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战青岛

李靖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也曾在中国境内燃起

“模范殖民地”

1897年11月13日，黄海著名良港青岛南面的海上，海天雾气中出现了一支德国舰队。驻扎青岛的清朝淮军总兵章高元正在驻地打麻将，听说德国舰队来了，他不以为意。但是第二天，这支德国舰队派出了800多人的登陆部队，把当地清军全体缴械，并正式通知章高元：中国军队必须立即退出青岛。随后清军被迫答应了德军全部要求，青岛易手。

带队前来的德国远东舰队司令迪特里希海军少将，随即下令舰队鸣放21响礼炮，高呼“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帝万岁”，正式宣布青岛乃至整个胶州湾已经被德国收入囊中。作为甲午战争中国战败之后的一个连锁反应，德国占领胶州湾成为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狂潮中的一章。

对于当时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帝威廉二世来说，这是德国在远东占据的第一块殖民地。经过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洗礼，此时的德国正处在国力急剧膨胀的阶段，野心勃勃的威廉二世，决心把到手的第一块殖民地打造成远东的“模范殖民地”，在他的规划中，青岛要超过英国人已经营了70年的香港，要成为德国超过英国的“形象工程”，成为德国与英国全球争霸的一张牌。

于是好大喜功的德皇开始在远东大兴土木，他在青岛建立了俾斯麦炮台、伊尔迪斯炮台等12座钢筋混凝土炮台，修建了设施完备的青岛码头，并从德国运去了啤酒设备开办了“日尔曼啤酒公司青岛股份公司”（青岛啤酒前身），青岛当地的各类建筑标准乃至下水道标准，甚至超过了当时德国本土的施工标准，青岛完工后德国人还跑到青岛取经，回到本国推广，德国人力求把青岛打造为千年要塞，目的只有一个：用青岛超过英国！

“胶州湾问题是根本解决中国问题的可乘之机”

德国人在青岛的“形象工程”持续了才10年，就被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烽火彻底终结了。1914年随着欧洲爆发世界大战，德国陆续将驻青岛的主力部队调回欧洲参战，同时考虑到英国海军控制全球海洋，青岛距离德国太远，无法及时救援，断难守住，因此德国派人与中国当时的袁世凯政府接洽，暗示可以顺水推舟将青岛归还中国。此事刚一着手，袁世凯政府还不明所以，美国人却第一个插手，他们希望德国人把青岛这一远东优良海港交给他们。随后日本人也听说了此事，日本驻华公使小幡立即照会中国外交部：“中国议收回胶州湾，此事不向英日咨询，直接与德磋商，必生出重大危险。”中国人哪里知道，1914年一战还没爆发的时候，日本的外务省书记官、驻南京总领事、贵族院议员团等高官显贵已经纷纷去青岛“游览”了，垂涎青岛已久的日本人显然早就对这一猎物展开了战前侦察。日本军界扬言：“胶州湾问题是根本解决中国问题的一个可乘之机……如果不在这时解决，确立国家永久基础，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此时的中国政府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既不敢得罪德国，也不敢开罪日本，又不想轻易放弃青岛。北洋外交官顾维钧回忆，当时袁世凯问陆军总长段祺瑞，日本人进攻青岛德军，必然经过中国山东管区，中国军队怎么办？段祺瑞回答说我们能抵抗住48小时。袁世凯问那么48小时之后呢？段祺瑞回答说48小时之后我听袁总统指示。袁世凯再问其他将领该如何处理，鸦雀无声。

7月28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8月6日，袁世凯政府斟酌再三，宣布“中立”。8月8日，日本第二舰队已经抵达青岛港外海域。8月15日，日本正式向德国青岛驻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8月23日前必须撤出青岛，否则宣战。

“务必战斗到最后一人”

面对要拆了自己“形象工程”的日本人，德皇威廉二世公开说：“向日本人交出青岛，比向俄国人交出柏林更让我感到屈辱。”他随即电告青岛要塞司令迈尔瓦德克：“务必保卫青岛要塞，战斗到最后一人。”

8月23日，日本对德宣战。8月27日，日本军舰与同属协约国阵营的英国、俄国舰艇组成联合舰队，70多艘协约国军舰把青岛港团团围住。当时青岛港内还有奥匈帝国海军的一艘巡洋舰，它与停留在港内的德国海军三艘军舰携手抵抗协约国大军。

其实德国人很清楚，青岛驻扎的德国军队、奥匈帝国军舰，再加上强征来的当地中国人，也只有不足1万人，舰艇5艘；而日本出动了6万人的陆军，同时还联合英国、俄国共计70多艘军舰在海上封锁，可以说，断绝了后援的德国人一定会战败，但是为了德皇的面子，仗必须打下去。

9月2日，日本陆军在山东龙口登陆。龙口不在宣布“中立”的中国政府所划定青岛战区之内，是彻头彻尾的中国管辖区，日本人把袁世凯的中立当成空气，大摇大摆地占领龙口，并从龙口向青岛进攻，一路烧杀。9月26日，日本6万大军和英军1000余人联手向青岛德军发动猛攻。28日，日军突破德军青岛外围防线。10月2日，日英战舰炮击青岛德军炮台，屡次在德军阵地前受挫的日军还出动多架水上飞机投掷炸弹，这是亚洲历史上第一次空中作战。

面对日英俄三国联军的围攻，德国人拼死抵抗。10月17日，德国海军唯一一艘鱼雷艇冲出青岛港，以自杀性攻击，击沉日本海军高千穗号巡洋舰，高千穗号参加过甲午海战，与吉野等日舰联手击沉了北洋水师邓世昌的致远号，不料在这次狗咬狗的血战中被德国人击沉，舰上271名日本官兵淹死。德军唯一的一架飞机也起飞对日军进行了几次轰炸反击。

10月31日是日本明治天皇的生日，日本陆军在这一天以人海战术发动总攻，大批日本兵迎着德军130门大炮、几十挺重机枪展开冲锋。这样的进攻一直持续7天，直到德国守军炮弹全部打光。

11月6日夜，德军鉴于自己弹药告罄，决定在青岛全城部署地雷炸药实施爆破，要让青岛与德军同归于尽。不料日军连夜突击，赶在德军爆破青岛之前冲入市区。历时68天的青岛攻防战就此结束，德国死伤700余人，被俘4500余人；日军死伤1500余人，英军死伤60余人。

在这场狗咬狗的狠斗中，中国民众大受池鱼之灾，仅财产损失就高达2000万银元之巨（相当于当时50个德国青岛啤酒厂的造价），日军不仅无视中国划定的战斗区域，甚至还攻到了济南，彻底让袁世凯体会了一把弱国无外交的窘境，也让中国人体会了一次国破家不在的切肤之痛。不过历史总是会为正义保留下一扇窗：日本人作为赢家，占领了青岛，却将在5年之后面对中国人五四运动点燃的民族觉醒烈火。 （责编：石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