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在你还没出现之前

2014-05-30 10:48李荷西
家家乐·下半月 2014年4期
关键词:卡伦浮云姑姑

李荷西

黑暗中嗅到希望的味道

雨下得不大,但是整个天空都黏糊糊的令人讨厌。茵茹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卡伦正躺在沙发上“找你妹”,游戏声音让茵茹愈发焦躁。

她说了三遍“我要出去”,还没等卡伦做出反应,便拉开玻璃门,一头扎进雨里。

正是四月,各种颜色的蔷薇在小区的栅栏上争相开放。茵茹穿过花丛,周身湿淋淋地跑到八角亭下。雨幕中,四周空无—人,只有雨声陪伴。茵茹不甘心地又打量了一圈,最后不得不沮丧地接受,那人不在,他失约了。

茵茹是在3个月前与那人认识的。她牵着朋友寄养的金毛“浮云”从网球场经过,一只球正好打出来。“浮云”接受了那从天而降的礼物,一口追上咬住,玩得不亦樂乎。

就是这样认识那人的。无论茵茹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能让“浮云”放弃那只球,几分

钟后,那人摆摆手对茵茹说:“送给它做礼物了,我也很喜欢金毛。”

茵茹一直记得他的笑,像是穿透乌云的阳光的金边,不耀眼,但好看极了。

后来又几次遇见他,都是如是的傍晚。茵茹开始喜欢这样的傍晚天空,他在散步,她在遛狗。从狗的话题开始聊起来,到天气,到电影,到各自的喜好。越聊越多,从日暮到月升。

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聊天后回家的那个晚上,卡伦也是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保卫萝卜”。他才不关心茵茹为什么回去那么晚,但埋怨了一句:“怎么没给我留饭?”

茵茹并不知道卡伦那天回来。卡伦每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出差。他们在一起4年,大学两年,毕业两年。茵茹像个母亲一样照顾他,而他总是有些任性,连电话也懒得打。

茵茹给卡伦做好了炸酱面,细细的葱白,细细的黄瓜丝,浓郁的肉酱汁,都是卡伦平日里喜欢的。但那天,他又任性了,把茵茹端过去的碗推开说:“忽然没胃口了。”

茵茹无奈,只好自己吃掉了那满满一碗,后又分给了“浮云”一点,“浮云”闻闻后卧在了一边。

吃完茵茹捧着肚子说撑得好难受,卡伦漫不经心:“谁逼你吃了?一碗面而已。”

那一整晚,茵茹都在生气。但她习惯了只生闷气。一碗面而已,一碗她徐茵茹辛苦半个小时做好的一碗面而已。

爱情走到这份上,全是细枝末节的琐碎,怨不得什么。卡伦背对着睡过去的夜晚,茵茹又想起了那人的笑。黑暗中,她似乎嗅到了希望的味道。

就是这样喜欢上他的,像吃了朵过敏的花,不由控制地迈开脚步,朝他走去。

他们怀着相似的空虚

有两次,茵茹在中午的时候遇见那人,是在小区的24小时便利店。第一次他没看到她,她只瞧见他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一刻,她觉得,他没什么啊,像影子一样平平常常而已。又一次遇见他,他买创可贴,也是急匆匆的,看到了茵茹,只是打了个招呼,又很快离去,像是很忙的样子。

傍晚,他们又遇见,谁也没提白天的事儿。像往常一样散步,在夕阳的余晖下,聊得尽兴。他们一起见证了整个春天。第一束梅花开,第一束迎春花开,第一束山茶花开。他们都用眼睛做相机拍下来,记忆存了底片。

爱情隔着一层朦胧的纱,他们就像并肩一起走的两个旅人,给对方一个又一个傍晚的陪伴。

是在又一次和卡伦闹了别扭后,茵茹跟他说起了自己和卡伦的情事。不仅说起情事,还说起成长。她有一个严厉的母亲,从未夸赞过她,从未对她温柔过。所以,在遇见卡伦的时候,她便想把自己没有得到过的温柔和慈爱都给他。似乎这样,自己也在给予中得到了。

茵茹承认自己对卡伦的喜欢曾经很深,深到总会想起一生都要在一起度过的那些还没到来的日子。他们会怎样一起度过婚姻,养育孩子,牵手走向人生的迟暮。总之,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卡伦总让她伤心。也许卡伦没变,变了的是自己吧?

茵茹哕哕嗦嗦地说了一大堆,那人只是安静地听,听她把内心掏空,不管是珍宝还是芜杂都拿出来一一呈现。然后,他给她的安慰不过是按按她的肩头。没有鼓励她,亦没有谴责卡伦,甚至对爱情这个话题也没有发表观点。

他按着她的肩膀,深深地注视她。她一度以为他要吻过来,但他没有。她也没能在他的眼睛里找到她以为会出现的内容。片刻后,他放开了她,转过身去,发出一声索然的叹息。

后来,茵茹想起自己与他开始时的那段相遇,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他们那时相遇,大抵是怀着相似的空虚。卡伦总在出差,而她只能借到一条狗来陪伴。内心像是有个黑洞,什么都填不满。而他是她内心的最近访客,在她黑洞一样的心里点燃了一根绳索,让她看着那光慢慢靠近。

任何事都无法重来

后来“浮云”还给了朋友,茵茹的散步便带有了目的性,为了遇到他。

有两次他们走岔了,而她急匆匆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找着她。于是他们便约定,每个下午6点,他们在八角亭相见。

而那个雨天,他失约了。

曾经也有下雨的时候,他们撑着伞散步。茵茹的伞是透明的,印着两颗小小的心。雨洒下来,像是洒在心底。感觉像是爱情初到,带着禁忌与诱惑,送来恐惧与惊喜。

他从未失约过。若是哪天他有事,会提前一天告诉茵茹。茵茹会点点头,也不问因由。

而今站在八角亭里的茵茹,有些瑟瑟发抖。让她冷的不是身体,而是彻头彻尾的失落。

她想见他,虽然不过24个小时,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他们也许没有未来。

那是卡伦第一次追出来找她,卡伦举着伞喊她的时候,茵茹哭了。一切都乱套了。从来没有这样乱过。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啊,可她先把自己给弄难受了口

善良和懦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卡伦问茵茹怎么了?

茵茹问:“我们结婚吗?”

卡伦迟疑了有30秒,但那30秒耗尽了茵茹对那段感情所有的耐心。她想起那天那人的叹息,自己也叹息了一声说:“算了I我们分手吧。”

卡伦从来没有想过茵茹会和自己提分手,他整个人都懵了。一直以来,都是茵茹爱得多一些。而爱得少的那个就像是爱情中的权利拥有者,他以为只有他才有分手的权利,但似乎茵茹要揭竿起义了。

卡伦追着茵茹,他也顾不得打伞了,拽住了她的手腕,大声嚷:“为什么?我不同意!”

茵茹平静地告诉他:“回家告诉你。”

把卡伦的“罪状”——列举出来时,她很平静,了无怨愤。卡伦听着,不停争辩:“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啊,这算错吗?”

然后卡伦哭了,求茵茹原谅。茵茹最后一次抱他:“我当然原谅你,但我不爱你了。”

卡伦又哭:“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

茵茹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无法重来。

等你,等我

卡伦闹了三天,终于还是同意搬了出去,出门前跺着脚对茵茹咬牙切齿:“你会后悔的。”茵茹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早上骑车去买菜,下午骑车在小区里转悠,带着相机。

好长时间,她没有再逢到那人。她在他住的那栋楼下站着等了几次,等到了初夏的第一缕风。她便在那夏风里骑上自行车,一下—下,把爱情踏入空气里。

大概是半个月后,茵茹去便利店买东西,收银小姑娘递过来一个信封。

在八角亭里,茵茹读到了那人的衷肠。他竟然附带了一张个人简历,还有两个字:“等我。”

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了,因为爱上他而生出的那些不安和喜悦,让茵茹微微发了疯。她折了一朵老蔷薇,插进长发的一鬓。

两个月后,那人回来了,疲惫憔悴,但眼神明亮。在八角亭里,旁边有两个带孩子玩的母亲,但他径自向茵茹走来,旁若无人地抱住了她。

就是这样的感觉,第一眼就能预见此刻的拥抱,第一眼就能知晓他们以后会走上爱情的轨迹。一见钟情,心心相印。

他说起他这两个多月的事情。他半年前辞了工作来这里照顾患病的姑姑。姑姑单身—人,身体不好,并患有抑郁症。除了傍晚的那两个小时,姑姑会进入睡眠,他能出来,其它时间,他都得照看她。两个月前的一天,姑姑病重,送去医院,两周前去世。

他带茵茹去姑姑家里,她便知道了他为什么一直隐瞒。姑姑的大照片挂在墙上,她认出那是一个曾经很有名的女演员,是父辈们年轻时的梦中情人。怪不得最早看他眉眼似曾相识,倍感亲切。

他讲述姑姑生前的骄傲和荒凉,也讲述自己。明明他在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她却听到他声音里澄净的光泽。她因为喜悦而无法追随他的伤怀,只好给他一个叉一个抱歉的吻。

后来他们开始约会。茵茹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在眼镜没有发明之前,眼镜蛇叫什么吗?”

他急急地百度,但答案还没找到,茵茹又问了:“你知道在你没出现之前,我在哪里吗?”

他怔在那里,茵茹說:“我在等你。”

茵茹从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样腻歪的话,莫名地羞红了脸,红成了夏花。也许吧,每个女孩都会遇到一个让自己矫情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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