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

2014-07-03 05:42佛刘
阳光 2014年7期
关键词:公爹麦香儿子

佛刘

公爹喊的时候,麦香刚刚迷糊过去,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麦香的男人说,你赶快走吧,我这儿挺好的。麦香说,我刚来你就赶我走,你什么意思?正在麦香的男人吭吭哧哧想解释的时候,麦香就听到了公爹的喊声。

麦香赶紧爬起来,用手抹了两下头发,这才匆匆地赶向西屋。

西屋里光线并不暗,几缕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把屋子里照得有了一点点生气。玻璃是麦香昨天刚刚擦过的,现在看上去,好像阳光没有遮拦似的闯了进来。

公爹正在床上挣扎着,似乎要坐起来,麦香知道,无论公爹怎样挣扎也只能那样躺着,他的挣扎是徒劳的,或者是做给麦香看的。麦香说,别动,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别乱动。麦香麻利地掀开公爹的被子,一股臭气扑鼻而来。公爹闭了眼,似乎又做错了什么事情。麦香屏住呼吸,她知道这时候啥也不说是最好的,她一手抬了公爹的腰,一手把公爹身下粘着大便的褥子抽了出来,然后拿出另一条干净的褥子,又那样费劲地给公爹换上。

自从公爹瘫痪以来,这样的事情就成了麦香每天的一个固定工作。麦香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面对公爹的裸体了。那时候麦香很羞涩,甚至很难堪,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一个儿媳妇怎么能这样面对公爹呢?可是麦香没办法,没有人能替麦香来做这件事,除非儿子在身边。可是儿子刚刚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了,家里只有麦香和瘫痪的公爹,麦香别无选择。那一次公爹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有些执拗,又有些可怜。他死死地抓住自己的秋裤不让麦香给他脱下来,公爹说,我自己来。可公爹只是说,他根本就挪不动自己的身子。两个人坚持了一会儿,还是麦香说,爹,我一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爹来看的,你不要再坚持了。公爹没有说话,半响儿,却呜呜地哭起来,怎么还不让我去死,怎么还不让我去死?两行热泪从公爹的眼眶里一直流到下巴上。麦香拿毛巾擦了公爹的泪水,然后就开始脱公爹的秋裤和内裤。公爹没有再挣扎,而是配合着麦香把粘在身上的内衣裤脱下来。公爹说,难为你了,孩子。麦香说,一家人,啥也别说了。公爹又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我再来报答你的好。麦香没有说话,她忽然想起自己从前也曾对公爹说过类似的话,莫非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吗?

公爹姓陈,是麦香中学时期的班主任。那时候麦香一脸的朝气,人又文静,见了谁也是先笑再说话,人们都说这样的女孩子以后谁娶了谁有福气。中学时期,麦香对班主任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因为班主任常年一张内容不怎么丰富的脸,麦香还曾一度有些害怕。别说主动说话,老远见了就赶紧躲开。麦香记得,有一次自习课,偷偷看课外书的她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她想一场暴风雨肯定是躲不过了,没想到班主任只是收了她的课外书,并说了一句,你有时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麦香战战兢兢地敲开了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没想到班主任竟然露出了笑脸。说,来,麦香,坐吧。麦香不敢,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班主任说,把书拿走吧,以后注意一下。麦香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直到后来成了班主任的儿媳妇,严肃的老公爹才告诉她,自己也想看一下那本书,所以就……麦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来公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

高二的时候,麦香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坎儿。爹坐别人的拖拉机去外面干活,没想到拖拉机刹车失灵,一车人三死两重伤,爹没死,但也需要大量的药费来维持生命。麦香的学上不成了,她和所有的老师同学们不辞而别,因为她太舍不得自己的学业了。麦香没想到班主任会来看自己,当严肃的班主任出现在麦香面前的时候,麦香禁不住流泪了。班主任说,有困难大家都可以帮忙嘛,学还是要上的。麦香摇摇头,巨额的药费已经让一家人喘不过气来了,麦香不想再给家里增加负担。班主任走的时候,塞给麦香一个信封,班主任说,什么时候想读书就来找老师。那一刻,麦香差一点儿就要给班主任跪下来。信封很厚,数一数,两千元钱,在那时候,两千元钱是个不小的数目,捧着那些钱,麦香说,谢谢老师了,麦香以后再报答您的恩情。

虽然麦香一家人尽了最大的努力,爹的命还是没有留住,一年之后,在欠下一屁股债之后,爹无可奈何地走了。

麦香没有再去上学,而是像娘一样,早出晚归,和庄稼打上了交道。

都说女大十八变,麦香也没有免俗。媒婆们开始打麦香的主意,但是麦香都拒绝了,麦香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麦香还记得那年的秋天,自己稍稍打扮之后,毅然地走进了班主任的家门。几年不见,班主任一点儿也没有变,一下子看到女大十八变的麦香,吃了一惊。班主任说,麦香,真不敢认你了。麦香说,老师,我有事来求你。班主任看看一脸认真的麦香,赶紧说,老师能办的都去办。麦香犹豫了很长的时间,才下了决心似的说,老师,我要做你的儿媳妇。班主任听了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紧张地看着麦香,然后说,麦香,这怎么可能?麦香说,我想好了,从您塞给我两千块钱那时起,我就想好了。班主任说,这和那是两码事,你不要混淆在一起。麦香摇摇头说,是一回事,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走了。班主任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麦香,你也知道我儿子一条腿不利索,还比你大好几岁。麦香说,这都不是主要的,我嫁到您家也是有所图的,因为还有一个能挣工资的公爹,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班主任说,你这不是爱情,我不会答应的。麦香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同意不同意只是你们的事,我自己的事我说了算。班主任看着一脸严肃的麦香,一时目瞪口呆。

之后一年的时间,麦香过得很艰难。先是来自家里的阻力曾让麦香一筹莫展。娘说,你嫁给那个瘸子,让咱家的脸面往哪里搁?麦香反驳说,人家借给咱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脸面呢?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娘说,你这是往火坑里跳,娘是心疼你。麦香抱了娘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以后无论怎样,我都心甘情愿。

后来的日子证明麦香并没有跳到火坑里,男人陈福平地里捡个这样的好姑娘,心里早就百依百顺了。公婆对麦香也像对亲闺女似的,一家人其乐融融,两年之后,麦香和陈福有了儿子陈水旺。

拿了公爹的褥子走到院子里,麦香又从缸里打了一盆水。眼下正是秋天,树叶还没有完全落下来。院子里的那棵枣树结了一树的枣子,前几天麦香曾给儿子打电话,问他“十一”回不回来,要是不回来就吃不上今年的枣子了。儿子陈水旺说,娘啊,别开玩笑了,这么远的路,还是省点儿钱吧。麦香说,别让外面的世界花了你的眼,要学好,不要学坏。陈水旺说,你儿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放心吧。麦香笑了一下,再苦的日子,跟儿子一聊天烦恼就没有了。人们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希望,麦香觉得,除了希望,儿子给她更多的还有坚强,一定要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麦香想起刚才迷糊时的那个梦,说实话,她的确是有些想陈福了。算起来陈福走了有五年了。和陈福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他们的生活的确很幸福。陈福虽有点儿小残疾,可是会做饭,也会干农活,里里外外也不曾被别人家落下过。麦香还曾一度为自己的选择而庆幸。人,谁都没有后眼,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只要两个人好好地过日子,再大的困难也会过去的。

麦香一直还记得陈福离去的那个早上。那天陈福早早的就起了床,给水缸里添满了水,又做好早饭,打发走上学的儿子,这才喊麦香起来吃饭。麦香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冬天的早晨,家里虽然点了煤球炉子,冷空气依旧让人恋着暖烘烘的被窝。麦香说,我不想吃了,你自己吃吧,我还想睡个懒觉。陈福说,那怎么行,没有你我自己吃饭没意思。陈福说着,就把冰凉的手伸进麦香的被窝里,麦香一声尖叫,那冰凉的手已经放在她的小肚子上了。麦香躲闪了一下,没躲开,也就不躲了。陈福说,再不起床,我可就不客气了。麦香说,又能怎么样?还能把我吃了?麦香闪烁暧昧的眼神勾起了陈福的欲望,陈福二话没说,就钻进了麦香的被窝。随着一股凉气,麦香瞬间就被陈福的呼吸包围了。陈福说,你看我能不能把你吃了。陈福冰凉的身体贴过来,麦香没有躲闪,而是紧紧地钩住了陈福的身体,那一次,他们做得很快乐,好像久别重逢那样。麦香说,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陈福说,永远是个小孩子才好。两个人磨磨唧唧地吃了早饭,陈福要去邻村给一家盖房的人家烧火做饭。临别时,麦香说,早去早回啊。陈福过来摸了一下麦香的脸蛋说,有你在家等着,不早回来都不成。看着陈福的背影消失在门洞里,麦香这才懒洋洋地收拾家务。整个上午,麦香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还没到中午,就有邻村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告诉麦香,陈福出事了。麦香跟着那个人一路小跑,在临村的湾边上,麦香看到了躺在地上一脸青紫的陈福,麦香大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在陈福离去的日子里,麦香常常一个人胡思乱想,她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注定要在磕磕绊绊中度过。陈福没有白死,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回来两个落入冰窟孩子的生命,麦香觉得陈福挺值的,尽管这一切对她麦香来说不公平。

原来,陈福在盖房那家做饭的时候,因为缺少一些佐料,就去商店里买,路过村湾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声的呼救,陈福颠过去,二话没说,就跳进了冰窟里。麦香知道陈福的水性并不好,也就会个狗刨什么,但是陈福竟然就把那两个孩子救了上来。

麦香失去了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爹去世的时候,麦香并没有这样撕心裂肺的感觉,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也许没有这样突然,而陈福的离世却让麦香有了天塌下来的感觉。那几天麦香跟傻了一样,她甚至觉得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可是看看还在上中学的儿子和年迈的公婆,麦香清醒下来。婆婆本来就有心脏病,陈福的去世更是雪上加霜,老人在坚持了半年的郁闷之后,也终于撒手而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家里就走了两个亲人,那时候外面有人说麦香命硬,不仅克夫,还克家人。公爹好像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有一天就叫住麦香说,不要听外面那些人瞎嚼舌头,爹不信那个。麦香看看公爹,没说话,眼泪却流下来。其实麦香自己也想过这些事儿,也不怪别人这么说,事儿都在那里摆着呢,爹没了,男人没了,婆婆也没了,这一切仿佛都和自己有关。下一个会克谁呢,除了公爹,儿子,还有娘,难道说,老天爷还会继续为难自己吗?

越怕什么,什么就越要来。那天麦香正在家里喂猪,邻居胖嫂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麦香,你赶快去看看你公爹,他昏倒在地里了。麦香放下手里的活儿赶快往地里跑,好在有村里人已经把公爹送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公爹的命保住了,人却瘫了,那一刻,麦香才真感觉到自己的命是真苦,人生中什么事都让她赶上了,她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有一次,胖嫂喊住麦香说,还是再找个男人嫁了吧。麦香说,我公爹怎么办?胖嫂说,你说怎么办,你一个女人家,怎么伺候那个老男人,方便吗?你要是有这个打算,我就去帮你找个合适的。麦香摇摇头,从陈福离去的那一刻起,麦香的心就死了。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有儿子就足够了。

不是没有男人喜欢麦香,同村的金生就曾表达过这个意思。金生比麦香小一岁,前年死了老婆,也有一个儿子,好像和陈水旺还是同学。金生说,你要是愿意嫁过来,公爹也可以带过来,我们一起照顾他。这样通情达理的男人很难找,可是麦香依旧摇摇头。麦香说,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我命该如此。金生说,村里谁不说你是个好女人,能娶你是我最大的心愿。麦香说,不了。尽管麦香不相信所谓克夫的闲话,可是她不能不有所顾忌,她知道金生是个好人。

虽然没有成为夫妻,金生却常常来照顾麦香,地里的庄稼该浇水了,冬天要买煤了,金生都默默地去做。麦香有时候拒绝,金生说,就算我做好事吧。其实村里很多人都帮助过麦香,麦香觉得,有大家的照顾,再苦的日子也不觉得苦。

洗完了公爹的褥子,麦香又喂了公爹一杯水,这才想起,明天就是娘的六十六岁生日了,自己曾跟娘说过,要和公爹一起为她过生日。

爹死后,娘没有再嫁。有时候麦香也劝娘,可是娘说,自己过也挺好的,无牵无挂,地里的活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你有时间回来看看娘,娘也就满足了。

麦香知道,娘这一辈子也很苦。在有麦香之前,其实是有个哥哥的,只是没有成活。谁都知道在农村没有儿子的艰辛,娘说,要不是你爹出事,娘可以给你生一大堆弟弟的。娘的话让麦香哭笑不得。人这一生,很少有完美的,也许残缺才是真正的人生。

正要出门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了动静,随着开门声,一下子拥进来好几个人。麦香姐,走在前面的一个女人热情地喊道。

麦香定睛一看,原来是陈福所救那两个孩子的家长。

赶快进来坐,麦香走向前拉住了那个女人的手。

陈福死后,镇上给了“见义勇为”证书,每年还派人过来看看,慰问一下。这让麦香觉得很温暖,人们没有忘记陈福,这是最重要的。

让麦香感动的还有那两个孩子的家长,每年他们都要过来很多次,除了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还要帮麦香做很多的农活。麦香曾拒绝过,可是那两个孩子的家长却说,陈福哥的命都没了,我们做这点活儿算什么呢,别客气了。为了消除麦香的顾虑,那两个孩子的家长还让自己的孩子认麦香做了干娘。

麦香说,都挺忙的,就别老往我这里跑了。

一个女人说,过来看看陈老师,另外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镇上有养老院了,我家那口子给你联系好了,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就一块儿把陈老师送过去,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们两家出。

看着那几张热情的脸,麦香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麦香说,先谢谢大家了,这事儿太突然了,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我们想,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太辛苦了,这世上,不能让好人过苦日子。另一个女人说。

麦香说,你们的好意我领了,这事儿得跟我公爹商量,千万别让他误会了,以为我不想赡养他了。

这事儿我们去说,只要麦香姐你同意。一个女人说。

这怎么好呢,麦香说,这事儿咱先放一边,以后再说好吗?

两个男家长已经起身去公爹的西屋了,麦香想拦住他们,却被两个女人拉住了。一个女人说,麦香姐,让他们去说吧,这事儿你就别阻拦了。

麦香叹口气,说,其实这么做挺不好的。

谁要是再碎嘴,我们去跟他们解释,还怕了他们不成?另一个女人说。

麦香不知道那两个男家长是怎么跟公爹说的,她去西屋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场。公爹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两个男家长显然有些尴尬。你们出去吧,麦香冲那两个人使个眼色,然后坐在了公爹的身边。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干坐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说话。良久,公爹才咳嗽了一声,说,麦香,是爹连累了你,爹愿意去养老院。

不是连累,这事儿还没一撇呢,

爹早就想过了,爹早就不想连累你了,只是一想起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你和水旺,爹的心里就空落落的。公爹说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看着公爹的眼泪,麦香的眼圈也红了,这么多年在一起生活,彼此早就容纳了对方,尽管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摩擦。爹,咱先不谈这事儿了,我现在去接我娘,咱们明天一起给她过生日。

嗯,去吧,赶快把你娘接过来。

一路上,麦香的心情也没平静下来,原来她还想过,让娘搬过来一起生活算了,没想到现在却又出了养老院这样的事情。

娘没有出门,正在院子里喂鸡呢。娘说,麦香你怎么来了?

麦香说,赶快收拾收拾跟我走,明天就是你的六十六岁生日了。

都老太婆了,还过哪门子生日啊。你公爹怎么样了?

还那样吧,就是越来越孩子气了,动不动就掉眼泪。

人老了都这样,不都说老小孩吗,人老了,就成孩子了。

真想回到从前啊,不用操这么多的心,我都老了,娘。

是啊,我闺女也老了。娘的手抚上麦香的头发。

娘,我一直有个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有啥合适不合适的,你就说吧。

麦香看着满脸皱纹的娘说,我想让你搬到我们家去住,这样也省得我两头跑了。

别给你添乱了,一个公爹就够你受的了,我老太婆子再去,累死你啊。

累倒是无所谓,我只是想有个人说说话,再帮我照顾一下公爹,家里就不冷清了。

你公爹愿意吗?

他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想他要是不去养老院,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其实去养老院挺好的,我也想去呢。

快别这么说了,别人会怎么看我啊,我不想做个不孝顺的人。我一直想呢,把水旺养大成人,再照顾好你们的晚年,等我老了的时候,就跟水旺去城里享福去。

别想得太好了,你以为天底下的媳妇都像你这样啊,城里的媳妇厉害着呢。

不会的,水旺跟我说了,一定要找个像我这样的媳妇,要不就不成家。

呵呵。娘笑了一下,说的好听,到时候就不是他了。

管他呢,他的日子过好了,我也就省心了。赶快收拾一下吧,天不早了,我们走。

娘环顾了一下院落,说,这个家还是你爹留给我们的,一时还真舍不得呢!娘的眼圈红了。

我们又不是卖房子,只是暂时不住了,娘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麦香怕娘伤心,赶快把话题打住。

转天,麦香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把公爹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开了窗户换了空气,然后把蛋糕摆了上来。

公爹很难得地露出了笑脸,公爹说,亲家母生日快乐。

娘笑了笑说,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麦香更正道,什么你们啊,是我们。

公爹也附和道,是啊,是我们,来,祝亲家母生日快乐。

麦香说,等等,还没给水旺打电话呢。

电话通了,麦香有些神秘地说,水旺,你猜我们在做什么?

是吃饭吗?水旺在电话里瓮声瓮气地说。

麦香说,还真让你猜着了,不过你知道我们和谁在吃饭吗?

爷爷呗,那还有谁。

还有你姥姥,我们在给你姥姥过生日呢。

哇,太好了,我也想吃蛋糕呢。

好了,水旺,让我们大家一起闭上眼睛,许个心愿好不好?

水旺说好,公爹和娘也说好。

蜡烛点了起来,在娘吹灭蜡烛的那一刻,麦香闭上了眼睛,她仿佛又看到了爹和陈福,他们也跟着麦香一起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佛 刘:本名刘玉凯。河北作协会员,曾在《散文》《读者》(原创版)《黄河文学》《延河》《山花》等杂志发表作品。多篇文字入选《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曾在《榆林晚报》开设小小说专栏。出版小小说集《小花招》、散文集《一茬一茬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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