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林
在开完“2013年度中国散文年会”后,我拎着几袋行李,经过几番周折来到了北京西站。
距离9:35发车仅有四个来钟头。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我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块立足之地。起初还不觉得累,站了数十分钟后感到双腿发麻,因此还是想见缝插针找个位置坐坐。突然看见3、4号LED屏显示即将有列车始发,想必很快有旅客起身排队,我便来到座椅前等候。不一会儿,座位空了出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刚一落座,我下意识地从荷包里掏出车票看看,这时,邻座的年轻小伙问了一声:“你也是乘K507次到贵阳那趟火车吗?”我给了肯定答复后,随即反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说看到有“达州”二字,同时把他的火车票拿给我看,他要在万源火车站下车。在偌大的北京城,能遇到四川老乡那简直就是缘分。
“我不晓得这趟火车要经过达州,所以买了到万源的车票,只有在车上补票了哟!”从交谈中得知,同乡名叫李文杰,祖籍重庆市城口县,8年前来到四川蓬安女方家定居,因对方无兄弟姐妹,条件又比老家好得多,无奈带着年迈的母亲做了上门女婿,膝下有两个儿子,大的有13岁,正在上初三,小儿正在上幼儿班,已有三年时间没回家了,要不是有病的话,打算干到临近春节才返家。眼前这位清瘦的小伙,抬头纹很深,今年36岁。而后,他打探我的岁数,我如实相告:“我比你长7岁。”他惊喜道:“那我该叫你哥啰!”
李老弟的老家地处大巴山深处,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均已出嫁。父亲在他3岁时,就因病去世,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我这辈子命苦,只上过小学,没啥文化,只有干体力活。”原来,他小学毕业后,在家干了两年农活,随着打工潮的兴起,便加入了南漂的队伍,也为母亲松松担子,以减轻家庭重负。由于没有文化,都是在打石场、建筑工地上从事重体力活。这期间成就了一段姻缘。同在一处打工的姑娘,也就是他后来的妻子,看到他待人诚恳,老实本分,从不偷奸耍滑,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通过长时间的接触,相互间萌发了爱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不快不慢的讲述中,流露出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不易。这位老弟刚满15岁就外出打工,先后到过广东、福建、河北等地,在河北承德郊县的一个采矿场待的时间最长,用他的话说,人是辛苦些,但工价还比较高,还管吃管住,每个月平均可挣6000块钱,除身上留存点零花钱外,都是寄回了家中。妻子在家操持农活、赡养老人和照管孩子,一家人日子过得虽不算富裕,但也和和美美。“现在物价高,花钱容易挣钱难,近段时间身体也不争气,感觉周身无力,吃了不少药还是没有好转,已经休息半个多月了!”他说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准备回老家的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想可能是他长期与粉尘接触,莫不是肺上出现的问题?
听说我是到北京开会,他很是羡慕:“我们打工的做一天才有一天工资,干的都是粗活重活,累死累活也没得哪个管,看来只有把希望寄托给两个娃儿喔!”问及孩子学业,他流露出难言的苦衷,他的儿子自幼头脑灵活,聪颖过人,10岁时就考入当地的重点中学,初二下学期就自学完了初三的全部课程,当年考上了在安徽合肥的某所五年制大专院校,由于人小且自控力不强,慢慢地学会了上网,致使成绩一落千丈,一学年快结束时学校作出了退学处理。返家后,又回到了初三的教室,在大人的管教下,不良习惯在慢慢改掉。“娃儿大了不好管,老婆有几次打电话给我,说他不时也偷偷进网吧,学习劲头没以前那么足了……”我告诉他:“回家后,一定要心平气和地跟儿子讲道理,指出上网的危害性,拿自己的经历打比方,没文化要吃多少亏,千万不要采用粗暴武断的教育方式,要让孩子心悦诚服地承认错误,方能收到预期的效果。”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打开箱包,麻利地掏出一套西服,要我猜能值多少钱,我摸了摸面料,告诉他不会超过300元。“老哥,看来今天我上了当。”他给我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在途中遇见几个兜售服装的流动商贩,花了600元钱买了这套看似货真价实的西服,附带送了一件衬衣和一个吊饰,起初还以为买到了真货,正当他醒悟过来之际,几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他面前,他只好乖乖地自认倒霉。我给他提出建议:“今后不管在什么地方遇到推销商品,你千万要多长个心眼儿,千万不要搭腔,不然,就会中圈套!”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快到9点了。“老哥,你帮我把东西看一下,我去买点吃的。”约摸五六分钟他就折了回来,手里抱有两瓶矿泉水和四盒方便面,想必是给自己准备车上吃的。孰料,他却塞给我一盒方便面和一瓶矿泉水,我连忙回绝:“老弟,我已备好了干粮和水,你留着自己用。”怕他不相信,我打开袋子给他看,他方才收回。“今天午饭还是临走时吃的,早就饿了,我去泡盒方便面。”转身刚离开,广播里传来上车的通知,人们一窝蜂地排起了长队,过了两三分钟,他才匆匆地返回。“等不及了,是用温水泡的面。”他一边说一边搅拌面条,我劝他不要吃以免伤着胃,可能是觉得扔掉怪可惜,他仍坚持要吃,但最终只吃了两口。我给他讲,身体是自己的,出门在外,千万要注意和爱惜,他连声道谢。
“老哥,别着急,我来给你提东西。”话音刚落,他就拣起最重的书籍包裹提。的确,我是双手不空,三个提包加上一个背包,而他手中也是一个大箱包外加一个背包,却如此热心。到了指定的站台,他立马站住了,把包裹递给我说:“你是6号车厢,我是11号车厢,不好意思,不能帮你忙了,那就再见呐!”说完,很快消失在南来北往的人流中。
我知道他买的是硬座,上车后我忙于洗漱休息,就把此事淡忘了。次日白天,我一直是临车窗而坐,看看书,欣赏沿途的风景,直至下车时床铺都是空着的。你看我这脑子,就没想到叫他过来躺着睡上一觉,关键是他身体有病,怎能吃得消?24个小时的硬座,真不知他是怎么挨过来的!
返家几日,他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禁不住遥问一声:“老弟,你身体康复了吗?
责任编辑:黄艳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