的边缘地位

在美国，年轻人不管男女都会一大群一起踢足球，女队比赛（美国所擅长的）有时还会吸引整个国家的关注，但是足球不可能挑战美国四大主要团队运动——棒球、篮球、冰球和橄榄球的地位。虽然没有取得一点重大突破，足球还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美国主流社会。

以前只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橄榄球场踢足球的足球队现在拥有了专门踢足球的竞技场，而且这些球场经常爆满。平均出席率，虽然去年有所下降，达到了每场比赛18600席，这使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超过了NBA和国家冰球联盟（这些联盟的比赛更多）。根据《福布斯》杂志报道，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的俱乐部平均价值为一亿三百万美元，比过去五年增长175%。2007年，足球联盟只有13个俱乐部，而到明年，联盟就会有21个俱乐部了，包括纽约新成立的一个俱乐部。改进的美国足球大联盟从欧洲联盟中吸引了美国最好的选手，如邓普西和迈克尔·布拉德利。

2014年5月，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签了一个新的8年协议，预计每个季度价值9千万美元，电视频道上将有更多比赛播出。2012年，电视电影公司环球公司，花了2亿5千万美元购买三年播放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赛事的权利。之前的三年合同只花了不到7千万美元。超过三千万美国人在这个赛季将目光转向了英超，这个数目是之前收看数目的两倍还多。咨询公司未来体育娱乐预计，就今年世界杯观众而言，美国排名第三，仅次于巴西和德国。

数字技术保证了美国球迷们即使在电视上没有直播的时候，也能赶上外国联盟的赛事。YouTube体育部门资深总监史蒂芬·纳托尔称，世界前300个足球俱乐部在网上有官频。这对年纪大的喜欢窝在沙发上看比赛的球迷来说没有很大影响，但是美国足球球迷更多的是年轻人。民意调查人瑞兹·勒克称，足球在12到24岁的美国人中受欢迎程度仅次于橄榄球（而且担心头部受伤使得越来越多父母让自己的孩子远离那项运动）。勒克表明两名国际足球运动员——罗纳尔多和现效力于巴塞罗那男子足球队的阿根廷人里奥内尔·梅西——在美国34岁以下年轻人中排名在十大最受欢迎的运动员中。

美国的人口统计也在致力于研究足球偏好。美国的西班牙裔和其他地方的美国人一样喜欢这项运动。虽然西班牙裔只占总人口的16.9%，喜欢足球的西班牙裔在2000年到2010年间增长了43%。同一时期，非西班牙裔白人数量只增加了1.2%，非西班牙裔更喜欢看美国传统的团体运动。基于目前的趋势，勒克认为美国足球人口规模不久将超过现在的4到5倍，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的球迷群会是现在的三倍或四倍。

都是板球惹的祸

印度国家队技术总监荷兰人罗伯特·博安一定梦见这种利益。在板球王国印度，足球是后来才有的——只要问问宝莱坞就行了。在2001年热门影片Lagaan中，在一场板球比赛中，印度农夫打败了英国殖民主义官员，从沉重税收中解放了出来。但这个故事的真实版本是，或者说雷同的情节是与足球相关的。1991年，巴甘莫哈为印度足球协会在加尔各答打败了东约克郡团，成为了首个击败外国团队的亚洲团队——这在气氛狂热的当时是件脍炙人口的事。

所有的印度足球联盟（AIFF）都建立于1937年，印度受邀参加最终由巴西主办的1950年世界杯（印度没有参加，因为参加的费用问题，还有就是参赛者必须穿鞋的规定，而印度球员都是光脚踢球的）。直到受人尊重的足球教练——赛义德·阿卜杜拉·拉希姆 1963年去世为止，印度足球还发展良好。印度国家队赢得了1951年和1962年亚运会冠军，和1956年奥运会第四名，在当时，这对亚洲国家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成就。endprint

不过，板球对印度人的吸引力远高于足球。赌注高的时候，在电视机前观看印度国家板球队比赛的人不低于4亿。印度超级板球联赛（IPL）是印度广受欢迎的专业板球比赛。自2010年开打至今，每场比赛都吸引了成千上万名粉丝观看，其品牌价值已高达30亿美元。相反，即便是2010年南非足球世界杯决赛也只吸引到600万印度观众。印度足球甲级联赛（I-League）是印度最高规格的足球联盟，却只拥有约4000个球迷，大多数球队已陷入财政困境。

印度足球同板球相比已黯然失色，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足球都在走绝对的下坡路。印度国家足球队在FIFA的世界排名已经堕落到147名，低于阿富汗和朝鲜。印度财富缩水，无力继续投资足球，资金耗尽导致该国的足球基础设施日渐老化，连职业球队踢球的体育馆都摇摇欲坠。去年，印度足球甲级联赛的总裁苏纳德·达尔（Sunando Dhar）声称“印度缺少运动激情，并非真正的运动大国”。他的讲话触及了大众敏感的神经，引起轩然大波，但或许他说的有一定道理。除了板球，印度人对其他运动都不感冒：上一届夏季奥运会上，印度总共只斩获六枚奖牌，而且都不是金牌。

尽管如此，达尔还是很看好印度足球的未来。有迹象表明，印度同美国一样正在孕育新一代球迷。虽然观看2010年世界杯的印度人很少，但是年轻人却占了很大比例。据国际足球管理公司IMG估计，每年有1.31亿印度人在电视机前观看足球，大多是观看英超联赛或是西甲联赛。这表明印度人欢迎国外的足球联盟。还有研究发现，看球的人越来越多。曼联、利物浦和巴萨等欧洲联盟已经在印度开办了青年足球训练营，为他们的粉丝挖掘印度超级球星。一份印度足球超级联盟的发展文件总结到：“板球是足球之父。”

板球倡导者已经意识到新旧球迷交替的情况，因此他们成立了IPL，希望以较短的比赛时间为特色吸引年轻观众。足球倡导者则打算厚着脸皮以IPL为原型建立足球超级联盟，并于今年9月正式开球。该联盟由印度瑞来斯实业公司（印度大型企业集团）和IMG共同创立，拥有八支球队，还有国外引进的球星如瑞典的弗雷迪·永贝里。它甚至还吸收了板球球星如著名板球击球手沙奇·德鲁卡，连一些宝莱坞演员也加入其中。毫无疑问，该联盟噱头十足，同早期的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MLS，Major League Soccer）一样风光无限。

只要有人重视

在某种程度上，印度足球的落后可以归咎于板球，中国足球则要归咎于缺乏重视。中国人会说是他们发明了足球，而且的确有道理，中国早在两千年前就有在赛场上踢球的活动了。但到如今，踢球的只是少数人，而且水平也不是很高。中国男子国家足球队排名世界第96名，排在卡塔尔后面。

有评论员认为中国出现了“足球危机”。中国政府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采取了严格措施以增强足球实力。这一点是印度政府没有做到的，而美国政府则不需要这么做。中国人非常喜欢观看国外的足球比赛，甚至愿意下赌注。但是场下爱球很难变为场上踢球，也很难真正提高球技。由上而下的管理办法对个体运动有效，但不适合团队运动。为了取得长期的成功，中国政府应该投资足球训练和基础设施建设。但是他们却总是急功近利，引进国外年轻有为的球员以期提高球技，却常常以失败告终。

此外，中国足球还面临文化挑战。许多父母坚持认为孩子应该专心学习而不是踢球。而孩子们多数也不想当球星。中国篮球还有曾在休斯顿火箭队效力的球星姚明，中国足球却没有“姚明”去激励他们。这样产生的结果就是2011年中国足球协会仅有7000名18岁以下青年球员。这就是造成中国国家队实力不行的部分原因。

但是中国人喜欢看外国球队踢球。意大利顶级联赛意甲联赛在中国中央电视台播出已有数十年。地方台也经常直播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拥有众多观众。还有许多人在线观看节目。2010年世界杯，中国观众达3亿人，有17个频道播放比赛，共计近3000个小时。

与此同时，中国足球主要是因为外国球星的加盟才得以闻名，例如法国的尼古拉·阿内尔卡，科特迪瓦的迪迪埃·德罗巴，不过都是高调而来转瞬离开。此外，中国足球还以腐败闻名。2010年，广州一支球队因踢假球被降级为乙级球队，球队资金也相应减少。这时恒大地产集团迅速买入并开始大量投资，聘请了带领意大利取得世界杯冠军的教练马尔切洛·里皮担任广州恒大队主帅。广州恒大如今连续三年赢得超级联赛冠军，成为中国的顶级球队。去年，广州恒大战胜首尔足球俱乐部，首次赢得亚冠冠军。今年6月5日，互联网公司阿里巴巴宣布同意购买该俱乐部50%的股份。

中超联赛的其他多数球队也是由房地产开发商所有，这反映出中国房地产市场十分繁荣。他们肯花钱聘请外国杰出人才：中超联赛的得分王都是来自巴西、瑞典和摩洛哥的外国球员；去年广州富力地产也聘请了曾任英格兰国家队教练的埃里克森担任广州富力主教练。中超联赛的平均上座率高达18600人/场，与MLS持平。

好吧，魁地奇都输给它了

《足球无疆》一书的作者罗文相信，若是把付给外籍教练及球员的钱实实在在地花在中国年轻球员的培养上，中国足球将会获得更大益处。目前恒大在这一领域投资甚巨。恒大俱乐部在中国南部省份广东建立了一所规模极大的足球学校，学生们把它比作《哈利·波特》系列小说中的霍格沃兹学校。这所学校有着2300名学生和50个足球场，规模居全国同类机构之首，也许放眼世界也找不到比它更大的了。

2012年的开学典礼后，恒大老板、亿万富翁许家印谈道：“我们的长远目标就是从青少年抓起，八到十年后让恒大足球队清一色都是内援，都是中国、亚洲乃至世界级的明星球员。”有一家俱乐部算是仿效恒大，开办了一所规模较小的学校。如果办学成功，其他的俱乐部也有可能纷纷效仿。中国足协则邀请了贝克汉姆参与青少年足球推广工作，并引领世界关注中国足球。在这项运动出现姚式人物前，这就是贝克汉姆的任务了。

在那些足球边缘化的国家，足球运动的现状和前景各有各的不同；但它们的核心问题是一样的。足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偏离了这些国家的文化主流，它所表达的是对国门以外的世界的关心。由于这些国家的人们通常会（对本土球队）注入极其热烈的感情，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说，足球在这些国家确实更具国际范儿。足球魅力四射，吸引青少年，这项运动不仅引资全球，散发着消费主义的光彩，还与新媒体轻松打成了一片，故可视为全球化的一个典型；而且在这些国家，许多人还不是特别擅长这项运动，这也便增添了它的吸引力。

足球的多样性显示了全球化不一定就要一体化，这着实令人欢喜。此外，这项运动还有一半的世界有待征服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