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平和心态 做上品竹笛——访竹笛制作师王峰传

本刊记者//孟建军

在中国的民族乐器中，竹笛无论是在专业院团还是乡野田间都是受人欢迎的乐器。当清丽悦耳的笛声响起，鸡鸣犬吠的村庄顿时有了另外一种乐音加入，使村庄充满了诗意与活力。

中国北方，制作竹笛的师傅与南方制笛大军相比，实在少得可怜。天津静海县子牙镇的潘庄子是一个乐器村，这里汇集了很多制作民族吹管乐器的作坊，其中就有一家专门制作竹笛的工厂，这个厂子的掌门人王峰传就是一位在竹笛制作领域打拼了30年的制笛巧匠。

无论苦竹紫竹 个人喜好不同

谈起制作笛子的历史，王峰传侃侃而谈：“我大爷原在天津民族乐器厂做笛子，父亲早年跟他学习制笛。改革开放后，父亲开始自己做笛子。”王峰传称自己在家庭的熏陶下，从小就对制作笛子充满了兴趣。从14岁起，王峰传就跟随父亲学习制作笛子。几年之后，王峰传的父亲让他自立门户。“父亲给了我一些资金和几捆竹子，我就自己做起了笛子。”开始王传峰对父亲的做法有点想不通，但他还是接受了。就像一首歌唱的：“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他明白：在父亲的手下干，自己永远也不能独立。

后来，王峰传拜天津音乐学院的杨立忠老师为师。杨立忠老师对他说：“做乐器，会演奏是前提，这样才能辨别乐器的好坏；不会演奏，是瘸腿走路。只有会演奏笛子，才能提高鉴别能力，找出问题，不断进步。”

王峰传跟恩师学习吹笛子的同时，还请他为自己的笛子监制。在杨立忠老师的精心指点下，王峰传的笛子制作技术提高了一大块。

多年浸淫于制作领域，王峰传对竹材的性能烂熟于心。喜欢用紫竹制作笛子的王峰传认为：紫竹和苦竹相比，制作难度要大于苦竹。

“紫竹内径外径差距大，特别是内膛要精细的加工；白竹的优点是音色亮，但声音有点硬。而紫竹制作的笛子，音色特别柔和婉转。”王峰传告诉我，笛子演奏家曾永清、刘森等人喜欢用紫竹笛。他说，苦竹声音不稳定，不适应北方的气候，收缩力特别强。“通常紫竹我采回来要放置三年，等密度稳定了我再开始做。不到三年，制作的笛子会产生变化。”

王峰传还总结出这样一个规律：如果笛子料掂在手里有分量，内径大，壁不厚，说明它密度高，是好竹子，准能做成一根好笛子；如果竹子沉，壁厚，内径还小，做成笛子后，音色绝对不好听。

要用平和心态 制做上品竹笛

杨立忠曾对王峰传说过这样的话：“制作笛子心态要平和，这样才能做出好笛子。”

当下社会，心浮气躁、急功近利是大多数人的通病。而作为民族乐器制作师，所从事的工作使得他不能随波逐流，否则便做不出合格的乐器来。王峰传说，放平心态，你所做的笛子的音阶才是平衡准确的，否则音阶都不准。他认为，做乐器首先要学会做人，心胸要开阔。“做人心要宽，乐器的声音也是宽的。”王峰传体会到，每当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做笛子，总也做不好；情绪好的时候，做出的笛子声音也好。这充分说明人的心胸、情绪跟笛子声音的优劣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杨立忠对王峰传说：“笛子在八度关系不准的时候，不要管它，肯定是心态不好的情况下制作的，只能等心情好的时候微调一下。如果是竹材问题造成的八度关系不准，那就没法再调了。”

制作笛子难度最大的就是八度关系问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王峰传采用的是调整笛子的内径，而不是简单调整指孔的办法。他说，调整指孔，只能是调了一孔，影响二孔，调了“咪”，影响“发”。王峰传说，调整内径的时候要有耐心，一点也不能急。“如果内心着急，就放下手里的活别干了，干也干不好。”

爱与专家交往 感悟做人之道

“天下吹笛子的是一家，做笛子的也是一家。”基于这样的理念，王峰传跟很多笛子演奏家都是朋友。战友文工团的张森清教过他调音，中央民族乐团的宁宝生、总政的曾永清等演奏家，都在王峰传制作笛子的过程中给予过他很多帮助。记得当年曾永清还送给他一支十孔笛子，王峰传试吹后，觉得声音非常好。有一年王峰传到北京开会，给宁宝生带去两根笛子，宁宝生对王峰传说：“笛子不错，我再调整一下。”经过宁宝生一调整，笛子的音色一下就放开了，跟先前大不一样。

在与演奏家交往过程中，王峰传深刻意识到，制作师跟演奏家就是鱼水的关系。

“别怕演奏家给你提意见，他提出的意见你解决了，对你的制作提高一大块。”

王峰传难忘当年有一次在杭州跟笛子演奏家俞逊发见面的情形：“当时我跟他说，我是天津做笛子的。他说，你叫王峰传吧！全国做笛子的都找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话语里透出亲切平和，令王峰传心里暖意融融。王峰传对俞逊发说：我感觉自己的水平不够，所以没来找你。王峰传通过跟俞逊发接触发现他待人谦和，非常低调。“我跟俞逊发一起待了三天，学到好多东西。他对我说，做乐器要有个好的心理，做人要好的话，做出的笛子也是好的；如果为人狭隘，做出的笛子音域也是狭窄的。为人豪放，宽宏大量，做出的笛子的音也肯定好听。”

俞逊发强调了做人与做笛子的关系。一句话，要想做好笛子，必先把人做好。通过与老一辈艺术家的交往，王峰传从心里对老一辈艺术家充满敬意。他认为，青年一代的演奏家们应该向老前辈们学习，不仅要学习技艺，更要学习老艺术家们的思想品德。

三种音色齐备 必是优质竹笛

当初王峰传的恩师杨立忠先生告诉王峰传，竹子在制作之前，为防止开裂，也为破破它的性，必须烧一大锅开水，将竹子放进去煮，水里面还要放碱。听一位专家说，也有用盐水煮竹子的。每次王峰传把苦竹运回厂里后，就采用碱水煮的办法。他说，经过这样的处理，笛子的音色不会变，竹子开裂的比例也小了。

我问王峰传：“好笛子应该具备什么标准？”他说，音准、音色、灵敏度，三个因素都具备了，就可称之为好笛子。演奏者想要表现出来的东西，笛子都能随心所欲地表现出来，这就是好笛子。凭借多年的制作经验，王峰传认为在笛孔制作方面要留有余地，“笛子的孔多大，不能一气打够了，要留出调整的量，否则就没法调了。虽然微调很重要，但是不能全靠调整，打出的笛孔就占成功的90%。因此，将笛孔打得精准很重要。”

如果有买笛子的来挑选笛子，王峰传会拿一根笛子让他吹，他在一旁观察演奏者的口风和气息，然后再进行调整。每个吹笛子的口风都不一样。“南方演奏家需要柔和的声音，吹孔和膜孔不要大。”王峰传说，膜孔要是大了，吹出来的声音发炸。北方的膜孔可以大一些，声音豪放、高亢、清脆。

除了制作竹笛，王峰传也用紫檀、乌木、红木制作笛子。木头笛子与竹笛相比，它的优势是不易开裂，经久耐用，但缺点是成本高，制作难度大。木头笛子还要做出竹子的味道来，这样就会更加困难。在一个车间里，一个老师傅用车床车着红木料，外圆车完后，又用工具通膛……与制作竹笛相比，木料笛子制作几乎离不开机械化。王峰传认为，普及笛子更难做，因为普及笛子面对的是广大的业余笛子爱好者，它要适应绝大多数笛子爱好者们的需求，所以对音准的要求更高。如果初学者用了音不准的笛子，无异于把这个爱好音乐的人毁掉了。

千挑万选竹材 方可制成妙品

“多高级制作的师傅，也不敢保证每一根料都能制作出满意的笛子来。”王峰传说，好笛子不是做出来的，而是选出来的。“有人要订做紫竹笛子，我要从五百根竹子里挑选出好竹子来制作。”看来，要制成令人满意的竹笛来，实在不是件易事。

王峰传的笛子销往全国各地，当然他是根据订单加工制作。他告诉我：“低档、高档笛子加在一起，每年我们制作20万支，最多的一次是用东风卡车发了一车。

王峰传自豪地说：黄河以北，做紫竹的笛子就我一家。除了制作笛子、排箫之外，王峰传还有一个制作葫芦丝的车间。

王峰传现在带着四个徒弟。我问他，不怕徒弟学成后自己出去干吗？王峰传笑着说，他们都能做出来我才高兴呢，笛子制作规模不怕大。

采访结束时，王峰传表示：笛子的历史最悠久，今后在满足演奏家需求的同时，不能忽视初学者的要求。他还说：“制作笛子没有顶峰，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能为弘扬民族文化、传承传统艺术方面尽自己的一点力量，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