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这是藏北草原上独有的一道风景线。
扎加藏布江边,平坦的草地延伸向遥远的天边,碧绿的原野在蔚蓝无云的天空映衬之下,显得有些空旷、寂寞。远远望去,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由南向北俯卧着一条数百米的斑驳长龙。走近一看,原来是在经幡簇拥下的一条用难计计数的石块垒成的玛尼堆。
走向玛尼堆,首先走近的是一块如巨大帐篷的青灰色石头。巨石犹如长龙伸向江边的龙头,龙身俯卧在草地上,一直延伸到远方。巨石的一侧刀削斧劈过似的平整,上面用藏文刻着一排“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每个字都比一头牦牛还大,一笔一画,雕刻得极深。雕刻后的经文用红漆刷上,虽然几经风雨,漆已剥落,可依然清晰醒目。巨石的其余三面则凹凸不平,但就在这高低起伏之间,也刻满了经文。细细一看,全都是六字真言,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只是大小不一,字体各异。
青灰色的巨石上俨然如一个藏文书法展览。不知写了多少年,也不知刻了多少代,更不知这些无名的书法石刻者们来自何处,又去了哪里?伫立在巨石的前面,我眼前竟晃过这样的画面——高原炙热的阳光下,神色庄严的上师、满面尘土的游僧、虔诚顶礼的信徒,他们一手握钻,一手挥锤,神情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投入,于是,排列随意却又错落有致、恰到好处的经文,便在他们的手下布满了巨石。
巨石的后面,是数不清的刻上经文和没有刻上经文的石块垒成的长达数百米的玛尼堆。玛尼堆中,一些不算宽大却比较平整的石头块上,刻着许多大小不一、或坐或立的佛像。虽然刀法技艺显得有些粗糙,但所有的佛像都毫无例外地涂上了大红大绿的颜色,点缀在刻上和没有刻上经文的石头块中,玛尼堆由此而斑斓多姿了。玛尼堆的四周,信徒们竖起了许多经幡,一旦有风从草原上吹过,经幡便随风飘动,发出“啪啪”的声响。
在地广人稀的藏北大草原,平常很少人迹。但每当有人路过这里,总是把从遥远山脚下背来的、从扎加藏布江边搬来的石块添进玛尼堆。随着岁月的流逝,玛尼堆也就越堆越长,越堆越高了。平坦的草原上,便延伸出一条按照一种意愿、一种希望,由众手铺设的通向天国的道路。在人迹罕至的空旷而寂寞的草原上,这色彩斑斓的玛尼堆,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它与大自然浑然一体,充满着一种神秘,一种寄托,默默地张扬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犹如那个造就它的,在这片风雨高原上世代繁衍生息的民族。
因为来往的佛教信徒们平日总不忘捡些枯枝树叶放在玛尼堆上面,所以它总是终年烟雾缭绕,宛如浩瀚之海的片片白帆。给玛尼堆添柴加草,如果能采集到长着白色针叶,茎干弯弯曲曲的香草,自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这是信徒们表达对佛的敬意,寄托自己感情的最好方式。那么,根本不用特别留心,举目就能见到的很有几分叫人悟不透的玛尼堆,是否可以作为佛无处不在的另一种诠释呢?而且,晴天阴天也好,日晒雨淋也好,玛尼堆上的青烟总是不断,四季长存,令五行中人不得不叹服。须知,佛教在雪域高原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非一朝一夕;须知,玛尼堆全在野外,火种极易熄灭,然而,藏民族的佛教信徒们,硬是在这千百年的长河中上演了一幕与时间抗衡与天地抗衡的极为沉重极为自豪的历史剧。
藏民族几乎是全民信教,和平解放前,佛教深入到西藏及其他藏区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生活的各个角落。解放以后,藏族同胞的宗教信仰得到了充分的尊重,佛教作为意识形态领域里一个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其中“众生平等”、“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等等教义颇有可取之处,所以,反观佛教对藏民族深远持久的影响,也便不难理解了。
站立在玛尼堆的面前,心中自会涌起一种肃穆、庄重感来。作为草原上的匆匆过客,我无法理解这长长的麻尼堆到底昭示着什么更深更广的意义,但记住了这道风景线,便记住了这片广袤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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