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XL:
前些天赴浙江考试时与你路遇谈及荐书一事,因匆忙赶路未及细谈,只在火车上再次回想近三年来所读书目,也许就连我自己也未能给自己一份满意的答案。素来我是最怕别人问及所读书目、最喜欢的书或者是让推荐书的,因我始终觉得每个人的阅读经历不一样,阅读所依赖的个人情感经历也不一样,这样看来,一本让自己能有感悟的书,应该是能触及个人生命经历和灵魂深处的书。而这也就决定了读书因人而异,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所以对我来说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荐书一说。
我想任何一个人的阅读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都与其个人经历——无论是情感的亦或是对生命都不无联系,这也就决定了每个人的阅读都应该与他自己对生命的理解以及个人人生体悟联系在一起,书本也只是我们在人生经历中的偶遇。
我记得佛洛姆在《爱的艺术》中说过一句话,我们对生命的了解,不是通过知识的传导,而是通过人与人的结合。我也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来诠释这句话的内涵,这也是我对书的态度。其实书买得多了,读得杂了,很多时候再回头想想老子的那句“绝学无忧”真的是很有道理,当然,在这里我并非是主张摒弃知识的学习。另一方面,这或许也解释了荐书的某种合理性吧,比如刚开始我觉得有的人写的书很有道理,但是慢慢会发现书中所隐喻的其实是一种文化种族主义,而这种书不学则已,若学岂不忧哉?因此,对于上次你说的荐书一事,我觉得就免了,但是说点关于读书的事儿,那我倒是乐意而为之的。
每种书都有其基于自身种类的读法,不过我倒是觉得可以根据人的关系来分类,拿《孟子》齐宣王说过的一句话“寡人好勇、寡人好色与寡人好货”来说,即可以分为人的生死、男女与经济三种关系。
第一种关系是生死,即我个人所理解的关于人的根基性关怀的书。关于人的根基性问题,是任何现在市面上所谓的励志书、畅销书、名人传记等所难以提供确切答案的。关于人生,我理解的应该是诗意化与苦难感两种。诗意化的东西容易遮蔽很多我们原本应该看到的事情,如生死、苦难,等等;而苦难感则是我们常常习惯回避的东西,比如我们的民族不是一个习惯反思苦难的民族,每每苦难过后便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我是在读完《卡拉马佐夫兄弟》后渐渐明白这个道理的,苦难也是一种化妆了的幸福。其实关于人的根基性的问题,是宗教和哲学所关怀的主题,而我们自小所受的唯物主义式的教育往往容易为此贴上标签。
第二种关系是男女,即个人情感的问题。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难回避的问题。对于人的理解,我想每个人都在受着多元文化的影响。就我个人来说,有自小熏染着的乡土文化,大学生活经历过的都市文化,也有后来感受过的西方文化,等等。而文化所关涉的个人情感问题也有着诸多导向。弗洛姆的《爱的艺术》是我个人看来西方学人中对个人情感的叙述最为出色的一本书,此外还有瓦西列夫的《爱的哲学》。不过这种西方文化中的情感叙事方式,对于我这样一个自乡土文化社会而生长的人来说多少会有点不适应,这种不适应一直伴随着我,直到我读过费孝通先生的《生育制度》。以前读过先生的《乡土中国》,那时阅历太浅没能读透,但是慢慢地在每次回家过年对乡土社会有过更深刻的观览之后,才逐渐看清乡土社会本身的结构以及我对自身所透露的乡土性的感悟。《生育制度》本身对传统乡土社会中的情感方式、生育制度的设计等都有着深刻的叙述和描画。当然我们不能否认传统乡土社会中的私人生活变革对每个人的爱情、家庭与亲密关系等方面的影响(关于这个问题可以参考阎云翔老师所撰写的《私人生活的变革》)。而我在明了这两种文化对于个人情感所产生的指向后,也懂得了自己身上所蕴含的乡土性才是我之所以存在的根本。
第三种是经济关系,当然对于你们这些专业的经济法学人来说,我就不再班门弄斧了。我阅读的经济类书较少,也只是到最近才明白仕途经济对于个人意味着什么。以前老觉得读书人妄谈经济实乃迂腐,现在看来着实是读书人清高的矫情而已。像《经济学的思维方式》这本书的题目所指的显目,经济学所能给人的除了对庸常俗事的剖析外,更多的是还是对一种思维方式的辨析。关于这方面我就不多嘴了,毕竟我自己也知之甚少。还有就是法律专业方面的书,我也就不说了,免得像是学究在探讨问题似的。
好了,关于书的事所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了,以上所说或许可以当作我自己对读书的一个反思,仅供你参考。
就此搁笔。
闲书子
于辛卯年三月十四日夜
附:
读书确实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情。我所写的仅是一家之言,我不知道别人该读什么书,但读书确实是需要我们慢慢来养成的一种习惯,且只有在读过很多书以后才会知道我们的阅读品味及取向。此封书信是先前写给一要好之朋友,现因匆忙应付未及征求她之意见,容日后再告知吧。
近来,看书不多,工作之后顿觉学生时代的时光之可贵,可以随意翻阅闲书,亦或懒散地东翻西看。我只得在下班后赖在办公室拿出那份闲适来看书,亦或周末跑到书店里静静地翻些书,体验这些宁静的美好。书在手中,大地在脚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