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达
一大早从利马出发,乘车六七个小时,到达纳斯卡地区后,顾不上吃中饭,赶忙乘坐小飞机,在空中颠来倒去半小时,晕得庶几呕吐,就为了观看大地上的画。值得吗?
太值了!不仅这一生或许只能观赏这一次,而且那大地画太神秘,谜一样。即使深入进去,终我一生也探究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能不去体会一下吗?
小飞机实在小,只可容纳六人。前面的是两位飞行员,我们四位旅客坐成两排,每人均临一个小窗。对这样的小飞机,许多人可能会有点害怕,我却不以为然,想飞行员不怕我又怕什么?或许,还有即将能见到大地画的喜悦掩盖了心里那些微的紧张吧。
呈现在飞机底下的,是非常庞大的荒漠,仿佛一望无际,又似连绵的巨石,光秃秃地平铺,低缓地起伏。黑褐色的石面上不时涌现粗犷的流水痕迹,有的单一,有的交结,像一条条浅浅的沟壑,裸露出黄白的流彩。不是说纳斯卡地区几乎不下雨吗?这纵横交错的痕迹,却分明是流水冲刷所留下的,难道亿万年前的流水早已成为传说?
正当我疑惑时,小飞机忽然倾斜起来,心里一紧,以为发生什么故障。探窗而望,原来底下映现着巨大的箭头图形。那三角形的箭头,十分清晰地镌刻在地上,仿佛随时都可发射上去。大概是环绕这一图案吧,小飞机又侧向另一边,让旁边的同行观看。如此,每遇一幅画面,小飞机都侧来翻去,我们也才不时观赏到梯形、长方形等几何图形,更欣赏到秃鹰、蜂鸟等动物及其他图案。然而,一阵阵晕眩难以阻挡地灌注脑里,背上的虚汗淋漓地冒腾出来。人如虚脱一般,无力地闭上眼睛。这个时候,我的脸色一定苍白。我竟然晕机了。当身体难受时,什么都可放下吧。当时的我,也想提前结束,可是,当小飞机向我这边侧翻时,我的意识里还是清醒地知道,另一幅画面又显现了。我便强打精神,拿相机的镜头对准地上的画,艰难地将它拍了下来。信念,终究支撑着我,击溃了晕机的冲击。
平静下来时,翻看一张张的照片,又查找一些资料,大地画谜一样的情景深深地吸引着我。
照片上,蜂鸟亭亭玉立,蜘蛛的腰是那般纤细,卷尾猴张露伶俐的模样,兀鹫张开着巨大的翅膀,牧羊人可爱地举着右手……还有那些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地面上的线条和几何图形。原来,这大地画从空中才能看得清楚,那么在地上,这些图案该有多大啊?据说,整个大地画的区域达到200多平方公里,阔大广袤。那些画,同样巨大,比如蜂鸟,大约300米;卷尾猴,108米;兀鹫,122米;蜘蛛也长达46米。更不用说线条,从几百米甚至几公里不等,大有纵横驰骋的气势。这样的图案和线条,在地上只是一条条的坑,一道道的弧线,根本看不出来,只能在高空300米左右才能看清图形的整体。
这么巨大的线条和图案,是谁所为?怎么勾画出来的?蕴涵了什么内涵?又是如何保存下来的?一种神秘的气息弥漫在眼前,令我陷入深深的沉思。
当这些线条和图案于1939年被惊人发现后,在世界各地引起了巨大反响。考古学家和科学家们相继奔往纳斯卡地区,一系列的猜测和研究也就层出不断。
最早注意到这些图案和线条的,是艾尔弗雷德·克鲁伯和米吉亚·艾克斯比,他们以为这些是灌溉用的水渠。1941年的夏至那一天,保尔·考苏克碰巧观察到太阳恰好从这些线条中某一条末端的上空落下去,对这一奇妙的现象,他认为这是最大的天文书。考古学家乔斯依·兰其奥则更直接而简单地把这一切解释为地图,标出的是一些进入重要场所的通道,比如地下水渠等。乔奇艾·冯布鲁宁声称这是赛跑时留下的轨迹。另一种异想天开的妙说是,古代时,这里的人乘坐热气球时所留下的残迹。最出名却又最牵强附会的要数埃里克·冯丹尼肯的那本《上帝的战车》,书中所作的解释是,这些是为外星人来参观而留下的入口处标记。当然,也有认为与宗教祭祀活动有关,方便祭祀时人的流动;或者是当时的狩猎方式,纪念上天给大家带来丰富的食物;或者是古代祈雨仪式的游行步道,可以井然有序;更有认为那是献给神祇观赏的礼物,因为它们只能在天上才能看到。可谓众说纷纭,却又难以置信其一。
在这么多的研究者中,我被德国女科学家玛丽亚·赖歇的事迹所感动。50多年间,她一直坚持在荒原上进行考察研究,足迹踏遍了这片无垠的山地。为了使巨画的痕迹恢复到原来清晰的样子,她利用空闲时间清扫线条上的杂物,每天在炎炎的荒原上忙碌着。她著名的《秘鲁的纳斯卡——潘帕的秘密》,提出了“天文历法”说,得到了较多人的认同。1995年,为了表彰这位一生献给了线条研究的“荒原太太”,纳斯卡镇举行仪式,用玛丽亚·赖歇的名字,命名了一条街道、一个广场、一所学校、一座飞机场和旅游者饭店的会议大厅。她的故居成为了博物馆,人们还为她制作了雕像,作为永恒的纪念。这样穷其一生从事自己所喜好的研究,不能不令人钦佩和崇敬。
上世纪80年代,纳斯卡镇的学生们在玛丽亚·赖歇带领下,向人们演示了古人是如何制造一条纳斯卡线条的:首先用标杆和绳索标出一条笔直的线,然后再把表面的黑石拿走,露出下面闪光的白沙,反衬着周围富含铁矿的岩石,于是,一条线就出现了。也许,这就是纳斯卡线条的本来面目吧。对于那些弧线,她通过把线的一头固定住,另一端像用圆规画图一样在地上慢慢旋转,就能画出每一条弧线。
然而,玛丽亚·赖歇的理论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无法解释那些不规则的图案是如何制作的,比如那只细腰的蜘蛛和那个富兰克林的牧羊人。画制这样的图案肯定需事先绘制设计图。这就引发另一个问题:古纳斯卡人是怎样将图纸上的样子放大到几百米的土地上的?他们又是如何在施工过程中保证图案不至于变形或走样?
忽然想到,这些线条和图案是不是古印第安人所刻画?翻阅资料,表明线条控凿于公元前6世纪,图案则出现于公元前500年至公元前300年间。后来的印第安人的祖先,只是在他们制作的陶器和纺织品上面,抄袭了其中的某些图案。原来这些线条和图案竟是比古印第安人更早的一个民族所为。令我不由不感到惊异。
经过多年的研究,目前专家们比较公认的说法是,线条是古纳斯卡人分配水源的标志,图案则是不同家族的族徽。人们发现,在那些图案覆盖的地下,分布着大量的水渠。曾经,各个家族为了争夺水源而发生战争。最终,大家意识到,不能靠战争来解决水源。于是,家族们经和好商量,水渠被分割为不同的家族所有。为了区分各自的水源地,每个家族根据水流的方向和范围,在地面上绘出自己家族所独有的族徽来。蜘蛛、猴子、巨鸟等等从此出现在纳斯卡高原上。可是,地下的渠道又是谁所建造?它们原本属于谁?是何时修建的?这样的问题,恐怕专家们还未涉及,只是凭借出土的陶器和织物上的图案而推想出子丑寅卯来的吧。若回到原来的问题,这些图案是如何绘制的,那又绕入了谜团之中,似乎难以自圆其说。
纳斯卡是地球上最干燥的地区之一,寸草不生,是如此贫瘠,与世隔绝。加上几乎没有强风,风蚀便微乎其微。这些,都为线条和图案的保护提供了良好的自然条件。直至今日,是那样完整,那样清晰。奇异的自然界也为人文遗迹的保护做出了它的贡献。
谜一样的线条,谜一样的图案,至今依然无人能解。这些只向天空展示的线条和图案,将使纳斯卡高原充满了一种神秘。它们在诉说什么,还是等待什么?会不会在有朝一日,当某种机缘降临时,它们将自动揭开谜底?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那一幅幅的线条图案,臆想,又憧憬着……
责任编辑:黄艳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