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污染不得不防

5月30日，上海出入境检验检疫局集中销毁了7.7万余件不合格进口服装，货值近57万美元。这批服装的品牌范围从一线高端品牌到中低端品牌不等，很多为消费者耳熟能详的知名品牌。这些品牌的不合格进口服装主要原产地为孟加拉国、印度、意大利等。消息一出，引起了消费者的一片哗然。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病从口入”的说法，相比人们对饮食安全的重视，人们对服装安全的问题则长期处于忽视状态。实际上，服装不仅是“环境污染大户”，也是影响健康的重灾区，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隐形杀手”。

知名品牌难逃“毒”

有媒体报道，全球有20多个时尚服饰品牌曾被国际性环保组织绿色和平检出含有有毒化学物质与塑化剂，其中包括阿玛尼、Mango、CK等知名品牌。而ZARA与Levi's的服装中更是被检验出含有致癌物质“芳香胺”。绿色和平表示，这些有毒物质会干扰内分泌，有可能伤害身体。

据绿色和平在年初发布的最新报告《童流河污——全球品牌童装有毒有害物质残留调查》显示，巴宝莉、阿迪达斯和迪斯尼等12个国际知名品牌的童装全部被检测出有毒有害物质。

报告称，2013年5月至6月间，绿色和平在全球25个国家和地区采购了82件儿童与婴幼儿服饰样品，其中61%的样品检出NPE（壬基酚聚氧乙烯醚）。塑料溶胶印花的样品中有94.3%含有邻苯二甲酸酯。具有防水功能的儿童服饰及鞋类产品中全部都检测出全氟化合物。

“很多父母深信贵的就是安全的，但此次调查显示，从一线奢侈品牌到平价品牌都会存在有毒有害物质的残留问题。儿童处于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更易受到某些有毒有害物质，尤其是环境激素的威胁。”绿色和平污染防治项目主任张淼说。

据报告，尽管所有检测样品均为童装产品，但结果显示童装产品中的有毒有害物质残留与过去发现成人服装中普遍残留的情况并无二致。

毒素致癌可潜伏20年

一件服装的产生，通常包括成纱、织布、湿法处理、成衣加工等工序，其中，包含染色、清洗、印花和织物整理在内的湿法处理，是大量使用化学品的环节。虽然该过程中使用的化学品大多无毒无害，但仍有少部分具有潜在危害性。

据瑞典化学品管理局估计，仅在印染过程中使用的物质就已超过1万种，其中约3000种为常用物质。从绝对量上来讲，由于所用的化学品的数量非常大，因此纺织品生产过程中使用的有毒有害物质也非常多。

服装残留有害物质中的“常客”是甲醛，甲醛的主要作用是服装防皱、防缩水，提高服装颜色鲜艳度。但纺织品中如存在过量甲醛，会导致服装在人们穿着和使用过程中逐步释放出游离的甲醛，它们通过人体呼吸道、眼睛以及与皮肤的接触诱发病症。长时间穿甲醛超标的服装，吸入低剂量甲醛也可以引起慢性呼吸道疾病、结膜炎、咽喉炎、哮喘、支气管炎等疾病，甚至可能诱发癌症。

与甲醛相比，更可怕的是偶氮染料的有害残留物，也就是恶名昭著的“可分解芳香胺”。“它的毒性要强过食品染料苏丹红。”国家纺织品服装产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工程师张鹏介绍说：“对于纺织品安全方面的指标，可分解芳香胺的毒性和致癌性远强于甲醛。因为甲醛有刺激性气味，易分辨，而且易溶于水，消费者买回纺织品后，一般用水洗一下就可去除大部分甲醛；但可分解芳香胺染料制成衣服后，不但不溶于水，而且无色无味，从纺织品外观上无法分辨，只有通过技术检验才能发现，而且无法消除，这种染料在与人的皮肤接触后，可引发多种恶性疾病，甚至使人吸收致癌。”此外，偶氮染料导致的癌症潜伏期可达20年，“今天患上膀胱癌，很可能是20年前一件含有芳香胺的衣服引起的。”张鹏说。

如果说偶氮染料及危害已广为人知，那NPE这类化学物质则是刚刚浮出水面 ，不但消费者对此知之甚少，政策方面也存在缺陷。

NPE在纺织业中被广泛应用于印染、清洗的工序。辽宁大学化学学院教授常怀春介绍，与偶氮不同，NPE是聚合物，本身不是危险品，但NPE在自然环境的一定条件下会反应生成NP（壬基酚）。NP是一种内分泌干扰物、致癌物，被称为环境激素，对生殖系统具有毒性，会影响生物的性发育，还能通过食物链在生物体内不断蓄积。

“用通俗的话来讲，NPE摄入量和性早熟有正相关；同时，试验证明，这种环境激素能导致雄性鱼类雌性化。科学家在对小白鼠的试验中发现，长期摄入NPE的母鼠产下的雄仔睾丸要比正常情况下小很多。”绿色和平项目主任张凯说。

毒服装“有空可钻”

在卷入有毒物质漩涡后，受波及的企业纷纷发表声明，其中，阿迪达斯声明称：“我们的NPE浓度远远低于指标值。所检测的大部分阿迪达斯产品并未检测出NPE。阿迪达斯一直严格坚持NPE浓度为100ppm的标准。”其他各大服装品牌也纷纷发表类似声明。

对于这些品牌公司的回应，张凯说，欧盟法规的规定是禁止使用高于0.1%（1千毫克/千克）的化学制剂，而这个量是为了防止化学制剂的污染，本身是不允许添加的，“这些公司实际误读了标准，把化学试剂的标准误认为是最终产品的标准，这两者的区别是一个是产品使用的试剂，一个是最终成品，欧盟规定的是使用过程中而非终端产品。”张凯说。

一位消费者的说法或许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无奈：“如果这是普遍问题，担忧也无济于事，市场已被这些品牌占领，品牌服装尚且如此，买那些不知名品牌的产品更不放心。”

早在2008年，我国曾制订出一个NPE的工业生产标准，该标准也一直沿用至今。2011年1月，政府将NPE列入《严格限制进出口的有毒化学品》名录，但该名录本身并不会对纺织工业以及其他工业使用NPE产生任何影响。印染行业人士说：“既然国家有工业生产标准，就说明NPE在中国的使用是合法的。”而欧盟等发达国家则已经对这些物质进行了管制，从源头淘汰。

“现在我国对服装的检测内外有别。”中国服装协会副秘书长谢青介绍，目前，服装企业出口和内销的检验是两条线，到国外是海关检测，而国内则是工商行政部门检测。当然，执行的标准也不同，出口是按照欧盟标准，而内销是按照国内标准。这体现了我国相关法律法规相比国际规范的滞后，造成了出口企业和内销企业执行两套标准的现象，这实际上给了国内外的服装企业“钻空子”的机会。

机制标准亟需出台

事实上，我国至今对服装生产过程的排污也没有制定出比较严格的统一的标准。当前，不仅省一级有自己的标准，一些非政府组织如绿色和平也有标准，而后者的标准更为严格。我国是《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斯德哥尔摩公约》缔约方，但一些国际公认的新增污染物，如纺织工业常用的全氟辛烷磺酸（PFOS）等在我国相应的法规措施中还没有体现。一些纺织、印染中常用的助剂成分，目前未进入《国家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因此也没有受到严格限制。

近几年来，环保部颁布了《化学品环境风险管控“十二五”规划》和第一个针对有毒有害物质的环境法规——《危险化学品环境管理登记办法》，其配套文件《重点环境管理危险化学品目录》也于今年4月初公布。该目录打破了过去中国只规管易燃易爆等化学品的状况，并将对环境与人类健康有长期危害的化学品纳入政策考虑，例如具有内分泌干扰性的物质等。

然而与欧盟REACH法规——《化学品的注册、评估、授权和限制》中的高度关注物质清单相比，中国目前仍缺少明确的化学品目录更新机制和最终将淘汰这些有毒有害物质的目标。

绿色和平表示，政府有责任建立完善的化学品管理机制。亟需出台一个切实可行的、符合公约要求、与国际标准比较接近的行业标准，需要一份明确的化学品物质限制清单和相关的法律监管；染化料生产厂家必须规范声明和标明相关物质；对采购商也应提出相应要求。

另外，有专家认为，从现阶段来看，采用安全无害的纺织原料和生产工艺生产服装会使服装生产企业增加成本，如果没有强制规范，服装企业并不愿意主动去做。特别是一般的小厂，既无此意识，也缺乏相应的检测和改进工艺技术。在一定范围内，国家需要把服装污染治理当作一种公共产品来提供，仅靠企业自身层面的改进作用十分有限。（本刊综合）