琶蕊黛鸶花

汤汤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妈妈只会为我做三件事情：煮面条、梳辫子、唱催眠曲。她从来都不出门，连阳台都不去。而且她总是很虚弱，成天躺在竹椅上。最关键的是，我的妈妈会变成一朵花。

每当妈妈需要休息时，她会变成一株紫绸缎般的花。妈妈说，这叫琶蕊黛鸶花。爸爸叮嘱我，不要和任何人讲起妈妈，哪怕是和我最好的朋友水曼。妈妈是不是花仙子？“这是秘密。”爸爸说，“等你过了12岁，我会告诉你。”

我等啊等，终于12岁生日到了。那天早上，妈妈在给我梳辫子时，我偶一回头，看见她满脸泪水。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我顶着一头烟花般开放的小细辫子走进教室，水曼看我的眼睛都直了。“谁给你扎的？”“我妈妈。” 我一时得意，脱口而出。“你妈妈？”水曼疑惑地说，“她不是……死了吗？我妈妈说的，她还让我千万不要和你提到妈妈，怕你伤心……”

放学后，我拉上她便往家跑。我从来没有带谁去家里，但今天事情特殊。我一边推门一边喊：“妈妈，水曼来啦！” 没有人。细白瓷花盆里，有一朵紫色花朵。“妈妈！”我对着花叫，“你快变吧。”可是无论我怎么叫，她都不搭理我。水曼眼神复杂地瞅着我，“小禾，我知道你想妈妈……”恰在这时，爸爸回来了，他一看到水曼，脸色变了。“水曼？叔叔送你回家。”水曼走了，我第一次生起妈妈的气。那天晚上，我没有和妈妈说一句话。

第二天放学时，水曼的妈妈来了，“小禾，我想和你谈谈。”我跟着水曼和她妈妈坐上了车，来到一处公墓。水曼妈妈带着我们在一块石碑前停下了，上面贴着妈妈的照片，我呆了。

晚上，我住在水曼家。第二天，我刚走到校门口，爸爸已经在那儿了。他说：“小禾，你妈妈，她走了。”“走了？”我心头一震。“昨天晚上，过了12点，她就走了。回她来的那个世界去了。”“不！”我狂奔回家里。家里没有妈妈了，花盆里也没有花。我的整个身体仿佛也被掏空了。

“小禾，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出生的时候，你妈妈离世了。我很悲伤，你也总是哭。在你一周岁生日的晚上，你妈妈竟然抱着一个花盆站在家门口。她说，‘我总听到小禾哭啊哭，所以我回来了。我要陪着她长大，长到12岁。你妈妈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的，所以她总是很虚弱。昨晚，我让她等等你，可是她没有办法等你。那个世界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准时把她带走了。”“妈妈……”我不停地流着眼泪。 琶蕊黛鸶花。Paradise？这不是天堂的意思吗？ 琶蕊黛鸶，原来是天堂的花。

潘烨摘自《作文一百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