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妹妹

2014-06-01 09:23
东方剑 2014年2期
关键词:客栈纸条瓷器

◆ 昆 金

陌生的妹妹

◆ 昆 金

周乙坐在安徽开往上海的火车硬座上,神色惊诧,眼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致发呆。最后忍不住再次拿出妹妹的来信,读了起来。

“……哥哥,我在沪一切安好,勿念。只是工厂里生产繁重,无暇回家探望。家中二老,唯有拜托哥哥嫂嫂照应,并代为问候。我跟秦歌感情甚笃,现已同居,这样方便相互照应。此事只哥哥知道便可,暂时不必告知双亲,免得他们徒增担忧。同居一事,虽说跟家乡习俗格格不入,但我们彼此相爱,大可不必拘泥乡俗旧习……秦歌对我体贴有加,我们一起工作生活,非常快乐。附上我与秦歌合影一张,请哥哥鉴看,并转呈双亲家人……”

周乙看完,又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俊朗,女的清秀。看上去非常般配和谐。

这样一封家书,看上去平平常常。但在周乙看来,却透着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

妹妹去上海做工多年,所有书信往来,都由他这个哥哥拆读回复。妹妹的字迹落笔,以及语气口吻,做哥哥的自然相当熟悉。这确实是妹妹的亲笔信。

但那张照片却委实稀奇。

周乙上一次探望妹妹时,看到过秦歌。确实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给周乙留下过很好的印象。眼下照片中的秦歌,周乙一眼便能认出。

但照片中的这位女子,无论是胖瘦轮廓五官神态发肤,和他妹妹相差有十万八千里。

这肯定不是他妹妹周琴!

妹妹一方面说他跟秦歌感情深厚,已经同居,另一方面却寄来秦歌跟其他女孩合影的照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妹妹一向心细,绝不会因疏忽而导致这样的局面。再说即便是拿错照片,那么秦歌既然已经跟妹妹同居,怎么又会和一个陌生女孩有如此亲密的合影呢?

这件事周乙隐瞒了家人。踌躇了两天,百思不解。凭着本能,他隐隐觉得妹妹已经沾染上了某种麻烦。一个女孩独身去上海做工,本来就已经很让家人牵挂。现在她又是结交男友,又是同居。再加上出了这样的怪事,周乙的反应自然会特别强烈。想来想去,他决定去上海看个究竟。

火车即将到达上海站。周乙再次拿起照片观看。

照片上这名女子面容清秀。但仔细端详就会发现,她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强烈的蛮横和刁钻。而秦歌的神态看似平淡,却还是泄露出某种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惶然。

这令周乙更加不安起来。

周乙走出火车站后首先落实了客栈,随后按照信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妹妹的住地,永安路上的永安坊。找到门牌号后发现房门紧锁。他大声敲门,里面始终无人应答。周乙犯愁,妹妹来沪后换过几家工厂。现在的工厂在哪,周乙还真不知道。

他愣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这时,隔壁人家的房门突然微微开启。有个中年男子探出头,朝周乙打量:“敲门敲得跟地震似的。别人不要休息啦!”

周乙:“对不起,我找我妹妹。她就住在你家隔壁。我是他哥哥,刚从安徽来上海找她。你认识她吗?”

中年男子有些惊讶,摇头:“我也刚搬来不久。大家各自早出晚归的,不容易碰上。”

就在中年男子说话的时候,周乙已经把书信拿出来:“我再看看地址有没有搞错……”说着抬头看着房门上的门牌号,跟书信上的地址仔细对照:“没错啊,就是这。”

说话之间,那张照片从信封里滑落出来,掉在中年男子脚下。中年男子捡起,查看:“这就是你妹妹吧?”

周乙摇摇头:“我妹妹在信里说这是她跟她男友的照片。但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是我妹妹。我很不放心,所以就过来问问。”

中年男人有些吃惊,把照片还给周乙,嘀咕:“还有这种事。这倒真是奇怪了。”

周乙:“先生,要么麻烦你一下,等我妹妹回来后,你让她到我住的客栈来。好吗?我把客栈地址告诉你。”

中年男子冷冷一句:“我没法帮你。”说完就缩了回去,砰地关上了房门。

周乙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下自己刚刚入住的客栈地址和房间号,并嘱咐妹妹看到纸片后来客栈找他。写完后他把纸片折叠起来,插在妹妹家房门拉手缝隙里。反复确认不会掉落,又很容易被人注意到,这才离开。

回到客栈后周乙心事重重。晚饭也没好好吃。天黑以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忐忑。他注视着那张照片,越看心里越不踏实,便决定再去妹妹的住地找她。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客栈伙计交给他一张纸条:“刚才有位先生让我把这张纸条转交给你。”

“他人呢?”周乙追问。

“已经走了。”

周乙纳闷。低头看纸条。纸条上有这样一行莫名其妙的字:想知道你妹妹的秘密吗?现在就到外白渡桥来找我。我保证会给你惊喜。

周乙拿着这张纸条,暗暗吃惊。考虑了一会,他决定赴约。只要是涉及妹妹的事,周乙绝不会放过。

周乙喊了部黄包车,直接赶往外白渡桥。

天空中飘着细雨,外白渡桥上灯光昏暗。周乙从桥南下车,慢慢朝桥中央走去。四顾张望却看不到一个逗留在桥上的人。他松开拳头,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依稀,并很快在细雨中融化模糊。

周乙在桥上来回走了一圈,只看到桥面上偶尔有车辆行人匆匆经过,哪里有什么等候他的人?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恼火,愤愤地揉碎纸条,扔进河里。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两腿被人拽起。整个身体猛然间高过栏杆。还没等他反应,整个人朝前一纵,根本收势不住,沿着桥面直落而下,轰然掉进了苏州河里。

周乙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护士问起他怎么会掉进河里时,周乙隐隐记得:“我是被人推下河去的。”

护士有些吃惊:“有人想害你呀,那要不要替你报警?”

周乙迟疑,心想自己又没有受到伤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报了警又能怎样?但他又一想,自己是接到一张神秘纸条以后才来到外白渡桥上的。而纸条上又提到了他妹妹的事。那么这次自己被人暗算,会不会跟他妹妹有关呢?想到这里周乙点了点头,委托护士给巡捕房打电话。护士答应走出病房。不久,病房里进来一位英气干练的男子。

“我叫周凤岐,是租界巡捕房探长。我接手你这个案子。”

周乙有些胆怯:“有劳周探长。”

“你叫什么?怎么会掉进河里的?”

周乙如实告知。

周凤岐:“那张纸条呢?”

“雨水淋湿了。扔了。”

“那那张照片呢?”周凤岐警惕地问。

“在客栈里。”

“你现在可以下床了吗?”

“我本来就没受多大的伤,只是溺水,晕过去了。”周乙坐起来。

周凤岐开车送周乙回到客栈,拿到了那张照片:“你是说这照片上的女子,并不是你妹妹?”

“肯定不是。”周乙又把那封信交给周凤岐。周凤岐对照信件内容,看完后心里也有些惊异。

“这男人就是秦歌没错吧?”周凤岐询问。

“没错。我见过他一次,印象很深。”

周凤岐继续打量着照片,很快又看出了新情况。照片上和秦歌亲昵依偎的这个女子,一个星期前被人报了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那个失踪案也是周凤岐接手的,失踪女子的家人还拿来了好些照片。因此周凤岐对她有些印象。

和周乙准妹夫亲密合影的,不仅不是周乙的妹妹,而且还是个刚刚失踪不久的姑娘。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带我去见见你妹妹吧。”周凤岐说。

周乙带着周凤岐来到永安坊。刚刚靠近妹妹住的47号房门口,突然有个男子从门里走了出来。周乙一看,暗叫:“秦歌。”

周凤岐其实已经看清。他打量了一下,走近招呼:“是秦歌吗?”

秦歌抬头,首先认出了周乙:“哎呀,是大哥呀。你怎么来了?”

周乙朝门里面张望进去:“我妹呢?”

秦歌听罢顿时尴尬。周乙警惕,追问:“你说话呀,我妹妹在不在?”

秦歌:“不在。”

“你们俩不是同居了吗?”周乙边说边朝里面闯进去。秦歌拦不住,只好放手。周凤岐也跟了进去。

周乙没有在房间里找到妹妹。秦歌跟上来:“大哥,周琴她……她出去了。”

“出去?是上班去了吗?”周乙追问。

“对对……”

“我在门把手上夹了一张纸条,你俩昨晚回来都没看到吗?”周乙问。

“纸条?没有啊。”秦歌纳闷。

“会不会是我妹妹看到后拿走了?但按理说她看到纸条一定会来找我的呀。”

“应该不是她拿走的……”秦歌脱口而出。

“你凭什么这么说?”周凤岐反问他。

秦歌开始支吾。周凤岐亮出身份。秦歌顿时显得有些紧张。

“秦歌,你回答我。”周凤岐逼视。

“吞吞吐吐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周乙叱道。

秦歌:“没……没什么事。”

周凤岐拿出那张照片,竖在秦歌的鼻子跟前:“好好看看这张照片。旁边那个女孩是谁?”

秦歌一见到这张照片,马上就慌张起来:“你们……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你们手里的?”

“你少废话,快回答探长的问话。”周乙愤怒。

秦歌黯然片刻,终于开腔:“好吧,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这些天我跟周琴吵架,她有几天没回来了。不过你们放心,她现在很好。我每天都会守在她工厂门口,看着她进进出出上下班。”

周乙抢过那张照片,指着上面的女孩,大声喝道:“秦歌,我妹妹对你死心塌地。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不敢。大哥,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说说,这照片是怎么回事?”周凤岐道。

秦歌接过照片,叹息了一声:“周探长,大哥,这女孩叫诗怡,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这张照片是我一年前拍的。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周琴。”

周凤岐仔细辨认,发觉照片中的秦歌确实跟现在有些细微不同。

“那这张照片怎么会落到周琴手里?又怎么会寄回家里去的呢?”周凤岐问。

秦歌摇头:“我不知道。自从认识周琴以后,我就把跟诗怡的照片信件全部销毁了。这张照片拍完后就没有到过我的手。我只记得确实拍过这样一张照片而已。”

“这个叫诗怡的女孩,最近有没有找过你?”周凤岐追问。

“是……她来找过我。不过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秦歌辩解。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一周前。”

一周前,这恰好是诗怡失踪的当口。会不会诗怡的失踪,跟秦歌有些关联?周凤岐暗暗盘算。

“分手了还找你干什么?”周凤岐继续问。

“她这次遭受了一次感情挫折,就过来找我倾诉。我见她很是可怜,就跟她吃过一顿饭,安慰了她几句……”

“混账。”周乙听到这里,耐不住愤怒,“你还跟她吃饭。”

“她的情绪很低落。我怕她去寻短见,就只想安慰安慰她。”秦歌辩解。

周凤岐拉住周乙,又问:“吃完饭以后呢?”

秦歌:“以后她就离开了我。从此就没有再找过我一次。”

“真的?”

“真的。”

“诗怡失踪了,你知道吗?”周凤岐如实地告知。

“啊?什么时候?”

“差不多就在一周前。或许就是跟你吃过饭以后。”

“周探长,我可没有对她怎么样啊。”秦歌慌了。

“我说过你对她怎么样了吗?”周凤岐冷冷地反问。

说话之间,房门被人推开,有个女孩闯了进来。周乙一看大叫:“妹妹!”

“大哥,你怎么来了?”周琴站在门口,很是吃惊。

周乙一把拉住妹妹,上下打量:“妹, 我接到你的信,放心不下就过来了。你没事吧?”

周琴狠狠盯了秦歌一眼:“我没事,哥。信?我最近没给你寄过信呀!”

周琴这话一出口,周乙顿时紧张:“妹,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说着拿出信件。

周琴接过,看了一看,纳闷,点头:“这封信是我写的。”

“那你怎么说没给我寄过信?”周乙埋怨。

“哥,这封信是我写的。但是我没寄出去。”周琴说。

“啊?那这封信是谁寄的?”周乙惊讶。

周凤岐听到这里,向周琴亮出身份,提问:“周小姐,你是说你写完了这封信,并没有寄出去,对吗?”

“是的。”

周凤岐又拿出照片:“周小姐,见过这张照片吗?”

周琴见了,很是惊讶:“我见过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你手里?”

“照片是跟信一起寄到家里来的。”周乙说。

周琴回忆,有些茫然:“怎么会这样的?”

周乙问秦歌:“信总不会是你寄出去的吧?”

“没有没有。再说我会把这种照片放里面寄给你吗?”

周乙:“谅你也不敢。”

“周小姐写完这封信后,放在什么地方?”

“就放在家里。”周琴一指旁边的书桌说,“后来就没看到过。这些天情绪不好,也把这事给忘了。”

“那就奇怪了。这封信和这张照片是如何结合在一起,并且被人寄到你家里去的呢?”周凤岐冲着周乙纳闷。

周乙更是莫名其妙。

就在这个时候,周凤岐的助手急匆匆赶来报告:“探长,有人在闸北小河浜里发现一具女尸。初步核对,死者就是上周报失踪的那个诗怡。而且可以肯定是他杀。”

周凤岐惊讶:“没有搞错?”

助手:“不会。致死伤我们已经查实。而且尸体身上有个胎记,跟死者家属报失踪时提供的线索一致。其他衣物发饰等方面也都基本吻合。”

周凤岐:“你去通知验尸吧。”

助手离开。

秦歌的脸色早就变得无比哀伤:“诗怡……”

周琴狠狠盯着秦歌:“心疼了吧。这么喜欢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她?”

秦歌愤怒:“人已经死了,你就别再说这种话了。”

周琴:“我偏要说。谁让她这么臭不要脸的。这叫恶有恶报。”

秦歌大怒,一个耳光就朝周琴抽去。周琴挨打,大哭。

“妈的你敢打我妹,想死是吧……”周乙吼着,扑上来冲着秦歌一顿老拳。周凤岐连拉都来不及。

“秦歌,把事儿整个跟我说说吧。这是个命案,你们最好都说实话。”周凤岐开始盘问。

秦歌擦着鼻子里的血,望着周琴发愣。周琴坐在他对面,抽泣落泪。周乙扶着妹妹,怒视秦歌。

“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秦歌痛心。

“你混账。”周琴哭。

“秦歌,这事我会好好跟你理论。你走着瞧。”周乙怒。

“周乙,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周小姐你也是,说话这么刻薄。诗怡再怎么不是,毕竟已经死了。你这么咒她,就是你的不是。还有秦歌你,怎么可以打人呢?”周凤岐看着这几个人,冷冷道。

“琴,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秦歌再次致歉。

周琴不予理睬,几个人开始沉默。

“周小姐要么你先说说。”周凤岐说道,“你知道秦歌和诗怡之间的事吗?”

“这事他曾经跟我说起过,但我没想到他们还有联系。而且那个女人还找上门来过。”

“找上门?诗怡来找你了?这是怎么回事?”周凤岐好奇。

周琴哀怨地盯着秦歌:“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秦歌急:“琴,我真的没对她怎么样。”

周琴无视秦歌,面对着周凤岐:“一周前的一个晚上,诗怡突然来到这里。当时秦歌出去应酬,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本来不想让她进来,但她说她有东西给我看。我就放她进屋了。”

“她给你看了什么?”

“就是这张照片。她说了她以前跟秦歌如何如何的好,秦歌也一直没有忘记她。她还交代了跟秦歌吃饭这件事。她拿着这些来气我,还要我把秦歌让给她,说秦歌还喜欢着她。我不信,她就说可以把秦歌叫来,当面对质。我气极了,就让她等在家里,自己出去把秦歌带回了家。”

“回来后发生了什么?”周凤岐追问。

“我们回到家时,诗怡却不告而别走了。”周琴继续说道。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她,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信息。”秦歌补充。

这样看来,诗怡很可能从这时候开始失踪的。周凤岐暗暗盘算。她的死会不会跟周琴有些关联?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琴,我可以对天发誓。”秦歌喊冤。

周琴哼了一声,怒目相向:“你没跟她说过这些,难道她还会骗我不成?”

“诗怡确实提出过想让我回到她身边。我当然不会答应她。她于是就跟踪我,记住了我的住处,她来找你或许就是想把你气走。但这不是我的意思。琴,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周凤岐思考了片刻,又问:“对了周乙,有谁知道你住在那家客栈?”

周乙摇头:“我跟谁也没说。哦对了,我留下过一张纸条,就夹在门上。那张纸条上写有客栈名字和房间号。我本来是想让周琴过来找我的。”

“但我确实没看到那张纸条呀。”秦歌喊。

周凤岐起身来到门口。周乙指了指门把手缝隙:“我就塞在这里。塞得挺牢固的。”

周凤岐观察发现,即便纸条从缝隙里掉落,也应该留在地上,不会掉得无影无踪。

“会不会被人捡走,或者被人扫走了?”秦歌问。

“你会去捡地上的一个纸片吗?你会去清扫别人家门前的垃圾吗?”周凤岐反问。

秦歌摇头:“那倒也是。”

周乙突然想起:“对了。当时隔壁有位先生出来过。我本来想让他转告我妹,但他不方便,所以我只好写了张纸条。”

周乙就把当时遇见隔壁中年男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周凤岐对这个信息很是在意。他思考了片刻,轻声吩咐:“这件事大家都不要声张出去。你们就跟平时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记住,这一点很重要。”

大家答应。

周凤岐又道:“周乙,从现在起你重新找个客栈住下。没事就呆在客栈里,千万不要到这里来。有事我会派人过来喊你。”

周乙不解:“为什么?”

周凤岐:“你已经被人暗算过一次。很显然有人要取你性命,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而且这样也不利于我查案。”

周乙惶然。

周琴:“哥,我跟你一起走。”

秦歌急:“琴,别走。”

周凤岐看了看两人:“周小姐,算了,秦歌已经道过歉,你就别生气了。”

周琴:“我不要呆在这里。”

周凤岐正色:“周小姐,你不要这样。诗怡被害致死,你哥哥又刚刚遇险。这些都足以说明,危险就潜伏在你们身边。你们要是不想再出意外,就必须听我安排。”

听完这些话,大家再也不敢顶嘴。

周凤岐看到桌上有很多书籍杂志,随手拿起翻阅:“这些都是介绍古瓷器方面的书籍。你对这些有研究对吗?”

“是的。我有鉴赏古瓷器的爱好。我父亲是个古瓷器收藏家。我的老家在北平。”秦歌道。

“哦,收藏古瓷器,那可是个费钱的行当。看来你的家境不错。”

“我家的钱,差不多都用在这方面了。”秦歌说着拿起一本杂志,翻开,“探长你看,我收藏的一个明代瓷器,名叫双耳通天罐,上个月刚刚被登上这一期文物杂志,里面有详尽的介绍。你可以看一看。”秦歌说着就把杂志翻到某页,指着一张照片说。

周凤岐赞誉:“嗯,很漂亮。”

“这种形态的古瓷罐留世数量极少,特别珍贵。有人曾经出天价想买,我都没答应。”秦歌得意介绍。

“一说起瓷器,看他那股痴迷劲。他的心里,全被那些碟碗杯盏装满了。”周琴嘀咕。

周凤岐起身告辞。临走时把周乙也一起带出房间。

周凤岐带着周乙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秦歌和周琴。

秦歌一把拉住周琴:“琴,对不起。还疼吗?”

周琴落泪。秦歌一把抱住她。周琴挣扎几下,就放弃了。伏在秦歌怀里抽泣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

“周探长说诗怡是被害的,真是太可怕太意外了。会是什么人干的呢?我一直担心她会寻短见。”秦歌感慨。

“哎,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刚才也有些激动。”周琴自责。

秦歌:“琴,那封信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周琴回忆:“诗怡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刚写完信和信封。后来被她一搅和,我就把这事给忘记了。后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好像再也没有看到过。”

秦歌:“那诗怡给你看的那张照片呢?”

周琴:“也不见了。她离开的时候,应该会拿走吧。”

秦歌惊讶:“会不会是她看到了你写的信后,把信和照片一起寄给了你哥哥?”

周琴睁大眼睛:“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秦歌点头:“也是。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周琴:“周探长说了,这里有些不太平。我们以后要留意些。”

秦歌紧张:“哎呀,我那些收藏的古瓷器也该放放好了。万一被偷走,那可就全完了。”秦歌说着,起身打开柜子,从最里面拿出一个箱子。打开后箱子里全是包好的精美瓷器。

周琴埋怨:“你就知道你的瓷器。我的安全从来都是排在第二位的。”

秦歌笑笑,放下瓷器,拥抱住周琴:“怎么可能。瓷器是我生命里的风景,而你是我的命。”

周琴挣扎:“吹牛……”

话音未落,秦歌早就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与此同时,周凤岐送走周乙以后,又回到巡捕房找到助手,此时对诗怡的尸检正在进行。周凤岐让助手去周乙住过的那家客栈跑一趟。随后他又赶到永安坊,找到房东太太,询问秦歌隔壁46号那个中年房客的情况。

在周凤岐看来,周乙被人暗算,这个中年房客的嫌疑很大。因为他知道周乙刚刚来到上海寻找妹妹。并且他也是最有可能拿走周乙插在秦歌家门上的那张纸条,并从中获得周乙落脚的客栈和房间号。那个把周乙偷偷约到外白渡桥的神秘人物,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房客。现在周凤岐急需找到证据证明这个推断,搞明白邻居的底细。

房东想了想:“这个男人上个月才住进来。苏北一带口音,独身一人,行李也不多。平时很少跟别人搭腔。探长,这个人怎么啦?”

“例行巡查而已。对了,你有备用钥匙吗?我想检查一下这个房客的房间。当然,要等他出门以后再进去。还不能让他知道。”

房东开始忐忑:“探长,你这是……”

今天是休息天,周琴本来想让秦歌陪陪她。但秦歌却要参加一个重要的鉴赏会。周琴不乐意,秦歌却依然准时出了门。为此周琴很是不快,但又无可奈何。她想去找哥哥说说话,但又不知道哥哥住哪。而且周探长又有过交代,所以只好作罢,一个人呆在家里百般无聊。

中午时候,有人敲门。周琴起身开门。房门才刚刚拉开一条缝,有人在外面突然发力,房门携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撞倒周琴。还没等她醒悟,房门已经被关闭,有人一下子压住她身体,并把一团棉布塞进她嘴里。转眼之间,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周琴惊慌失措。定睛细看,站在她跟前的,是一个神态凶狠的中年男子。周琴徒劳挣扎着。

中年男子打量着她:“原来你才是秦歌的女友,看来是我认错人了。你们俩早出晚归的,我们都没机会相互认识。”

周琴挣扎。中年男人毫不理会,自顾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没过多久,秦歌那个放置瓷器的箱子被他翻了出来。中年男子打开箱盖,眼前一亮,赶紧在里面寻找起来。好多精美瓷器被他丢弃在地上,一片狼藉。

翻遍整个箱子,中年男子似乎一脸失望。他发呆了片刻,扭头望着周琴,拔出一把小刀:“你老实告诉我,秦歌的那个双耳通天罐藏在哪里?”

周琴扭动身体,支吾。中年男子醒悟:“好吧,我可以把棉布拿出来,但你不许叫。否则我杀了你。你答不答应?”

周琴惶恐,连连点头。中年男子把棉布扯了出来。周琴大口喘气。

“说吧,那个双耳通天罐藏在哪?”

“我不知道……不知道……”周琴恐慌。

中年男子把刀贴在周琴的脸上。冰冷的刀刃让周琴有些慌乱:“我真的不知道啊……”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相信周琴。他放下刀子,冷笑:“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秦歌回来。他要是看到他心爱的人被人用刀架着脖子,会马上交出双耳通天罐的。”

周琴大致明白对方的来意,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个东西?”

中年男人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扬了扬。周琴马上明白过来:“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也很值钱,你全可以拿走。”

中年男子:“我也是个瓷器收藏家。我只收藏精品。别把我当成一般的小毛贼。”

“你怎么知道秦歌住在这?”

“我从北京一路追随秦歌到上海,就是为获得他手里的精品。他搬家到哪,我也跟着搬到哪。两年来我按兵不动,就是想知道他手里有什么好东西。忘了介绍,我现在是你们的邻居,就住在隔壁。”

周琴吃惊,又问:“你刚才说认错人了,这话什么意思?”

“有一天晚上我想进来摸摸底细。不料当我拨锁进门后,却发现有个女子在房间里。我没有退路,直接就把她掐昏了。后来我在桌上看到一张照片,还有一封已经写好的信。我就以为这个女子就是秦歌的女友。不过她已经看到过我,我只能用绳子勒死了她。完事后我灵机一动,把那封信和那张照片放进信封,然后第二天贴上邮票投寄了出去。这样一来,大家就会觉得她第二天还去寄过信。这样我就掩盖了这个女子的真实遇害时间。以后万一怀疑到我头上来,我也有不在犯罪现场的充足证据。哈哈哈哈……”

周琴恍然。原来这个家伙遇到的女人是诗怡。当他看到照片和家信后,就以为那张秦歌和诗怡的照片就是自己信中提到的那张照片。于是就这样把信和照片寄回了老家。难怪事后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两样东西。也难怪大哥接到信后会急着到上海来问清缘由。

“那么我大哥的遇险,跟你有关吗?”周琴又问。

“是我把你大哥推到苏州河里去的。算他命大没死,也怪我下手太轻了。”

“你为什么要害他?你俩又没有利害关系。”周琴愤怒。

“当我知道我寄出去的那张照片,并非是秦歌和他现任的女友后,我就开始担心。因为这很容易导致事件败露。于是我想干脆把你哥哥也杀死算了,这样就等于掐断了一条关键线索。”

“混账!”周琴大怒,但无可奈何。中年男子得意地笑了。

正在这时,传来开房门的声音。中年男人赶紧持刀把持住周琴。当秦歌兴冲冲进门以后,当时就惊呆了。

“周琴!你是谁?放开她。”

中年男子把刀架在周琴脖子上冷笑:“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长话短说。你把双耳通天罐交给我,我就放过她。不然的话,你就等着收尸。”

“放开她。”秦歌怒不可遏,刚要冲上来,中年男人恶狠狠地扬了扬刀。

“秦歌……”周琴大喊。

“不许喊。再喊我捅死你。”

“你冷静点,有话好说。”秦歌慢慢理智起来。

“需要冷静的是你。想想吧,是想保住双耳通天罐,还是要保住你女友的性命?”

“秦歌……”周琴哀号,“你快把东西交给他吧。他是个亡命徒,诗怡也是他杀害的,哥哥也差点死在他手里。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秦歌迟疑。中年男人愤怒:“怎么,你还不想交出来。那我先给你女友放放血。”

“秦歌……”周琴恐慌,“秦歌,救我。”

秦歌额头开始淌汗:“那个东西,我已经卖了。”

中年男人一听,惊异。随后又笑:“骗谁呀,你是个收藏家,不可能把这种东西卖掉的。”

“我真的把东西给卖了。”秦歌看着地上的瓷器,心痛。

“秦歌,你把东西卖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周琴瞪着眼睛问。

“我……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看看,阴谋被拆穿了吧。你要卖这种宝贝,肯定会跟女友商量。你就别演戏了。”中年男子喝道。

“我真的把东西卖了。”秦歌大叫,脸色惨白。

“我不相信!秦歌,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收藏品,就把我丢在一边了?”周琴愤怒起来。

“周琴,我决没有这种想法。东西确实卖了呀——”秦歌呼天喊地。

“你骗人。这是你的宝贝,你怎么可能卖掉。秦歌,我明白了。在你眼里,我的价值远远及不上你那些宝贝,对不对……”周琴泪如雨下。

秦歌不说话,只是张大嘴巴,拼命摇头。周琴更加伤心欲绝。

中年男子见状,惊骇地望着秦歌:“在这个世界上,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极端冷血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敢做。没想到你比我更加冷血。为了一个玩意,居然连相爱的女友都可以放弃。秦歌,真没看出来。这也难怪,搞收藏的人,一般都是这副德行。”

“你住嘴。”秦歌狂怒。随后又强压怒火,“这样吧。我把这里所有的收藏品全部给你,怎么样?”

中年男人笑笑,低头冲着周琴轻声说道:“姑娘,看清楚这个人了没有?危难时刻考验人啊。冲着这一点,你还得感谢我。否则你就嫁给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砰然踢开。周凤岐持枪闯入,一枪打死了这个凶手。

周乙随后跟上来,一把抱住周琴:“妹,你受伤了没有?”

周凤岐注视着凶手尸体:“果然是你。还好我们没有来晚。”

秦歌冲上去查看周琴。周琴挥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滚开!”

“周琴,你别误会啊……”秦歌哀号。

“哥,带我走。呜呜呜。”周琴抱着哥哥哭。

“你俩怎么啦?”周凤岐纳闷。

周琴咬牙切齿,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盯着秦歌大骂:“算我瞎了眼睛。你这个伪君子。”

周凤岐叹息:“秦歌,我对你真是无话可讲。”

周乙:“小白脸果然都没有好心眼。我打死你。”说着冲上去,对着秦歌一顿拳打脚踢。

秦歌蜷缩在地上,泪流满面,大喊:“你们都听我说一句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周乙停手。

秦歌被打得龇牙咧嘴。他艰难地站起,摇摇晃晃走到房间角落。敲开地板,从地板夹层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他硬撑着走到大伙跟前,慢慢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露出一对精致的戒指,古色古香,一看就知道有些年代了。

“前一阵我遇见一个古董收藏家。他手里有一对嵌宝对戒,不仅年代久远,做工考究,而且非常罕见。我非常喜欢,有心买下来,但对方不肯。于是我用那个双耳通天罐跟他调换,他才答应下来……”

“这对戒指能值多少钱啊?你那个什么通天罐已经有人开出了天价。这事我打听过了。”周凤岐纳闷。

“双耳通天罐的价格,肯定要远远高于这一对戒指。但我愿意做这笔交易。”

“为什么?”

“因为它是戒指。可以用来作为订婚信物。”秦歌望了一眼周琴,忍着疼痛,艰难地说。

大家全都傻眼。周琴的眼泪夺眶而出。

“琴,把你的手给我……”秦歌伸出手。

周琴含泪把手伸给了他。秦歌拿起其中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刚刚合适。

“这事我本来想瞒着你,到时候好给你个惊喜……”

周琴泪如雨下。

发稿编辑/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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