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肥一瘦的爱情

黄佟佟

前几天在香港采访，铜锣湾闲逛时迎面碰到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一身灰路人一个，可是看人时眼睛也是精光四射。我的脑子里电光火石。咦，这不是肥姐的前夫郑少秋么？秋官依然身板挺直，可是肥姐已去世六七年了，可叹日月如梭，当时惟一想到的恶作剧是在他背后大叫，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沈殿霞么？

当然没有喊，但是依然怀念肥姐。她一辈子都是香港人的开心果，可是私底下她是精明利落眼高于顶的上海大小姐。1947年出生在上海，沈家是做大生意的，上海的“大丰烟草行”她家有股份，也开过盐业银行，沈殿霞出生时母亲已连生六个女儿，有了她之后连添三子，于是父母都觉得她“脚头好”，分外宠她。

五十年代，形势不对，父母投奔在香港开烟厂的大伯，留沈殿霞在上海借住姑妈家，在上海市三女中读了一年半初中。1958年她被父母接到香港，一到香港，书本全是英文，她完全跟不上，这时姐姐的同学告诉她香港邵氏影视公司招考“肥仔肥女童星”，13岁的沈殿霞眼明心亮说服母亲陪她去考，从此进入演艺圈。

“从我懂事起我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肥的，所以我从来就接受自己。”都说女孩要富养，所以沈殿霞从来就接受自己的胖，从不自卑，从不怯场，自信让她从1960年入行一直红到2008年过身，名与利样样不缺。惟一的遗憾是感情。

1978年沈殿霞认识了年轻的帅哥郑少秋，对方丰神俊朗，可是家贫如洗，她帮了他很多，也许是感动，也许是现实，也许是日久生情，他们一肥一瘦成了最佳情侣。

在她的扶佐下，他的事业风生水起，去台湾拍戏时，就有了另外的恋情———和所有的姐弟恋一样，当弟弟在强势的姐姐羽翼下长大，他总归会不满，总归会不甘，再温暖的窝也留他不住，因为他要独立他要自成一派。那时沈殿霞已经快40岁，他是欠她的，结婚和生子更像是他离开她的回报。女儿还不足一岁，两人旋告离婚，从此，他成了永远的负心人，她成了永远的单亲妈妈。

她再也没有结婚，甚至连恋爱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她没有说过。也是，用尽全力爱过全香港最倜傥的男人，失败了，怎会再爱其他。

惟一的一次缝隙在1992年，肥姐在节目里采访前夫，最后笑嘻嘻地问一句：“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对方停了几秒，不负众望，终于答“有”。

她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嗯，有过就好，有过就值了，从此再不纠缠，一别两宽。

（李双双荐自《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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