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甲，你还有什么？

罗伯托·诺塔里安尼+安东尼奥·费利奇

他们直到最后依然相信能实现翻盘。尤文图斯上下自信满满，坚信会攻克本菲卡的防线，从而拿到在主场（尤文图斯竞技场）举行的欧联杯决赛门票。但最终他们失败了。尽管拥有球迷狂热的支持，尽管在最后时刻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老妇人”还是没能放倒本菲卡，双方互交白卷，葡萄牙人凭借首回合的主场胜利（2比1）过关。瓢泼大雨最终淹没了尤文图斯攻克欧联杯的希望，这位有着辉煌历史、今年将年满117岁的贵妇人，在连续第3年夺得意甲冠军后，没能用一座欧洲赛事锦标作为蛋糕上的樱桃。

对裁判十分不满的孔蒂赛后酸溜溜地说：“很遗憾，我们是如此渴望成为第一家赢得这项赛事（改制后）的意大利俱乐部，但我们是昂着头离开的。我为球员们在今年欧战中的工作感到自豪。”不过和所有尤文图斯球迷一样，孔蒂在赛季初更想在另一项赛事中取得好成绩，然而他们在欧冠小组赛排名第3，早早跟“大耳朵杯”道别。

球星消失

“老妇人”没能施展魔法，终结意大利球队自欧联杯诞生以来从未夺魁的历史。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菲卡淘汰尤文图斯，也让葡萄牙的欧战积分在2015-16赛季超越意大利。这并不意外，除了尤文图斯上空的几缕阳光，整个亚平宁过去几年里都被阴影笼罩。意大利俱乐部集体缺席本赛季欧冠1/4决赛，这是自2009年以来的第一次。更令人忧心的是，自国际米兰2010年捧得“大耳朵杯”后，意大利球队就再也没有打入过欧冠四强。

意大利足球界反倒是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2010年国际米兰夺得欧冠的功臣坎比亚索，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没有冠军球员，没有那些能更好地阅读比赛、拥有高超技术的球员，意大利足球的水平下降了。意大利无法吸引最好的球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4年前夺得欧冠的国际米兰为例：那支球队实际上是以一些其他欧洲豪门不要的球员为班底打造的，来自皇马的斯内德、萨穆埃尔和我，来自巴萨的埃托奥，来自拜仁的卢西奥。”

实际上，意大利俱乐部早已不像1980或1990年代那样成为转会市场上的主人。2010年至2013年转会窗口期间，意甲基本从转会费TOP10的名单中消失，自1999年维耶里以4500万欧元身价从拉齐奥转会国际米兰后，欧洲转会标王的头衔就再也没有归属过亚平宁。去年夏天，伊瓜因的身价（3850万欧元）挤进欧洲TOP10，但如果不是将卡瓦尼以6450万欧元的天价卖给巴黎，那不勒斯根本不可能付出这么多，而其他意大利俱乐部在去年夏天完成的操作都在2000万欧元以下。卡纳瓦罗认为：“我们的俱乐部不再能像前几年那样支付球员的工资，经济危机和俱乐部负债严重限制了我们与外国俱乐部的竞争。”

意大利顶级俱乐部无力与巴黎、皇马、巴萨、曼城、切尔西等豪门竞争，已是不争的事实。2012年，米兰将伊布让给了巴黎，因为他们无法支付瑞典人高达900万欧元的税后工资。如同国际米兰负担不起埃托奥的工资，而将喀麦隆前锋送到了安日。尽管如此，意大利球队仍在为留守的球星们支付高工资，比如德罗西和托蒂在罗马的税后年薪分别为650万和450万欧元，伊瓜因550万，迭戈·米利托500万，比达尔和特维斯在尤文图斯也能拿到450万。

球迷消失

没钱不能解释所有问题。意甲和意大利足球因为频发的各种事件和丑闻，导致形象受损，失去吸引力。人们肯定会想起2006年的“电话门”，作为尤文图斯总经理的莫吉操控裁判，还有2011年与网络赌球相关的假球案。此外还有少数球迷的恶劣行为：种族歧视，地域歧视（这是意大利官方对于用标语和歌声辱骂某些意大利城市或地区的字眼），令人恶心的标语，破坏球场设施，妨碍比赛正常进行，球场边的暴力事件。

不久前，在那不勒斯同佛罗伦萨的意大利杯决赛前，球迷在赛场外爆发冲突，近10人受伤，其中两人是被火器所伤，比赛的开场时间因此被推迟了45分钟。另一个令人忧心的现象，是极端球迷组织找本队球员或球迷的麻烦。最显著的例子是征战意大利丙一联赛的诺切里纳俱乐部，在去年11月与萨勒尼塔纳的地区德比前，当地政府以维持公共秩序的理由禁止极端球迷入场，极端球迷居然威胁本队球员，“敢上场就要你们的命”。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诺切里纳很快就有6名球员“伤病突发”，比赛就此终止。

意甲也没能幸免。在拉齐奥濒临破产时，是洛蒂托挽救了俱乐部，如今还经常能打入欧战，但他长期面对北看台极端球迷的仇视。许多球迷组织要挟俱乐部提供更多好处：免费球票，掌控季票销售，客场比赛费用等等。在意大利国家队主帅普兰德利看来，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普通球迷的范畴：“他们不是极端球迷，而是罪犯。所谓极端球迷，他们会在比赛开始前几个小时就到球场，为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服务。而现在这一小撮人利用手中的权力敲诈勒索。”

罪犯？更为严厉的措施让一些看台的领袖远离了球场，但他们的位置逐渐被一些与犯罪集团有关系的不法分子占据，他们渴望掌控门票销售、停车场、安保等生意。拉齐奥球迷组织Irriducibili的头目因为贩毒蹲了班房，他和黑手党有着紧密的关系。而这种现象在AC米兰、尤文图斯等俱乐部都存在，一些球迷团体的领袖都和黑手党组织有牵连。这种现象让很多看台变成了法律无法约束的区域，也导致普通民众远离球场。2012-13赛季，总共有850万人次观看了20家意甲俱乐部的比赛。作为对比，1984-85赛季只有16支球队的意甲，现场观众人数都超过930万。更别提1991-92赛季创造历史记录的数字：1040万人次，当时意甲只有18支球队！

如何脱危？

如果计算场均上座率，1984-85赛季的纪录（38873人）如今看上去就像是科幻片。意甲如今场均只有两万多观众（2012-13赛季为22591人，本赛季截止34轮为23210人）。意大利奥委会主席马拉戈承认：“失血确实十分严重，过去两年的时间，大约25%的球迷远离了球场。”如果延续目前的势头，甚至有可能跌到2006-07赛季的历史最低水平——18756人，当时“电话门”丑闻爆发，尤文图斯、那不勒斯、热那亚和博洛尼亚等俱乐部都征战意乙。

更有警示性的数字是季票数量，作为忠实球迷的象征，它也如同阳光下的雪堆一样在消亡。意甲球队的平均季票数量从1991-92赛季的22188张下降到2012-13赛季的14228张。1992-93赛季，AC米兰创造了意甲单赛季季票销售的历史纪录——71895张，而本赛季则跌至贝卢斯科尼时代的最低谷——23372张。这还不够说明问题？本赛季几乎每场都有数千名持有季票的球迷选择放弃观赛。10年前，AC米兰、国际米兰和拉齐奥的季票数量都超过4万，如今最多的也就是国际米兰的30720张。为了防止球场暴力，球迷客场观赛必须出示证件才能购买球票，这也迫使部分球迷放弃观赛，很多球迷甚至政治人物都宣布不再去球场。

那么，如何才能走出危机？罗马主席帕洛塔在赛季初强调：“意大利足球已经失去了竞争力，意甲曾长期处于巅峰，但没有进行翻新和继续投资，而是固步自封，并渐渐濒临崩溃。”现在必须往前看，尤其是对球场进行现代化改造，让其变成集商店、餐馆于一身的多功能场所。尤文图斯、乌迪内斯已经迈入这一步，罗马、博洛尼亚和维罗纳也在计划中，而米兰、帕尔马、巴勒莫、拉齐奥仍在无休止的商谈中……他们等待着公共资金的帮助，但经济危机让这看上去像天方夜谭。

太多俱乐部还停留在1980至 1990年代的成功模式中，贝卢斯科尼、莫拉蒂和克拉尼奥蒂们用自己的钱养活意大利足球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贝卢斯科尼表示：“AC米兰每年要花掉我5000万欧元。”但是这笔钱只是为了填补赤字，而不是用于买人。很多俱乐部经营不善，支出大大超过营收。经济衰退还远远看不到头。一名经纪人表示：“当一家俱乐部拥有超过50名球员时，就很难降低管理成本，必须对阵容进行瘦身。”

没钱，意甲就注定要失去在欧洲的影响力？在某些人看来并非如此，而是需要提高球员的质量，比如前意大利国脚佩罗塔：“其他国家的球队踢着另一种节奏的足球，以欧冠为例，和意甲简直是两项运动。我们的节奏太慢，因此欧战经常吃苦头。年轻人的位置也需要重新审视。在意大利，从预备队直接进入一线队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从技术、战术等多方面存在太大差距。西班牙可以允许预备队踢乙级联赛，那是真正的联赛，年轻人一旦走上顶级赛场不会有陌生感。这也是为何我们希望让预备队参加乙级或丙级联赛，顶级俱乐部就可以更方便地买入年轻人，让他们成熟，而不是去南美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