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 我已爱你很久……”

2014-06-30 08:25郑实
中国新时代 2014年7期
关键词:海德堡旧城古堡

| 文 图·郑实

历代王侯不断以当时时髦的风格为城堡添砖加瓦。因为没有统一的布局和设计,先前的建筑占据的面积大,经过几代加建,后来者就只能见缝插针,在局促的空间里挤进自己的宫殿

第一次到德国的时候,听人说海德堡很好,我想起出版业使用的印刷机,海德堡出产的是顶尖级的,印刷效果极佳,机器本身也经久耐用,觉得应当去那里看看,便立刻买了火车票。当时除了知道海德堡有古老的大学之外,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

在火车上有位大妈带了个很大的箱子,我想帮她,她不让,因为箱子是空的,并不沉。她坐到我旁边,知道我要去海德堡,也夸那里不错。我只听她反复说到一个德语词,不知什么意思。我们一起下车,分手时,她拿出2张还没使用过的海德堡的公共汽车票送给我。萍水相逢,老人家这样友好,让我有点惊诧。后来我在欧洲四处闯荡,得到过很多陌生人的热情帮助,也就习惯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去过很多地方的朋友总结说,欧洲的文明程度高,女性容易喜欢。

电车一到城区,就听到教堂的钟声,好像一种邀请。我就急急忙忙地顺着石块铺成的小路往旧城走。原先到这里来的初衷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在对面街上拍摄了一张海德堡印刷公司所属印刷媒体学会前的标志性雕塑:印刷巨马。

进了旧城看到一家书店,便买了地图和一点资料,开始研究。这时我才想到,德国大妈反复说的应当是“城堡”这个词。海德堡的城堡是这里最华美的遗产,就像巴黎的凡尔赛、米兰的大教堂一样知名。每年有三百万游客慕名而来。当时她反复告诉我,我却一脸茫然。她一定很奇怪,这个中国人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好吧,我当时想,我要好好读十年书,起码对世界更加了解才不枉此生。后来,走在欧洲不同城市的街道上,我常对自己重复这个誓言。这个美好的誓言就像“芝麻开门”的魔幻咒语,果然为我开启了一扇通往宝藏的大门。

城堡高居在海德堡旧城南边的山坡上,从远处眺望会觉得它已然被废弃:大约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部分完全是废墟。然而残破的墙体和镶嵌其上的空荡荡的窗户,在蓝天绿树的背景中却显现出意想不到的庄严。仿佛一位临风而立的败将,悲怆反而衬托出凛然和尊严。所以从山下向城堡攀登,并非是怀着“下悯万民疮”的心情去参观废墟,而更像是“壮怀激烈”的抒情之旅。

我急不可待地穿过旧城,开始登山。遇到一个同路人,她来自美国,独身出来游玩。过了好几年,我偶然翻看到当时请人拍摄的我和她的合影,发现我们俩非常开心。其实我早忘了她的模样,也忘了我们为何这么高兴。或许置身于美的事物中,人就会愉悦,就会有发自内心的笑容吧。

整座城堡不仅残破很多,而且建筑风格杂乱。历代王侯不断以当时时髦的风格为城堡添砖加瓦。因为没有统一的布局和设计,先前的建筑占据的面积大,经过几代加建,后来者就只能见缝插针,在局促的空间里挤进自己的宫殿。

当然对于只想一饱眼福的游客来说,渴望的就是眼花缭乱,就是被华丽震撼,各种建筑堆在同一个城堡里是最理想的景观。从浑朴敦实的门塔下步入大院,迎面就是房顶阁楼带有巴洛克大蜗卷装饰的弗里德里克宫(Der Friedrichsbau)。宫殿的正立面饰有高大的人物雕像,他们是统治这里的历代维特尔巴赫家族选帝侯,每一位都手持兵器,随时准备为捍卫权力而战。而高居他们之上的,在两个阁楼之间站立的是正义女神,她左手拿着一件并不锐利但却更有威力的武器:天平。无论天上、人间,公平和正义最终将获胜。多希望女神真有这样的威力。虽然雕像已经发黑,显得很有历史,但其实都已经是复制品。真正的原件都在宫殿内展出。

弗里德里克宫旁边是奥特·亨利宫(Der Ottheinrichsbau),是弗里德里克的继承人奥特·亨利所建的一座文艺复兴式宫殿,是海德堡第一个此类风格的建筑。它的上层毁于1764年的一场大火,只有外墙和带有石像柱的辉煌的大门保存下来了。后来人们在尚存的底层上加盖了屋顶,现在成为德国药房博物馆,展出10-19世纪的德国医药用具、器皿和文献。当然参观博物馆时,内部陈设使你不会觉得楼上就是废墟。不过人们进入建筑前还是会抬头看看上面,砖块是不是会掉下来。

这种保存废墟再利用的方式也曾经过了激烈的争论。有人主张完全按照原初的设计修复古堡。但是有人认为那如同一种篡改,破坏了原始遗迹。正如我们今天看到的,后一种主张为我们保留下了岁月和自然的痕迹。绕到古堡后面,可以看到古堡四角被轰炸的炮塔。外墙已经坍塌,露出内部的建筑结构。植物则利用表面的薄土层安家落户。对于古代战争研究者这是难得的实物,对于好古者则是抒发幽思的场所,对于废墟的肇事者却如同永远的耻辱柱。

对古堡破坏最大的是法王路易十四所属的军队。法军的入侵是古堡命运的转折点,至今被铭记在古堡每个建筑的标牌上。在手下将军的要求下,路易十四同意士兵将侵占的海德堡、曼海姆等德意志莱茵地区付之一炬,以断绝敌方的后路。史家认为,正是法军入侵莱茵河的一连串胜利,为法国的衰落埋下了伏笔。如此强横野蛮的侵略导致法国四面树敌,当时欧洲众多国家因为害怕法国进一步扩张势力而联合到了一起,组成第一次大同盟,共同向法国宣战。

连年战争严重消耗了法国国力,路易十四遂将凡尔赛的银器融化以补充军事费用。但战争消耗就如同无底洞,路易十四最终命令他的大臣和敌国谈判以结束战事,他承认,他的胜利榨干了法国的生命力。

法军撤离后,海德堡的居民相继返回,开始重建故土。从城堡的平台上可以眺望海德堡城。如果你曾登上过青岛的信号山俯瞰城市,会发现青岛城一片红色屋顶和这里非常相像。不同的是海德堡紧邻内卡河,对岸是苍翠的山峦。以红砖为主的城堡和海德堡旧城深卧在丰茂的绿色植被中。

城堡后面,大片的绿地舒适地伸展在阳光下。因为人口密度比我们小得多,在德国有时会觉得这里的主人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怡然自得的生物。乌鸦在草地上像谦谦君子般散步,好像在思考重要的哲学命题,对我的临近竟然不理睬。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相信,人和动物的灵魂互相转世,此生为人,下辈子就会投胎为动物。这乌鸦前世是哲学家吧,我想,因为德国特别盛产哲学。女作家陈丹阳曾希望自己下辈子成为托斯卡纳的一棵树。那就让我来生成为海德堡的一只“哲学乌鸦”吧。

从城堡下到山下,走在旧城狭窄的小街里,四下依然是精美的古建。二战中和其他德国城市一样,海德堡也面临盟军的轰炸,美丽的城市完全可能顷刻间付之一炬。所以当地居民决定向盟军投降,保住家园。我们因此在今天能欣赏到老城古风,而海德堡也得以利用祖上的财富发展旅游业。

穿过旧城可以看到内卡河老桥头的双子桥头堡,其中之一曾被法军炸毁,是后来重建的。从桥走到河的另一边,有条哲学家小路(Der Philosophweg)。并不只是纪念哲学家,这里还有多位文人雅士的纪念碑,包括当时精神濒于崩溃的诗人荷尔德林。他在《海德堡》一诗中写道:“我已爱你很久,想把你叫做母亲,并献上一首纯净的歌……”我才刚刚爱上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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